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乔之伤(1 / 2)
《猎心》
暴雨砸在青石崖上时,乔正用猎刀剖开野猪的喉管。温热的血溅在他布满老茧的手背上,混着雨水往下淌,他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刀刃精准地划过肌理,仿佛在分割一块熟稔的木头——在这片横亘三省的黑松岭里,没人比乔更懂
"分割
"的艺术,无论是野兽,还是那些藏在密林深处的
"人
"。
他的木屋藏在鹰嘴崖背阴处,屋顶盖着厚厚的松针,远远望去像块嵌在山岩上的苔藓。屋里常年弥漫着松脂和火药的味道,墙角堆着风干的兽皮,墙上挂着三把枪:一把磨得发亮的老式猎枪,枪管上刻着深浅不一的凹痕;一把改装过的半自动步枪,枪托缠着防滑的布条;还有一把缠着牛皮的弩,箭头淬着墨绿色的汁液——那是黑松岭特有的
"见血封
",对人对兽都一样管用。
三十年前,乔还是个跟着爹进山采药的半大孩子。那年深秋,他们在狼窝谷撞见三个背着猎枪的男人,正把一个女人的尸体往枯井里扔。女人的碎花布衫被撕得稀烂,裸露的胳膊上满是青紫的伤痕。乔爹举着柴刀冲上去,却被其中一个瘦高个用猎枪托砸断了腿。乔躲在巨石后,眼睁睁看着爹被乱枪打死,女人的尸体像捆破布一样被扔进井里,井口还压上了块半吨重的青石。那三个男人临走时啐了口唾沫,说
"这老东西碍事
",笑声像狼嚎一样刮过山谷。
乔在巨石后面蜷缩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就这样度过了整整一夜。黑暗中,他的心跳声异常清晰,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这一种声音。他紧紧地闭着眼睛,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爹惨死的画面,那三张狰狞的脸和爹的鲜血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恐惧和愤怒不断攀升。
终于,天亮了。乔小心翼翼地从巨石后面爬了出来,他的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硬。当他看到地上爹的血迹已经凝结成了黑紫色的冰碴时,心中的痛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缓缓地跪在雪地里,手指深深地抠进冻土中,仿佛这样能减轻一些内心的痛苦。
乔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三张脸,将它们深深地刻进了自已的骨子里。他发誓,一定要为爹报仇,让这三个恶人死无葬身之地。
后来,乔才得知了事情的真相。那个女人是山下王家村的媳妇,被人贩子拐进了山。而那三个男人,则是附近镇上的地痞流氓,他们糟蹋够了那个女人后,为了防止事情败露,竟然残忍地将她和爹一起杀害。
官府得知此事后,也派人来了两趟。然而,他们只是在谷口转了转,就匆匆离去了。他们说黑松岭太大了,要在这么大的地方找一具尸体,简直比找一根针还要困难。
乔听了这些话,心中充满了绝望和愤恨。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在一个雪夜,默默地背上了爹留下的猎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山下的家。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回去过。
黑松岭的猎户都知道乔的规矩:不碰怀孕的母兽,不赶落单的幼崽,但对
"两条腿的野兽
"从不手软。十年前,偷猎团伙
"黑风帮
"在岭西设陷阱捕熊,乔在他们的酒里掺了见血封的汁液,第二天人们发现五个壮汉直挺挺地倒在捕兽夹旁,脸上还凝固着狂饮时的狰狞。三年前,两个流窜犯在鹰嘴崖下抢劫采药人,乔在他们必经的栈道上抹了松油,夜里两人失足摔进万丈深渊,天亮时只剩下崖底树枝上挂着的几块碎布。
没人敢问乔那些消失的人去了哪里。猎户们撞见他时,总会下意识地攥紧手里的猎刀——不是怕他,是怕自已不小心触了他的逆鳞。只有老药农孙伯知道,乔枕头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是他早逝的妹妹,死于二十年前的一场山火,而那场火,是两个偷猎者抽烟时引燃的枯草。
今年入夏以来,黑松岭这片神秘的地方发生了一系列离奇的事件。首先是陈家坳的放羊娃在晒谷场突然失踪,仿佛人间蒸发一般,让村民们惊恐不已。紧接着,王家村的接生婆也在自家炕头离奇消失,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这一连串的怪事让人们陷入了恐慌和猜测之中。有人说山里闹了山魈,这种传说中的怪物会在夜晚出没,掳走人类;还有人说可能是什么野兽成了精,才会如此诡异。各种传言四起,使得黑松岭的气氛愈发紧张。
然而,当镇上派出所派来的两名民警在穿越野猪林时失去联系后,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这两名民警是经验丰富的警察,他们的失踪让人们对黑松岭的危险程度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嘈杂不堪的时候,乔的目光却被民警失踪前留在树干上的记号所吸引。他定睛看去,只见那是一个用利器划开的十字,十字的边缘呈现出不规则的锯齿状,仿佛是被某种凶猛的野兽撕咬过一般,看上去异常狰狞可怖。
乔凝视着这个记号,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这个记号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因为他曾经在三十年前的狼窝谷枯井边见到过同样的记号。那时候,他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对这个记号充满了好奇和恐惧。如今,时隔多年,这个记号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不禁想起了当年的种种经历。
他沿着民警失踪的路线往野猪林深处走,靴底碾过腐叶时发出细碎的声响。走到一片被踩倒的蕨类植物旁,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深褐色的粉末凑到鼻尖——是火药,而且是军用级别的硝化甘油,混着一点淡淡的檀香。这种檀香他在三年前那个抢劫犯的口袋里闻到过,当时那家伙怀里揣着块刻着观音像的木牌。
“檀香观音……”乔低声念叨着,声音仿佛被这四个字吸走了一般,变得异常低沉。他的手指下意识地在猎枪的扳机护圈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静谧的山林中显得格外突兀。
乔的思绪渐渐飘远,他想起了去年在岭东的那个废弃窑厂。那天,阳光透过窑厂残破的屋顶洒下,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线,将整个窑厂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乔正在窑厂的一角处理一张熊皮,他的刀尖熟练地挑着熊胆,熊胆在阳光下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就在这时,乔注意到一个背着香袋的外乡人走进了窑厂。那人身材瘦小,面容苍白,看起来有些疲惫不堪。他的眼神游离不定,总是有意无意地往乔所在的方向瞟。乔心中有些疑惑,但并未过多在意,毕竟这荒山野岭的,偶尔有个外乡人路过也不稀奇。
然而,当乔转身将熊胆放入一旁的木盒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异样的目光落在自已身上。他猛地回头,正好与那外乡人的视线交汇。那外乡人像是被乔的突然转身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颤,手中的香袋也随之掉落。
香袋掉在地上,袋口敞开,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乔的目光被那半块染血的布条吸引住了,他的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那块布条的颜色和质地,与王家村接生婆常系的蓝布头巾一模一样。
夜幕降临时,乔在窑厂的断壁后架起了弩。月光透过破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知道那人会来,这种人就像狼,得把猎物的骨头啃干净才肯离开。果然,子夜时分,一个瘦高的黑影出现在窑厂门口,手里拎着个麻袋,麻袋里隐约有东西在蠕动。
"这地方不错,埋人挺方便。
"黑影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他蹲下身,用铁锹在地上挖坑,动作熟练得像是在翻地。乔眯起眼,看清了他腰间挂着的木牌——檀香木的观音像,观音的眼睛处嵌着两颗绿豆大的红珠,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三十年前狼窝谷的枯井、三年前抢劫犯的香袋、去年窑厂的外乡人...碎片在乔的脑子里拼成了一张脸。他悄悄松开弩弦,箭簇对准了黑影的后心,却在扣动扳机的前一刻停住了手——麻袋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哭喊,是个孩子的声音,像极了当年那个被扔进枯井的女人最后发出的呜咽。
黑影似乎听到了动静,猛地回头,铁锹挥过来的瞬间,乔已经滚到了断墙后。铁锹砸在砖头上迸出火星,黑影怪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