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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这里的白桦，跟现实世界的江南水乡非常相似。

民间小道大多是青石板路，弯弯绕绕九转千回。

可又比现实的江南水乡更加潮湿昏暗，好像只发扬了水乡的弊处，没有继承水乡的温婉如画。

俗话说入乡要随俗，桃襄自然不可能当着石娘的面吃自热火锅，只能装作饥肠辘辘的样子，掰碎了馒头往锅里煮粥。

“你真行啊，”石娘盯着锅，不断咽着口水道：“去趟战场，能给你分到这么多馒头，早知道我也去了。”

“不过感觉你好像从不缺吃的喝的，”石娘扇高了火苗，侧头盯着桃襄笑道：“在丰年村时，虽然我不天天住那里，但‘桃大善人’让李家突发横财，从快饿死的一家人到现在依旧油光水滑，你到底有什么魔法？”

停火，桃襄接过石娘的破碗，给她呈了满满一份，随后自己就抱着锅中所剩无几的面糊糊吃了起来。

“首先，”桃襄缓缓开口：“他们不是动物，不能说油光水滑。”

石娘：“……”

“其次，”桃襄吃得速度不慢，却优雅赏心悦目：“我不是善人，只是异乡客。”

石娘的记忆力让桃襄出了身冷汗，没想到她疯疯癫癫装疯卖傻，却还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桃襄心里有些紧张，因为他好像曾在李老头面前说过自己是白桦人，不知道有没有被石娘听过去。

好在石娘没有多问，他也放下一颗心。

她两三口扒完面糊糊，用手扫了扫寸头的浮灰，稍显饥瘦的脸上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朝着桃襄伸过去一只手：“既然以后都是过新日子的，那就安安稳稳地生活吧，交个朋友！”

桃襄也把手递了过去，轻轻地握了两下，忍俊不禁：“石娘真性情，以后多多关照。”

脑海中那个歇斯底里、将孩子装进锅中的女人是她，但这个毫不犹豫剃光了发顶、豪迈且性情的泼辣女子也是她。

人总要往前走的，不是吗？

吃完早午饭后桃襄忙着回去继续收拾房子，石娘送来扫帚，也顺便帮了帮忙。

屋子不难收拾，虽然很凌乱但很小，最幸运的是房顶是完整的。

有了石娘的帮忙，二人在太阳落山前就收拾整理好了。

“哗啦啦——”

一盆水从屋中泼出，从最开始的泥浆渐渐变得清澈。

桃襄擦了擦汗，站在门口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小窝，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喜悦。

自从到这本书后，他一直是寄人篱下，现在才是真正有了容身之处，让他有地方落脚。

家啊，桃襄感慨，这才是家啊。

屋中仅有一张跛脚的桌子和小凳子，然后就是一张用稻草铺成的床榻。

“有点简陋，”石娘摸着下巴思忖道：“你要是缺什么自己去旁边废弃的屋子淘，肯定能捡点什么来。”

“好，其实已经足够了。”桃襄弯了弯眉眼道。

他走出屋子，深吸一口气，虔诚地缓缓跪地，朝着房子拜三拜。

这是对打扰生灵们的致歉，也是对逝去的主人暂住的感谢。

石娘说这些贫民窟应该是很早之前的军营家属区蜕化而来，也就意味着空落落的房子中，在几十年前都住着一群保家卫国的战士。

额头碰地三次，房檐上悬挂的风铃叮叮作响，仿佛在回应着桃襄。

“还有风铃啊，真稀奇。”石娘道。

桃襄注意的不是这个，方才明明没有风啊。

日子就这样安慰地过了三四天，期间桃襄重操旧业，在贫民窟的荒地区播撒了一片种子，天天蹲在那里观察，

白桦的气候不同于由仪的温暖干燥，不知道在由仪能长起来的水果，在白桦能不能长起来。

说实话他并不是特别担心大家会饿肚子，因为旱灾已经解决，小麦稻谷也种了起来，在这段没有收获的日子里，粮食局也会派人来分发食物。

又是一天午后，桃襄拎着简易制作的小铲子和耙子回家，还未走进去时就听见了两个人的欢声笑语。

一人是石娘，还有一个人是……

桃襄快步走回家，果然见到那个熟悉的小少年盘腿坐在地上和石娘聊天，看见他时双眼一亮：“桃襄哥哥！”

“木丰！”桃襄惊喜道，谁知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一块儿夸张的红色疤痕，像是毒蝎一样盘踞在小少年俊俏的脸上，占据了三分之二的面容，令人触目惊心。

如果不是声音相似，桃襄根本不会确定这人是谁。

“我一开始也没认出来这孩子，”石娘方才被木丰的花言巧语逗得笑容满面，现在看到桃襄这幅心情复杂的样子也收敛的笑容，拿起针线道：“行了你们好好聊吧，我先走了。”

石娘走前小声对他道了句：“我记得这孩子从前长得挺像李家那个小子的，现在算是毁容了。”

门被轻轻地关上，隔绝了正午阳光。

桃襄声音艰涩，竟然不知道问什么，半天才道：“这几天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会来找我。”

木丰笑了笑，低着头掰弄着手指说：“其实发放粮食的时候，我天天都有从哥哥门前经过，只是你没认出来我罢了。”

“不过这样不怪哥哥，”木丰爽朗一笑，用最平常的语气道：“犯了错事，被伯父好一顿打，脸挨着火炉了。”

“挨着火炉？”桃襄双拳攥紧，气得浑身发抖：“这不就是家·暴吗？”

木丰只是笑了笑，垂下了眸子。

桃襄控制不住愤怒，抄起墙角的铁耙就拉着木丰怒道：“你伯父在哪，我去跟他讲讲道理！”

木丰没说话，歪着头凝视着因为生气脸色而涨红的桃襄，忽地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桃襄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