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绝狱(1 / 2)
真实的你。
真实的我。
真实的我们。
这一直是个很玄妙的问题。
其实,我们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着自己。
从历史,从宇宙,从世界,从同伴,从父母,从一切能够参照的参照物中。
而爱侣,无疑是最相似,最相近的两个人,否则,便不会走到一起。
曾经看过一句话,说婚姻,其实就是一个不断妥协的过程,而爱情,又何尝不是?两个人在一起,总会有些摩擦,有些矛盾,要么习着迁就彼此,要么彻底地,放弃彼此。
而他们,很长一段时间内总在放弃彼此,以爱的名义放弃彼此,却甚少迁就彼此。
他们的感情,已经是世间少有之坚贞,但再怎么坚贞的感情,也会有微暇,平素他们全不计较,浑然不察,可这些微暇一旦遇上某种刺激的外因,就会瞬间扩大无数倍,甚至会毁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骨骼的挤压声清晰可闻,时光溯回,像是退至连心岛上,他也这样,深黑着双眸,戾气逼人地欲取她性命。
她的眼神,渐渐空明,悲愤、苍凉……缓缓散去,清莹如湖波,明晰地照出他刚毅的面容。
一如,那最初相遇的日子。
燕煌曦的铁腕开始颤抖,眼神愈加混沌。
他在挣扎。
千夜昼之所以无孔不入,就是因为人心的“弱”。
懊丧、颓废、骄狂、贪生……任何一丝小小的暇疵,在他那里都可以被无限地扩大,唯有那些完全战胜“自己”,能够牢牢控制自己每一分意识流转的人,才能与之抗衡。
生于天地之间,我们都是渺小的,我们心中,时时刻刻有“恶”念流蹿,那些所谓的优秀者,强者,不过是因为他们远比一般人更能控制自己,去恶存善,一日一日不断重复,才渐渐地超出于平凡人等。
燕煌曦很强,已经很强。
只因为这里是九幽绝境,哪怕心中只有一丝阴暗,也会被加以利用。
“嗒——”两滴眼泪,落在燕煌曦的手背上,他惊跳了一下,蓦地松手。
松手?
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燕煌曦忽然愣住了。
满脸迷惘。
“煌曦?”殷玉瑶摇摇晃晃地站起,轻唤一声。
“瑶儿——”他擡起头,一手捂住前额,向她探出手去,无比痛苦地唤道,“帮我——帮我……”
殷玉瑶刚要迈开脚步,却听得耳后有人轻轻地道:“看到他的左手了吗?”
殷玉瑶一怔,视线慢慢往下垂去,但见燕煌曦左手上,仍然紧紧地攥着那把寒光闪烁的匕首。
“他要杀你。”那个声音幽幽地重复,“他一直想杀你。他想杀了你,再剜出你的心……只要吞了你的心,他可以活上一千年……”
激灵灵地,殷玉瑶打了个寒颤——眼前这情形,熟悉到极致,像是什么故事在重演,只不过,主角换成了她与燕煌曦。
看别人的戏容易,要自己上台去演,你就会明白,有多么艰辛。
“不要迟疑!”另一个声音也在喊,像是她自己,也像是云菀,还有别的。
不要迟疑!
如果爱他,不要迟疑!
殷玉瑶瞬间大悟,猛然地扑过去,握住燕煌曦的手。
黑暗里响起一阵鬼哭狼嚎,似有什么东西嚣叫着离去,两人一齐大汗淋漓,软软倒向地面。
一朵、两朵、三朵……无数的莲花缓缓升上半空,相继绽放。
“嘿,嘿嘿……”看着她的脸庞,燕煌曦忽然呛声低笑,“瑶儿,我们赢了……”
“是——”咬了咬嘴唇,殷玉瑶喜极而泣,“我们赢了……”
他擡起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对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心中竟然有这样龌龊的想法。”
“不用说什么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原来自己,是如此经不起诱惑……”
“好了,没事了,”他张臂抱住她,低徊的嗓音里有着几许疲乏,但更多的,却是坚定,“让我们看看,千夜昼还有什么花招好使。”
“嗯。”收起眼中泪水,殷玉瑶嫣然一笑,和燕煌曦相偕着站起,再次看向前方。
那光影仑奂的戏台,已然消失不见,或许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戏,只有他们,将千年前的故事重新演过,而,改写了结局。
飘浮的莲花渐渐聚拢,铺成一座长长的桥,自他们脚下,向着前方无限延伸。
两人刚欲踏上莲桥,却听云菀的声音再次幽幽传来:“瑶儿,你可还记得,前面,是什么地方吗?”
殷玉瑶一凛,下意识地擡起双眸,凝神朝前方看了看,随即面色微变:“万灵台?”
“万灵台?”燕煌曦倏地握紧她的手,全身上下随即紧紧绷起。
“不错,正是万灵台。”
“母亲,是有什么提示吗?”
……
“你们的脚下,便是千年以来,从未有人踏过的——绝狱……”
“只有闯过它,毁了万灵台,才能突出九幽绝境,重回人间,与千夜昼作最后的殊死决战。”
“这些莲花,只能送你们到半途,而那之后的路,你们必须坚定不移地自己走完,切记切记,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必须坚定不移,倘若有丝毫懈怠、犹豫、退缩,你们都会功亏一篑,甚至连性命都无法保全。”
言至此处,云菀顿了顿,方才继续道:“尤其重要的是,此前,不管怎么艰险,你们俩好歹在一起,能够看到对方,感知到对方,而那最后的一段路,你们将分道而行……”
燕煌曦皱起了眉,心中刚升起惶惑的念头,却被另一股生机勃勃的力量给冲淡。
“请母亲继续。”却是殷玉瑶朗声道。
“分道,却必须同心,不但你们每时每刻的心意必须相同,就连动作、步伐,也必须一致,道分阴阳,终极归一,从其始,至其终,你们都必须同心同力,不得有丝毫差池,否则——你们会葬身在这绝狱之中,而你们的亲人、朋友、兄弟、姐妹,连同这干熙大陆所有的人,都会成为千夜昼的属民,自此以后,这天地之间,再无光明,你们,可听清楚了?”
燕煌曦沉默。
殷玉瑶沉默。
即使有了灵犀剑,他们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在完全隔绝之时,与对方保持最纯净的心灵感应。
这不是折磨人么?
这的确是折磨人。
云菀并不催促他们,只是低叹了声。
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她如何不晓这件事的艰难?
世道本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