第366章 暴雨突袭(1 / 1)
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时,陈建军正蹲在堤坝基础旁检查钢筋绑扎。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带着夏末特有的闷热气,转眼间就成了密集的雨幕,噼里啪啦地打在安全帽上,顺着帽檐连成水线往脖子里灌。他抹了把脸,掌心瞬间积起一小汪水,刚要低头继续查看钢筋间距,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轰鸣——不是装载机的柴油味引擎声,也不是塔吊的金属转动声,而是水流漫过沙袋堆的哗哗声,混着某种沉重的、持续的撞击音。
“不好了!三号基坑进水了!” 安全员老张的喊声像颗炸雷,穿透雨幕炸在工地上空。陈建军猛地起身,膝盖在湿滑的钢筋上磕出闷响,他顾不上揉,只觉裤腿已被脚踝处漫上来的泥浆浸透,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抬眼望去,整个工地像被装进了一个漏水的铁桶:低洼处的积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原本被压路机碾得结结实实的土层,此刻在雨水冲刷下翻出深褐色的稀泥,脚踩上去能陷到小腿肚;更让人揪心的是几处刚浇筑的混凝土基础,边缘竟鼓起细密的气泡,啵啵地往水面冒——那是地基被泡软后,内部水汽被逼出来的征兆。
施工队瞬间炸开了锅。年轻的技术员小李举着卷图纸在雨里狂奔,蓝色安全帽下的脸急得发白,他想冲到基坑边核对标高,却在一处积水坑前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泥水里,图纸“啪”地糊在地上,被浑浊的雨水泡成了浆糊,上面的钢筋符号和尺寸线晕成一团蓝黑。搅拌机操作员老王拽着电缆想把设备往高处挪,手指刚触到电路箱就被麻了一下,打开箱盖一看,里面已积了半箱水,空气开关“啪”地跳成断开状态,他急得直拍铁壳,铁锈混着泥浆粘在掌心,“这破雨!早知道该提前盖层塑料布!”
最要命的是存放水泥的临时工棚。那帆布顶在狂风里被吹得像个鼓足气的气囊,每一次鼓胀都带着撕裂般的呻吟,边角处已被风吹得掀起,雨水顺着缝隙往里灌。棚子角落的积水里,几袋没来得及垫高的水泥正咕嘟咕嘟吐着浆,袋皮被泡得发胀,指尖一碰就软塌塌地往下掉渣,混着雨水在地面汇成灰白色的稀泥。
“先排水!” 项目经理老赵抄起对讲机,嗓子因连喊带呛咳变得沙哑,“张队,让挖机去东侧挖导流沟,顺着地势往河道引!小王,把所有抽水机全拉到基坑边,柴油管接长点,快!” 话音未落,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暗沉的天幕,瞬间照亮了整个工地——漂浮的木板在水面打着旋,塑料布被风撕成碎片,像白色的幽灵在雨里飘荡,那是刚被积水冲散的施工废料,顺着水流往低洼处的基坑涌去。
陈建军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瞥见老焊工王师傅正带着几个工人往堤坝基础旁堆沙袋。老人去年刚做过腰椎手术,此刻却弓着背,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沙袋在泥水里蹒跚,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浑浊的水花顺着裤脚往上溅,在背后拖出两道歪斜的水痕。“王师傅你歇会儿!” 陈建军喊着往前冲,脚下的泥浆却像有吸力,每拔一步都费劲。刚跑两步,就见老人猛地一个踉跄,沙袋“咚”地砸在地上,裂开个口子,黄沙混着泥水溅了他半身,连花白的头发里都裹了泥。“没事!” 老人摆着手,声音被雨声吞掉一半,“地基要是泡坏了,钢筋锈了,混凝土松了,咱前三个月的心血全白费!” 他说着又去拖地上的沙袋,手指在湿滑的袋面上打滑,试了两次才抱起来。
暴雨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下就是三个小时。工地上的积水平均没到膝盖,走起路来能听见“噗嗤噗嗤”的水声,最深的三号基坑里,水位已漫过脚踝,眼看就要摸到钢筋骨架顶端。当第七台抽水机终于被工人扛到坑边,柴油引擎“突突突”地轰鸣起来,浑浊的泥水顺着软管被抽向导流沟时,陈建军蹲在沉降观测点旁,盯着手持监测仪的屏幕——上面的数字正在疯狂跳动,红色的警示灯一闪一闪,部分地基因长时间浸泡,竟出现了0.3毫米的轻微位移。这数字在平时微不足道,此刻却像根针,扎得他心口发紧。
“暂停所有户外作业!” 指挥部的指令通过大喇叭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在雨里回荡,“人员全部撤到北侧临时工棚,重点保护施工设备和未凝固的混凝土!用塑料布盖严实,再压上钢管!”
人群开始往棚子方向挪动,没人注意到工地西北角的物料堆旁,一根碗口粗的脚手架钢管被雨水泡软了底部的泥土,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慢慢歪向一侧。钢管顶端还挂着半截被风吹断的安全网,在狂风里来回晃悠,而它下方三米处,是那个装着施工图纸和检测报告的铁皮柜,柜顶的锁扣在雨水冲刷下闪闪发亮。雨还在下,风卷着雨丝打在铁皮上,发出单调的“哒哒”声,像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敲着倒计时的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