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2 / 2）
项昀道：“上次在药庐养病的时候学会的，天赋还行，今日尝尝我的手艺。”
宇文寒渡心疼坏了，他家殿下居然受了这么大的苦，拖着病体给梨花婆婆师徒做菜。他更诚惶诚恐，殿下给他做菜，他敢吃吗？会折寿的！
“殿下，不如我来吧。”宇文寒渡自告奋勇。
项昀瞥他一眼：“你会吗？”
宇文寒渡迟疑片刻，摇头：“不会，殿下指点我便行。”
南星过来：“大个子，你不会做菜就别添乱了。我师父好不容易等着师弟来做顿饭，你还不让他孝敬一下师父她老人家？”
宇文寒渡看着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想到是梨花婆婆救了项昀的命，现在给她做饭，似乎也不算过分，便忍下了。
寻江神色复杂，原以为项昀贵为王爷，金枝玉叶，从小被百般宠爱，竟不知他居然要亲自下厨做饭菜，这皇帝老儿太不是东西，虽然早就听说他偏心，但没想到竟然苛待项昀至此！实在是可恶。
项昀是没想到自己做个饭，竟惹出来他们这么多心思。他其实还挺愿意做饭的，因为这个他才是真实的自己，不用背负那么多的期盼和责任，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烟火人。
许久没做饭，有点手生，但他还是做得很开心，做饭这种事，不需要费很多心思，却能换得鲜美可口的食物，换取他人的赞美和满足，极易获得成就感。
很快，项昀就把自己做的菜端上桌了，有红烧鱼、白斩鸡、蒸蛋羹、烧豆腐、醋溜白菜，都是南星今日才下山去买回的菜，师徒二人几天的吃食，给项昀一顿造了。
但南星一点也不心疼，吃完了明日再买就是，关键是现在吃得开心。
梨花婆婆和南星吃得最开心，师徒二人毫无心理负担，就只知道项昀做菜好吃。
商无咎是第一次吃项昀做的菜，每一样都细细品尝了，还别说，做得还真不错。他想起方才项昀在灶间游刃有余的表现和满足的笑容，甚至都有一瞬间动了放弃一切和项昀隐居起来做一对平凡小两口的念头，这样便能常常尝到他的手艺了。
宇文寒渡和寻江吃得胆战心惊，真是太疯狂了，堂堂晋王殿下，居然为他们洗手作羹汤，这样的福气真是想都不敢想。
不过还别说，殿下的手艺真的太好了，完全不输昨日宫里赏赐下来的那些御膳。
虽然一桌人各怀心思，但这顿饭确实吃得很满意。
吃完饭，梨花婆婆还考校了项昀的功课，看他离开这一年，有没有荒废所学。
项昀的表现自然是出乎梨花婆婆所料，他本来天分就好，还勤学，加上还有实践，医术甚至比毒术更强。
梨花婆婆很满意：“虽然被不公对待，却没有以怨报怨，果然有容人的胸怀。老身没有看错你。”
梨花婆婆又道：“武功呢？星儿，跟你师弟切磋一下，看看他有没有自保之力。”
南星赶紧跳过来：“好嘞，师弟，请了！”她抱拳朝项昀施了一礼，挥起拳头就直接冲了过来。
项昀哪好意思和小孩子打架，便使起了无影步开始闪躲。无影步他学了大半年，不说炉火纯青，也赶得上一般高手了。
南星身手矫健，无比灵活，却也打不到项昀：“师弟，你跑什么呀？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我一个小姑娘打吗？”
项昀笑道：“小师姐的拳头虎虎生风，我怕疼，只好躲了。”
南星追了一会儿，见追不上他，便停下来跺脚：“师父，师弟他耍赖，说好切磋，却比泥鳅还滑溜，我连他衣角都碰不到。”
梨花婆婆摸着怀里的小狐貍：“打不到就对了。为师教你师弟功夫，就希望他有自保之力，如今看来没多大问题了。不过你这轻功却不是我教的，是谁教的？”
项昀过来：“回师父话，是我义兄寻江教的。”
梨花婆婆看向寻江：“南诏人？”
寻江恭敬道：“晚辈是南诏人。”
“寻延仲是你什么人？”梨花婆婆问。
“是晚辈师祖。”
梨花婆婆点头：“是了，这是他的无影步吧。他如今可还健在？”
“师祖已于廿年前仙逝。婆婆是先师祖的故交？”
梨花婆婆没有回他的话，望着院子里燃着的篝火出神，仿佛陷入了回忆，过了许久，她叹息道：“老家伙们都走了，就余我一个老婆子了。星儿，过来扶为师去歇息。”
项昀伸手去搀扶她，梨花婆婆看着他：“回来几天？”
项昀道：“父皇只准了我五日假，待两日便走。”
梨花婆婆点点头，没说什么，进屋去睡了。
夜里，项昀与商无咎一起躺在他从前睡过的床上，不免有些感慨：“师父老了。”
商无咎道：“梨花婆婆快百岁高龄了。”
项昀惊道：“我师父这么大年纪了？”也对，她经历过五代十国乱世，楚国都建国八十余年了。
“你这两日好好陪陪她。”商无咎道。
“好！”
接下来两天，项昀就一心变着花样给梨花婆婆做好吃的，一些非常复杂的菜式他也尽力做出来给她尝尝，就怕以后再也没了机会。
他离开前那一晚，梨花婆婆把他叫进了药房：“徒儿，为师自觉年事已高，余日无多，今日恰逢你在，便交代你一些事。”
项昀的心情一下子沉到谷底：“师父，你不会有事的。”
梨花婆婆轻摇一下手：“且听我说，生死有命，无须强求。为师我活了九十有八，已属高寿，哪天走都没有遗憾了。我在这药庐之中生活了数十年，自安天命，颇觉自在。你小师姐尚且年幼，又无父母亲人，我看你与她投缘，待我百年之后，便让她来找你，你替为师照看她至成年，以后去留，由她自行选择，可好？”
师父这是在安排后事了，项昀的喉咙哽胀得难受，他满口答应：“好！”
梨花婆婆又拿出两本册子：“这本《内外伤疗法》，是我出入江湖数十载积攒出的心得，为师颇为满意。另外这本《瘟病论》，是我这一生中历经无数次天灾人祸行医救人得出的一些经验。你欲成大事，想必这些将来都会用上，为师就把它们交给你了。还有这满屋子书与药，都是为师一生的心血。你将来若有机会，便将为师这些心血着书立说，让世人也了解一下，若是能为医术精进做出点贡献，为师便含笑九泉了。”
项昀含着泪：“师父，我接您去洛阳吧。徒儿想每日都能给师父尽孝。”
梨花婆婆慈祥一笑：“你能回来看望为师，为师已经十分欣慰了。我在这里住了五十几载，早已习惯了这一切，也打算百年后就安葬在这棠梨山中，并不想离开。你也不必难过，人各有天命，好好完成你的使命就是对为师最大的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