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同落天涯(1 / 2)
姜菀宁抬手按了按发髻里的图纸,那粗糙的纸页硌着头皮,带来一阵细微的痛感。
这痛感让她清醒,她的战场,从来都不止于后宅的争风吃醋,而是在那些看不见的刀光剑影里。
齐淯之指尖的玉佩转得愈发急促,廊下的风卷着桂花香掠过,却吹不散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方才偏殿里那番话,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层层涟漪。他想起派去查探的人呈上来的卷宗。
姜家二小姐,生母早逝,自幼被送往城郊尼庵,吃了整整十年的苦,卷宗上寥寥数语,藏着的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磋磨。
这让他忽然想起了自己。
那年他才六岁,母妃还在世时,常抱着他在御花园的海棠树下教他读诗。
母妃的手总是暖的,指尖沾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可那样的日子,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急病”后,就彻底碎了。
他还记得那天,太医院的院判匆匆退出去,脸上是掩不住的惶恐,前太后把他搂在怀里,用绣着凤纹的帕子擦去他的眼泪,声音沙哑地说道:“阿淯,以后由皇祖母护着你。”
前太后待他极好,锦衣玉食从未短缺,可他知道他与别的皇子终究是不同的。
慈安宫的烛火明明很暖,他却总觉得有寒气从脚底往上钻,前太后看着他时,眼里除了疼惜,总藏着一丝他读不懂的悲伤,像蒙着雾的深湖。
直到前太后弥留之际,他躲在屏风后,听见她对贴身嬷嬷低声说:“……阿淯母妃那件事,终究是我没护住她……如今的太后……心太狠……”
后面的话,他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攥着屏风的木框,指节疼得发麻,原来母妃不是病死的,是“碍了别人的路”。
这宫里,谁的路需要用一条人命来铺平?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如今稳坐寿安宫的那位太后。
可他那时才十二岁,手里没有一兵一卒,他能做的,只有把恨意死死压在心底,学着用闲散的笑来伪装自己。
这些年,他流连于茶楼画舫,与人谈诗论画,甚至在围猎时故意射偏箭矢,让所有人都以为,齐王爷是个胸无大志的闲散人。
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才会对着母妃的牌位,一遍遍擦拭那把淬了毒的匕首。
“呵,赫连烬……”他低声嗤笑,指尖猛地收紧,玉佩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赫连烬倒是个“忠臣”,凭着一身战功步步高升,如今更是太后跟前最得力的爪牙。
朝堂上,谁不知道摄政王王赫连烬是太后的左膀右臂,那人的确有勇有谋,可在齐淯之眼里,再厉害的鹰犬,终究也只是鹰犬。
帮着害死自己母妃的仇人稳固权势,这样的人,就算能力通天,也让他觉得恶心。
偏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姜菀宁的身影出现在廊下,她低着头,鬓角的碎发被风拂起,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看着温顺无害,可齐淯之想起她方才说的“自己走棋”,眼底不由得多了几分兴味。
这女子,和他一样,都戴着面具活着。
他转身隐入更深的阴影里,看着姜菀宁由小桃陪着,慢慢往寿安宫主殿走去。她的脚步很稳,不像其他贵女那样轻飘,倒像是踩在刀刃上,每一步都透着谨慎。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