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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祁宏业……
又是这三个字，张宇飞觉得自己每心跳一下，泵出的都是岩浆，烫得通过血液循坏传遍全身，最后烧烂了用理智维系的破碎的网。
他早该想到的。
那些误会，那些说不出的话，那些云里雾里的事情。
他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和凌七从幼儿园开始认识，三四岁的小孩调皮捣蛋，他就是其中的翘者，平时在幼儿园里横行霸道，好事不干，稀奇古怪的事倒是搞了一堆。
和凌七的初见见面他就被揍了，被揍得鼻青脸肿，梗着脖子愣是不服气，一滴眼泪也没掉。
放学回家他妈妈问，他就说是摔的，反正打死不认是打架打输了。
第二次正面碰见是在他妈妈的舞蹈工作室。
他妈妈叫姜苡妍，算半个舞蹈家，开了家舞蹈工作室教小孩跳舞。但是在他的印象中，工作室里的人一直很少，有不少来报名的，都被妈妈给拒了。
妈妈说，我没那么多精力，就想挑一些眼缘的学生教。
上门求学的被拒绝了，不想学的倒是莫名奇妙被姜苡妍看对眼了。很久以后张宇飞才知道，凌七就是那个被他妈看对眼的，然后被坑蒙拐骗忽悠过来了。
崇拜强者是小孩的天性，张宇飞从小就觉得凌七很厉害，打架厉害，学习厉害，跳舞也厉害。之后他跟凌七越玩越好，一路玩上了初中，中途两人组中多了个高易。
高中是青春的代名词，而初中成了叛逆的聚集地，中二少年无处不在，这三年由千万条分岔口组成，一句话一件事一个人，都会成为改变少年选择的因素。
少年人刚跨过一道门槛接触了新的世界，收不住玩心，更没有是非的概念，他们带着满身的稚气，却又无所畏惧。
张宇飞就曾是中二少年中的一员，觉得打打杀杀简直酷毙了，一路打一路杀，最后成了初中数一数二的杠把子，但有一座他翻不过去更压不倒的大山。
那座大山是祁宏业。
跟祁宏业的渊源他早就记不清了，莫名其妙就看不顺眼了，莫名其妙就争锋相对了，最后也就习以为常成了对头。
凌七和祁宏业打过架，次数还不少，两人下手一个比一个狠，通常就是两败俱伤。事情的转变大概是在初二上半学期，他发现祁宏业看凌七的眼神开始不对劲。
姜苡妍的工作室在繁华路，正是应了这个名字，繁华路十分繁华，商品集聚，客流量大，工作室在写字楼二楼。有一次张宇飞去姜苡妍的工作室找凌七，闲来无事坐在落地窗边看人来人往的街道，视线上移时，意外在对面的茶楼看到了祁宏业。
祁宏业坐在茶楼的露天阳台，正对着写字楼二楼，两人视线对上，张宇飞暗骂了声晦气后，转身就走。
之后他从工作室往外看，看见了祁宏业好几次。
他那时只天真的以为这人纯粹脑子有病，居然这么喜欢喝茶。
可是他却忽略了，每一次看到祁宏业时，在舞蹈室训练的人是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祁宏业不再插手小弟之间的斗争，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完了初中。
中考完的那天，烈阳高照，蝉鸣不绝，少年人踏着盛夏走进熙熙攘攘的人世喧嚣，自此，青涩而叛逆的初中时代谢了幕，留下了永铸心底的秘密。
班上组织了聚会，班级聚会后，有人建议说去喝酒，张宇飞等人脑子一热就跟着去了，开了个包厢，点了几箱酒，一行人喝得烂醉如泥。
包厢里的光线很暗，像是蒙上了黑纱，时而有五彩的光线穿过，增添了夜的神秘感。张宇飞醉了，头一歪就睡了过去，原本耳边的吵吵嚷嚷声也不知道在哪一个瞬间归于宁静。
没有声响。
很安静。
包厢里萦绕着歌声，一道很低的女声，缓缓的吟着歌词，催人入眠。
‘砰’
啤酒瓶碎地的声响。
可能是酒瓶掉地上了吧，张宇飞迷迷糊糊的想。
接着传来很浓重的血腥味，张宇飞昏昏沉沉，费劲的睁开一条缝，什么都看不清，光线太暗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声响越来越大。
“啊——”
尖叫响起。
接着就是各种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很吵，很乱。
张宇飞醒了，他撑着地板坐起来，太阳xue一跳一跳的，很疼。他适应了一下光线，刚眯了下眼，包厢的灯就被人打开了，亮眼的白光让他眼前一花，接着他措不及防看清了眼前的局面。
祁宏业躺在地上，地上都是碎掉的玻璃渣，血迹不知道是从哪来的，染红了地板。凌七的膝盖跪在祁宏业身上，手里拿着锋利的玻璃碎片抵着他的脖子，已经见血了。
张宇飞慌忙的跑过去，颤抖着嗓音喊了一声，“七爷……”
话没说完，他就梗住了。
他看到了祁宏业的手臂。
一条很长的伤口，从腕骨延伸到臂弯，整条手臂都是血。
他眼前一黑，茫然的看着周围人逐渐苏醒然后开始尖叫，看着负责人员惊慌失措的跑进来，看着医务人员把祁宏业擡走，再看着警察脚步平稳的走进来，像是在看电视剧，一集告终，没有剧情了。
包厢里的人全都到了警局。
他坐在警察局大厅里的椅子上，靠着椅背没有完全清醒。
他听到警察问：“你们醒后看到了什么？”
他听到有人说：“我一醒来就看到凌七压在祁宏业身上，手里拿着玻璃碎片抵着他的脖子，脖子都见血了，还有凌七脸上的表情很吓人。”
“凌七眼睛都是红的，像是恨不得把祁宏业杀了。”
“他们两个关系一直都不好，相互有仇的那种，我觉得可能是凌七喝酒喝醉了耍酒疯。”
“……”
所有的错全都指向凌七。
张宇飞听着，咬牙咬得腮帮子紧绷，他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直到有个警察叔叔问他：“你有什么想法？”
张宇飞一字一顿的说：“肯定有别的原因，他不会无缘无故伤祁宏业。”
他不会失控。
这是张宇飞坚定的。
后来各方的家长都来了，包厢里的男生们配合调查完后，就被家长边打边骂着领回了家。
姜苡妍来之后，坐到他旁边就皱了下眉，夸张的说：“儿子，你身上好臭。”
张宇飞半死不活的：“喝酒了。”
“下不为例。”
姜苡妍配合警察回答了一些问题，又询问了一些问题。张宇飞见她走回来时，头一偏不去看她，整个人窝在椅子里，嗓音闷闷的：“我不走，我要跟七爷一块走。”
“那就等他一块走。”
张宇飞蓦地觉得委屈，他看着姜苡妍，哽咽道：“妈，七爷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发火伤人，他不会失控的，你信他……”
姜苡妍说：“妈妈一直都信。”
姜苡妍让张宇飞睡一会，之后站起来去找了凌七，发生了什么，说了什么张宇飞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睁眼时凌七的爸爸来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张宇飞第一眼看到凌琢时，就觉得他家爷的爸爸长得真帅，那是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气质，儒雅内敛而又精明沉稳。
凌琢来得很急，听他说他是从外地赶过来的，刚下飞机。
在警察局交流沟通了一夜。听警察叔叔他们讨论说——凌七什么都没说，无论怎么问就是不肯吐一个字，那个包厢里没有摄像头，除了里边的人，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祁宏业的手臂被缝了三十七针，唯一幸运的就是没伤到筋骨，身上的伤大多也都是轻伤。
刚开始除了警察和亲属，其他人都不能见凌七。后来所有人都可以见时，已经是三天后了。这三天张宇飞和高易基本都待在警察局，没事就往警局跑，软磨硬泡问警察叔叔事情的发展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