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千机 (1)(1 / 2)
重锐如是说着, 又一脸探究地看着被压制的“小毛贼”,像是思索着先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果然是世道不易,”男人又装模作样地感叹一声, “连个小孩儿都要出来讨生活了。”
谢锦依:“……”
重锐捏了捏她的手脚, 像是在掂量着什么,忽然又冲她龇牙一笑:“你这小鬼没听说过老子吃小孩儿吗?这身板都没几两肉, 都不够塞老子牙缝的。”
谢锦依从前见惯了他吊儿郎当的模样,现在冷不防被他审视地看着,手脚关节都被他拿捏住,他又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 让她莫名有种羞耻感。
也不知道是重锐演技太好了还是怎样,她居然真的能想象到自己穿着粗布麻衣, 脏着一张小脸,为了填饱肚子, 盯上了这看起来很有钱的傻大个。
然而, 也只是看起来傻。
这男人像一头狼, 闲时在太阳底下休憩打呵欠,必要时却能暴起一击必杀,拿下看中的猎物。
就像此时的她, 怎么都挣不开他的压制。
谢锦依又挣了几下,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我才不是小孩儿!”
重锐哈哈一笑:“你不是谁是?像你这样的小孩儿,我一口能吞五个!”
谢锦依努力地挺起身, 一口白牙朝重锐手上招呼——
重锐挑了挑眉, 另一只空着的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小姑娘眉心上, 也没用什么力气, 直接就她把重新按下去了。
谢锦依震惊地看着他的手指, 满脸不可置信:怎会如此!
重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演“吃小孩儿的大灰狼”演得不亦乐乎。
他还是头一回看见小公主穿男装,而且还是军装,虽然只是近卫服饰,但依然十分好看,不施粉黛的小脸,却是哪儿哪儿都精致,连带着平平无奇的衣裳都被她穿出了奢华感觉。
她的头发被绑成男式发髻,额前鬓边都因为挣扎而散出一点发丝,衬着那张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白嫩脸蛋,让重锐几乎听到血液里的叫嚣声。
重锐压着她双腕,捏了捏她的脸:“太瘦了,养肥点儿好下口。”
谢锦依气急,满脸都是想咬人的表情:“我才不会被养肥呢!我每天都有练武的,练得匀匀称称,一巴掌能拍飞五个你!”
重锐心里都快被谢锦依逗死了,心道小公主还挺不服输,他刚才一口吃五个小孩儿,她现在就一巴掌拍飞五个他。
他动了动,跨过她腰侧,俯撑在她上方,将她双手分开按在两耳侧,一下一下地勾着她掌心:“哦?那是哪只手要拍飞五个我?”
男人凑近小姑娘的左手,衔住那纤细莹白的指尖,又用齿尖轻轻磨了磨,声音含糊不清:“是这只吗?要不要先吃了呢?”
谢锦依:“……”
重锐的胸膛硬邦邦,双手也跟钳子一样霸道,但舌头是完全相反的柔软又温热,细致又耐心,痒到她心里去。
男人咬着她的指尖,侧过脸,那琥珀色的双眼半张半合,目光像是有实质一样,丝丝缕缕,缠绕、钩引,将她笼在其中。
“做……”谢锦依被他这么一看,感觉热得都要烧起来了,“做什么……快起来……”
重锐低低一笑:“细皮嫩肉的,好吃,舍不得松口了。”
谢锦依:“……”
这混蛋!
下一刻,这男人又道:“那就先不吃,应该先搜了身再吃。”
说着,重锐在又在谢锦依身上捏来捏去,全往谢锦依的痒肉招呼,谢锦依又气又忍不住笑,瞪向他的眼里都浮着一层笑出来的水光。
重锐摸到了他以前送给谢锦依的匕首,心里还有点意外。
这也算是小公主第一回 出门“办正事”,虽然有霍风等人的护卫,但她自己也认认真真地做了准备,贴身带着匕首防身。
重锐既欣慰又开心,努力忍住才没在谢锦依脸上亲一口。
他掂了掂那把珠光宝气的匕首:“唔,好东西。”
谢锦依总算暂时能喘口气,已经是被重锐弄得没脾气了,想到之前他的话,依葫芦画瓢道:“给你了,快放开我。”
意思到位就行了,才不要像他那样说什么好汉饶命呢!
好汉才不会像他这么狡诈!
重锐自然也知道她是在学自己,啧啧两声,得了便宜也不放人:“你这话我不爱听,不放。”
谢锦依:“……”
重锐用匕首那金光闪闪的鞘擡了擡她下巴:“叫声哥哥听听。”
谢锦依:“大流氓!”
重锐“哟”了一声,啧啧称奇:“还挺有骨气。”
他又拖着调子道:“小流氓,刚才趴在我身上摸了又摸的时候,我都没说什么呢。”
谢锦依一张脸涨得通红,瞪着他,漂亮的瞳仁又黑又亮,像是含了一汪泉水,连倒映的人影都特别清晰。
特别好看。
重锐一边看着,一边抽出匕首——
寒光一闪,谢锦依的发带应声断裂,发丝如墨瀑一般散开。
他终于松开手,把匕首收起来扔到一边,在谢锦依旁边躺下,将人揽到怀里,重重地亲了一口:“就喜欢殿下这样的,想死我了!”
谢锦依推了推他,没推动,反而被揽得更紧,于是只好作罢,又不满地哼了一声。
刚才闹了这么一通,小姑娘额上都出了点薄汗,碎发贴在皮肤上,脸蛋红扑扑的,让人莫名想到新鲜饱满的苹果。
如今这天气说冷不冷,说热不热,反倒容易受寒,重锐擡手抹了抹她的汗,轻车熟路地解着近卫这套行头:“我看看是不是出汗了。”
谢锦依懒洋洋地趴在他怀里,打了个呵欠,不甚在意地说:“是有点……都怪你,刚才非要挠我。”
重锐低声笑了笑:“太想殿下了,没忍住。”
谢锦依哼哼两下。
重锐在她背上摸了一把,果然一掌心的汗,于是道:“得换身干爽的衣服才行,不然容易受寒。”
要是在前线生病可不好受,条件毕竟比不上昀城,在昀城还能随时回王府,王府要什么有什么。
谢锦依也觉得有点难受,原是做好了这里条件不好的准备,这下听到重锐这么说,又擡起头去看他,有点好奇地问:“那能打点水擦一下吗?”
重锐看她一脸打商量的模样,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道:“什么打点水,就是殿下想热水沐浴都行,这儿最不缺的就是山和水。”
随后重锐让人准备了热水进来,花铃想进来伺候,重锐坚持亲自上手,破天荒地没动手动脚,以至于谢锦依都忍不住回过头,一脸探究地看着他。
重锐把帕子放到水里,试了下水温,觉得这对谢锦依那细皮嫩肉来说有点烫,于是拧干后又甩了甩,等它没那么热时,才摊到掌心里,在她背上擦拭。
见谢锦依盯着自己,重锐又冲她龇牙笑道:“小毛贼,洗干净了好下嘴。”
谢锦依:“……”
重锐动作快,没两下就擦完了,利索地收拾干净。两人都没还没吃午饭,他干脆让人传饭进来,一起吃过后,这才谈起正事来。
当初谢锦依在王府见到郑以堃的时候,郑以堃并没有告诉她,重锐是因为什么原因接她过来。
荀少琛是南吴皇室遗孤这件事,除了诸葛川、接受任务去调查的人之外,重锐并没有让其他人知道。
但谢锦依知道重锐并不想她到前线,如今将她接过来,想必是调查有极大进展。
不等她问起,重锐就先说了:“派出去的人已经查到了,荀少琛身边的人,有一个是南吴皇后亲弟弟,当年是南吴将门江家嫡子。”
谢锦依原本还以为,拿到的是荀少琛是皇室的直接证据,而且她也从来不知道,荀少琛身边竟然就有这样的人!
在前世,荀少琛将她从燕国接回去之后,软禁在行宫,连给她安排的仆人都是聋子哑巴,让她完全与外面隔绝,连半点外面的消息都不知道。
如果重锐说的这个人,是在她被软禁之后才出现的,那她不知道还算正常,可她万万没想到,早在这个时候,除了荀少琛之外,竟然还有南吴人!
谢锦依既震惊又愤怒,但很快又将情绪压了下去,强自冷静地问:“是谁?”
重锐:“张奕。”
“‘张奕’?”谢锦依一愣,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好半天才终于在脑海深处找到了个模糊的身影,“荀少琛的侍卫?”
重锐纠正道:“是师父。”
“啊?”谢锦依有点不屑,“那也能算师父吗?我从前还让当值的侍卫都跟我过招呢,每天都不同人,那我岂不是好多个师父。”
她之所以刚才没能马上想起来这人,就是因为这人实在是太不显眼了。
但事实上,如今想起来,别说张奕这么个人,就是她从前自以为满眼满心都放在荀少琛身上,可实际她却并不了解他。
不管她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是荀少琛主动配合她,让她以为他也是喜欢这样的。
她从小就是众星捧月般被所有人呵护宠爱,早就习惯了被关注,根本不会仔细去看周围的人。
如今回想一下,谢锦依对张奕的印象很是模糊,她甚至都没听荀少琛说起过,张奕是他的师父。
“而且,”谢锦依哼了一声,道,“王叔和王叔麾下那么多武将,荀少琛也经常跟他们切磋,真要算起来,他们才是荀少琛的师父吧。”
重锐揉了揉她的小脑瓜,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
她急,他就缓。
“荀少琛跟他们切磋的武功,是张奕教的。荀少琛的武功底子是在荀家打的,张奕就是荀家为他请教学师傅时,趁机接近的荀少琛。”
“殿下出生的时候,荀少琛就已经在穆王府了,张奕是跟着荀少琛从荀家过去的,殿下没注意到也是正常。”
在那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荀少琛是荀家收养的。
重锐不由自主地想:那个时候的小公主,尽管也是天真骄傲的,但那时谢云贺还在位,小公主还没承担摄政的责任,跟后来到千机铁骑军营时是不一样的。
他喜欢现在的她,但也想见到那时的她——尽管以那时她的脾性,大抵是看不上他的。他希望自己可以一直和她一起,最好是从出生开始,就不错过她的每一寸光阴。
可这些都只是念想,无法实现,重锐本就不是一个喜欢纠结的人,那些念头仅仅闪过一瞬,转眼就消失了。
谢锦依当然明白,这不是注意不注意的问题了,她当时那是根本连看都没看。但现在这些都已经发生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处理和解决。
她又问:“之前荀少琛到燕国,张奕也有跟着一起来?”
重锐:“没有,他被荀少琛调到神策军了,现在是副将。”
谢锦依:“……”
这也行?!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重锐要以张奕为突破口了。
如果张奕只是一个侍卫,职位低微,哪怕被身份败露,也能弃车保帅,否认与荀少琛的关系。
但如果张奕是神策军副将,在他被调过去的时候,必然是伴随着一系列动作,荀少琛也会参与其中,否则张奕不可能服众。
这样一来,如果说张奕和荀少琛没什么密切关系,谁又会相信呢?
毕竟,那可是能文能武的荀大将军。
谢锦依将自己这些想法说了出来,重锐点头肯定,又笑道:“殿下果然聪明。”
为了调查,重锐派了一小队人出去。
南吴皇室被灭已久,南吴旧址又不在燕国境内,查起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前世时他对这些南吴旧事并不感兴趣,因为他要的只是荀少琛死——至于荀少琛是什么人经历过什么,就让荀少琛到十八层地狱后慢慢招吧。
也因此,前世他从未花力气在上面调查过,只是隐约猜测过。重生后,为了找南吴皇室的证据,他派了好些人出去,其中就有夏时。
夏时原来是想留在谢锦依身边,但当初选近卫时,谢锦依留下其他人,独独不要他,于是重锐干脆派他领着一小队人马,去调查荀少琛的事了。
毕竟,夏时从前跟过荀少琛一段时间,也许知道点什么,查起来也比其他人有头绪。而且,这是和谢锦依相关的,夏时心怀愧疚,必定也会尽心尽力。
调查小队在南吴旧地找了很久。
当年南吴被楚越联手灭掉,楚越因为瓜分不均,又打了一场,最后楚国胜出,将大部分南吴旧地收入囊中,留给越国的都是一些贫瘠地。
南吴帝都所在的地方,自然不会差,如今也成了楚国大市榕城。
当年南吴皇宫被烧毁,皇室都成了焦尸,人数却是对得上的,虽然已经认不出面目,但一些具体身体特征能对得上。
也正是因为这样,加上楚越两国都没把南吴当回事,连最强护盾江家都折损在沙场上,哪怕有人茍活下来,没有兵力又能成什么大事?
按现在这情况来看,当年既然让张奕带着荀少琛逃了出来,那皇宫里的焦尸也就只是一具替死鬼。
但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因为重锐不是要探案,无需还原当年真相。他只需要找到证明荀少琛和张奕身份的证据。
榕城的南吴皇宫旧址,自然是查不到什么的,但夏时等人在榕城潜伏一段时间,找到了江家当年逃走的一名下人,拿到了点有用的信息。
当年张奕带着太子逃命的路线,虽然已经他们最终出现的地方,但从皇宫到终点地,中间好几条可能的路线,夏时等人只能每条都去探寻一遍。
当然,重锐也知道,谢锦依对夏时有心结,所以也没告诉她这是夏时千辛万苦传回来的消息。
如今战时,越国封锁边境,而夏时还在越国境内,只能暂时潜伏。
重锐将查探到的内容都告诉谢锦依,谢锦依听完之后,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揭穿荀少琛的身份?”
她顿了顿,又说:“如果直接揭穿,会不会不太好?”
虽然她是摄政公主,但也不可能亲自带兵——就是她想,她也不会啊。
重锐倒是会的,而且很会,但他毕竟不是楚国人,如果她刚从一个外族人手上夺回兵权,转眼又将它交到另一个外族人手上,神策军众将领也不会愿意。
重锐点点头,一脸肯定道:“是不太好,那殿下觉得该当如何?”
谢锦依托着腮苦思冥想,但之前她和重锐学的,大多都是国家间局势,或者朝堂纷争,行军打仗这些学得少,毕竟前者对她来说更需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