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大手笔(1 / 2)
看着手中档案,单延仁揪紧了眉头:
湛固,熙定年间武进士,先任滨州校尉,再任滨州总兵,又迁滨州郡守,在职期间绩考优良,于泰平二年调入京中,在巡防司任职六年,后升为兵部侍郎,期间表现平平,既不曾有受贿之劣迹,也未见立何功业。
单从这份履历上看,既挑不出什么毛病,也评断不出其优劣。
一向自诩有识人之明的单延仁,也不禁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呢?
且说单延仁在吏部衙门中苦苦度思着,另一个人,也坐在自家府第书房之中,阴沉着一张脸。
韩元仪,不单爱钱,好摆弄排场,更善于记仇。
坐在椅中,他反反复复地思量着过往种种,怎么想,也不记得自己曾经得罪过湛固,那么此人今天一番凉嗖嗖的话,到底从何说起呢?
如今放眼看去,其他五部尚书,单延仁不阴不阳,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丰正隆老成干练,不偏不倚,只晓得闷头做事;潘辰仕自万啸海被遣去洪州后,自觉失了臂膀,把早先那些歪七歪八的念头全给收光了;司马洋肯定不会成为自己这边的人;剩下个种思泰,摸不太清路数,不好轻下判断。
韩元仪越是想,越觉得窝火——昔时万啸海蒋坤河在日,他们这六部尚书,哪个不是吃香喝辣,到处受人尊祟,银子收到手软,燕煌曦即使知道,也没把他们怎么样,怎么如今一个女人做了皇帝,反倒把他们这六部尚书给“架”起来了?
对的,他的感觉,就像是被人凭空给“架”了起来,屁股底下再放上一盆子火,烤得滋滋啦啦冒油。
葛新是死了,可是这盘棋,仍然不在自己手里,反而是自己,有把柄落入别人手中,成了别人的棋!
“唉——”长叹了一声,韩元仪不由伸手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
“老爷,”管家陈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吏部两位郎官求见。”
“请进来。”
少时,书房门吱呀一声响,左义松和张梓沐联袂而入。
按下心中不快,韩元仪打叠起满脸笑容,连声招呼道:“来来来,快坐快坐。”
左义松和张梓沐行了个礼,分左右坐定。
韩元仪一双精眸往他们俩脸上一扫,试探着开口:“两位这是——”
“机会呀!”张梓沐向来有些狂狷,开口便道,“韩大人,如今去了洪诗炳宋明非,还有燕煌晔司马洋,正是我等拨乱反正的机会。”
“拨乱反正?”韩元仪眨巴着双眼,假装糊涂,“拨什么乱?反什么正?”
“就是吏部考绩之事。”
“这不是按章办事么?有什么乱好拨?”
“话说如此说,但我等,让所有京官唯他之命是从。”
“可是现在,葛大人已经殁了,再说这事,怕是凉汤凉水吧?”
“葛新虽说不在了,可单延仁还在啊,眼看着新官制就要逐级落实,要是韩大人被御史台参上那么一本,怕这礼部尚书的位置,就岌岌可危了吧?”
韩元仪笑笑:“礼部尚书不过管管朝廷礼乐,又不像工部户部,每日有大把的银钱出入,御史们能参我什么?再则就算失了官位,不在朝廷里做事,又焉知不是幸事?”
张梓沐盯了他一眼,也笑:“韩大人果然豁达,既如此,就当下官这番话从未说过。”
“别别别,”见他着恼,韩元仪赶紧着摆手,“韩某不过随口说说,张老弟千万别往心里去——还是说拨乱反正的事吧,依张老弟看,这事如何做方妙?”
听他如此问,张梓沐反平定下来,侧头睃了左义松一眼。
左义松的面色却是有些阴沉:“洪诗炳总理新政事务,单延仁把持天下官员的任免,这两人一旦扣起手来,我等便成了砧上之肉,任人宰割了。”
韩元仪与张梓沐听罢,对视一眼,暗暗点头。
咳嗽了一声,左义松接着道:“故此,在洪诗炳离开的这段日子,我们必须在单延仁身上找到突破口,摧毁整个新政!”
“如何摧毁?”老奸巨滑如韩元仪,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四个字——明顺暗逆。”
“明顺暗逆?”
“现在吏部除了那几个年轻士子,其他人都与咱们一气,只要说好,凡单延仁安排下事务来,明着答应他,暗里却办得一塌糊涂,单延仁纵使再干练聪明,也只是一个人,一颗脑袋一只手,而朝中事务千头万绪,他如何能料理得过来?只要办砸一件,便足以毁掉他的官声,只要官声一毁,纵使他有天大的能耐,也难转败局!”
他这一番话,好似阵阵拔地阴风,听得韩元仪和张梓沐后脊背上凉意森森。
好半晌过去,韩元仪方点头道:“果然……是条毒计,哦,不,好计……”
三人又细细计议了一番,这才各自散去。
第二日,左义松刚进吏部衙堂,便听里边儿阵阵喧哗之声,凑过脑袋去一看,却见单延仁难得地满脸带笑,亢声道:“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栖红楼摆酒,不醉不归!”
左义松来得晚了些,只听见后半截儿,并没闹明白是咋回事,伸手扯了个人出来,压低嗓音儿道:“单大人这是——?”
“单大人说,上次咱们请他,他还没有回礼,于是明日也在栖红楼摆酒,任咱们撒泼闹去。”言罢,撇下左义松,又往人群里钻去。
原来是这么个说法……退到一旁,左义松端住下巴,细细地思谋起来,目光不时睃向人群里的单延仁——
单延仁与葛新的关系,部里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是知道的,从这层面儿来说,单延仁不大可能有这样的举动啊,可他却偏偏这样做了……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不管左义松怎样疑惑,至少这半日吏部衙署里的气氛甚是活络,众人有说有笑,没多久便办妥了手里的事儿。
且说左义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却磨来磨去如卧针毡——昨儿方在韩元仪府上,商谋着如何和吏部上下人等串个气儿,让单延仁吃点鼈,不想单延仁却先行出招,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倘若单延仁自己摆平了这些墙头上的狗尾巴草,自己的算盘又如何摆布?
无论如何,昨儿商量的计划是派不上用场了,只得别谋他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