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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李春游？”桃襄小声地试探了一句。

二人一前一后已经走到了偏僻处，月光从树叶间倾泻，几缕华光照在了少年转过来的面容上，眉目俊秀，意气风发。

“方才不是在喊我的名字吧？”木丰笑了笑。

太像了。

桃襄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虽说他知道木丰不是李春游，而且两人同时出现过。

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喊一喊这个名字。

“对不起。”桃襄不好意思道。

木丰也不恼，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他对面看着他，脊背挺立。

桃襄心里过意不去，便悄悄从背后摸了把石子，变出根烤肠递给他：“你吃点吧，我还有很多。”

“我不吃。”木丰垂下眼眸，语气似乎还有些委屈道：“你给他们吃的，是想利用他们罢了。给我吃的，也同样是想利用我吧？”

“我没有啊。”桃襄哑然失笑，这孩子心思怎么这样细腻。

他上前一步把烤肠直接塞进木丰手里，软下语气：“我是真的只是想请你吃东西，保证没有别的心思。”

话从嘴中，桃襄蓦然反应过来，他在套自己话呢。

这不就直接承认了自己是在坑骗那群白桦兵了吗？

桃襄擡头刚好对上了那双黑白清澈的眸子，他不由得有些慌张。自己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但至少知道什么话不该说，但在木丰面前他几乎毫无保留，就像一眼被看穿了般。

木丰抿了抿嘴角，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孔：“这位哥哥，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桃襄叹了口气：“我们本就不是同一阵营的人，没必要了解彼此这么多吧。”

“可是，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啊。”

桃襄想想也是，道：“我叫桃襄。”

“桃襄，桃襄……”小少年低下头呢喃着这个名字，在桃襄看不到的地方仰起了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仿佛要把这两个字嚼碎吞咽进肚子中。

桃襄听自己名字被叫这么多遍，不由得毛孔悚然。他蹙眉道：“咱们都该离开了。”

谁知木丰突然开口：“桃襄哥哥是厌恶我了吗？”

桃襄停住脚步，疑惑地回头去望他。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小少年皮肤本就白皙，在月色下近乎一块儿羊脂玉。

桃襄不知道自己哪个行为惹了他不开心，木丰眸中溢出了水光，眼皮鼻尖都是通红无比，垂着眉睫可怜兮兮的。

“桃襄哥哥，如果你因为我是白桦人而讨厌我，那我现在投去由仪阵营好了。”

桃襄哭笑不得：“胡说，怎么把这想得这么轻松。”

“我说的是真的！”木丰忽然激动道，“参军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信仰，只是一个能填饱肚子的地方。”

纤长浓黑的睫毛在他眼睑下打下一片阴影，木丰声线微微颤抖：“桃襄哥哥说我长得像你的故人，我见桃襄哥哥也生出亲近感。如果因为立场问题被你讨厌的话，那我还在坚持什么呢？”

桃襄在心中长叹一口气，这本书的背景下，确实没几个是因为信仰问题加入军队，大多都是来混口饭吃的可怜人，所以他相信木丰所说的话。

不过——

“那为何，前几次在战场相见，你总是要置我们于死地？”桃襄平静问道。

他当然没有忘，在战场上木丰要杀李春游的场景。

木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半晌才张嘴道出一个字：“啊？”

桃襄：“……”

“对、对不起！”小少年泪水夺眶而出，眉头皱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太害怕了，只知道自己要活下去，没注意那人是桃襄哥哥……真的对不起！我没想杀你，下了战场后我什么都忘了，只知道好害怕好害怕，对不起呜呜呜……”

桃襄本还想问他看到李春游的面孔他作何感想，现在也问不成了。

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为了活命，在战火纷飞中因为恐惧而失去理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用李春游的脸哭得令桃襄心痛，桃襄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木丰的肩膀，安慰道：“我相信你，别哭了。”

木丰慢慢停止抽噎，面颊上还蹭着泪痕。

桃襄擡手，为他轻轻抹去。

算算日子，差不多快到了。

“好了，”桃襄柔声道：“我相信你。你也别回去了，顺着这条路上山躲起来，我们的人快打过来了，今晚就能一举拿下白桦兵。”

木丰沉默几秒，道：“等打完仗后，桃襄哥哥还继续留在由仪吗？我也想一起。”

是啊，这些天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去想，但终于还是要面对。

桃襄想了想告诉木丰也无伤大雅，道：“我回去白桦。”

木丰脸上出现了一丝狂喜，他没有多问缘由，而是欢欣跃雀地拉着桃襄的袖口：“太好了，我跟哥哥一起！”

桃襄觉得这小孩真好玩，好像缺心眼随时能被拐走的小奶狗，这么信任自己不是坏人。

“你非要缠着我作甚？”桃襄不禁弯了弯眉眼，“就不怕我是坏人？”

这一笑，本就仙风道骨之人更如画一般，在皎光下动人心弦，似盛开的睡莲。

木丰压抑住眼底的狂色，缓缓道：“不怕…桃襄哥哥是好人。”

桃襄倒是真认真想了想。

反正自己也是准备跑去白桦，和木丰这个本地人作伴也没什么坏处，过去之后说不定还能蹭个容身之处。

“你识路吗？”

“认识的。”木丰点头如捣蒜。

“好，”望向天边，桃襄心中又涌起酸涩：“咱们结伴而行。”

一路上，马蹄飞扬出了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