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把持不住枉为七尺男儿(1 / 2)
陆夫人怔在那里,足足过了五息功夫。身侧烛火明明灭灭,映在她那双因震惊而忘了言语的眼眸里,光影摇曳,竟像是凝住了一般。
直到烛芯爆出一声轻响,噼啪打断了这凝滞,她才猛地回神。胸腔里郁气翻涌,直冲到喉头,终是咬着牙吐出两个字:“荒唐!”
陆太师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尚未发话,便听陆夫人又道:“哪家后院不需人伺候?你媳妇儿怀着身孕,总要十个月才生。到时她大着肚子,难不成你还要她亲自在旁端茶递水不成?”
陆曜几乎是立刻便驳了回去,语气斩钉截铁:“便是她没有身孕,儿子身边也有下人伺候茶水,何须劳动她?”
陆夫人被他堵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口中的“伺候”,怎会是端茶递水那般简单?这小子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陆曜,你……”她指着儿子,气得指尖发颤,后面的话却被一声沉喝打断。
“好了。”陆太师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陆夫人悻悻闭了嘴,侧头看向丈夫,眼底满是不甘。陆太师朝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随即转向陆曜,语气平淡:“方才不是说晚间还有公务?夜深露重,带着你媳妇儿先回去吧。”
陆夫人眉头紧锁,却终究没有当着儿女的面驳了夫君的话,只将那口郁气死死憋在心里。
陆曜顺势起身,动作利落。陈稚鱼也连忙跟着站起,垂着眼帘,恭顺地立在他身侧。两人没再多言,对着上首的父母深深一揖,转身便并肩离去。
陆曜与陈稚鱼的身影刚消失在月门外,陆夫人便按捺不住,看向丈夫,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与不解:“老爷,您方才为何拦着我?这事原是再寻常不过的,哪家高门大户的男子身边没有三两个伺候的人?偏他这般拧巴,倒像是我做娘的逼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般!”
陆太师没立刻答话,只瞥了眼厅角仍如鹌鹑般缩着的玉书——那姑娘此刻头垂得更低,连大气都不敢喘,鬓边那支黄玉簪在烛火下晃着,倒显得越发扎眼。他挥了挥手,声音平淡:“你先下去吧。”
玉书如蒙大赦,屈膝福了福,几乎是敛着脚步退了出去,连裙摆扫过地面的声响都轻得像羽毛。
直到厅内只剩夫妻二人,陆太师才端起新换的茶盏,慢悠悠呷了一口,道:“你啊,就是太心急了。”
“我心急?”陆夫人拔高了声音,“子挚如今正是该开枝散叶的时候,稚鱼怀着孕,身边多个人伺候他起居,难道不是正理?玉书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又是田嬷嬷的女儿,知根知底,哪点不好?”
“好与不好,不是你我说了算。”陆太师放下茶盏,目光沉了沉,叹了一声,“儿子如今在朝堂上正是要往上走的时候,最忌后院不稳。他与稚鱼新婚不足半年便有了身孕,可见小两口情分正浓,这时候你硬要塞个人进去,岂不是平白添堵?一个不好,伤了他们夫妻的情分就值当?若是因此让儿子记恨上你这个做娘的,值当吗?”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你瞧着,方才媳妇儿半句没言声,从头到尾都是子挚自己在反对。儿子既不情愿,你何苦逼他?做父母的,总要尊重儿女的心意才是。”
“尊重?”陆夫人冷笑一声,眼圈却有些发红,心里头别扭极了,“我是他娘!给他房里添个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当初我嫁进陆家,你身边难道就没人伺候?如今不过是让玉书去他身边,又不是要抬做妾室,他至于这么驳我的脸面吗?我看他就是长大了,翅膀硬了,眼里早就没我这个娘了!”
说着,她猛地一拍桌子,案上的茶盏都跟着颤了颤,眼角的泪却终究没忍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陆太师看着她气红的眼眶,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妻子如今这般急着这些事情,不过是这段日子糟心的事情太多,云家事在她那里,还未完全过去,她心知这件事情对儿子和他自己造成了怎样的影响,心里头愧疚难安,便急于做些什么,她想关心儿子而已,却忽略了孩子自己的需求。
语气软了些:“你是他亲娘,可他如今不单单只是你我的儿子了,他有了自己的小家,有了自己的责任,眼瞧着就要做父亲了,你关心他,心疼他无错,但也要看看他需要的是什么,否则关心则乱,分明是件好事,这样一吵反倒不美。”
陆夫人别过脸,没再说话,只肩头微微耸动着,难过的眼泪控制不住。
厅内烛火摇曳,将她的身影映在墙上,竟显得几分孤单。
……
夜已深沉,寒气裹着雪粒子打在窗棂上,簌簌作响。
止戈院内却暖意融融,炭盆里的银骨炭烧得正旺,映得帐幔边角的缠枝纹都泛着层温润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