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鸡爪(1 / 2)
柠檬鸡爪
孟九这就要去出去赶货了, 近几天都带着老太来烟火食肆吃饭,这天他早早过来,想单独跟乐家告个别。
见到上桌的柠檬凤爪, 他临时起意, 想要一壶好酒。
他酒量不好,几杯下肚已然有些飘然,他涨红着脸拜托乐鐢善待老太。
“姑娘心细又周到, 我娘一辈子没吃过什么对口的东西,可她爱吃姑娘的手艺,”他声音哽咽, “她爱吃什么, 还得烦请姑娘尽量给做着。”
孟九说着, 便掏出一两黄金递过去。
乐鐢一愣, 乐粮更是眼睛都直了。只是做饭而已, 按菜计价就好, 怎好收这么多?乐鐢赶紧推拒。
“我这活计,来去不定, ”孟九平稳心续,道, “姑娘心善,不能亏了姑娘, 这算是定钱, 您收着。”
见乐鐢面露为难, 他苦笑一声,“赚钱不就是过日子的, 娘就是这日子的过头啊。”
乐鐢听了这话,心中五味杂陈, 便先收下了。
孟九就着这柠檬鸡爪,喝了一壶,又要一壶,将自小与娘亲相依为命的日子说了个七七八八。
孟九出自商贾之家,家中富裕,娘亲是家中主母屋外伺候的丫头,黑日里撞上醉酒又与主母吵架的父亲,被平白的污了身子,作妾实非其所愿。
卑微妾身,成了主母的眼中钉、肉中刺,成日里被打被骂,而父亲过了那赌气的几日,对她也再无过问。
可怜她孤儿一个,无所依靠,只能茍且度日。
孟九嚼着那柠檬凤爪像是要嚼烂那过去的日子。
“主母屋里的瓜果被自己屋里的下人偷食了,却道是我娘偷的,非叫她抱着我在雪地里跪上一夜,”他道,“那一夜我便发起了高烧,算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道。”
乐鐢轻叹,“你娘不敢再吃好东西了么?”
孟九摇了摇头,“因我生病,我娘将头磕破了求她给找个郎中,她非但不找,仿佛还得了乐子。”
他直接端起酒壶,灌了一口,“动不动就说我娘偷她东西了,什么剩的糕点啊,盏中的茶啊,”他苦笑一声,“然后就罚娘干那最脏最累的活,当然,要我在一旁跪着看。”
乐鐢眉头紧皱,“你父亲呢,至少你,是他的儿子啊。”
“他?”孟九冷笑,“他纳的妾数都数不过来,家中子嗣自然繁茂,想必他都不知道我吧。”
乐粮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自己家中困苦,但好像比他也强了些。
“人老了,记不得太多的事了,”孟九看向乐鐢,道,“忘了那些不常发生的好,却记住了那些反复发生的坏。”
“她记得你,”乐鐢安慰道,“你是她生命里一直出现的好。”
孟九抿起嘴唇,实在撑不住,趴到了桌上,发出闷闷的哭声。
“我做了陈皮柠檬膏,”乐鐢犹豫一二,最后还是伸出手来拍了拍孟九的颤动的肩膀,“你带回去,每日给奶奶冲了喝,对嗓子好的。”
孟九喝的实在有些多,哭着哭着便睡了过去,一帮人吵吵嚷嚷的,也没扰了他半分。
那书生陈广怀不是没吃到头日的柠檬凤爪?
他最后想到了一个既不跌面子,又能尝尝好吃与否的“好法子”——第二日,他“派”了同读的书生江瑞去买回来吃。
陈广怀吃第一口,纯粹是因为好奇,“我看看他们是蒙我的,还是蒙我的。”
“我瞅着不是蒙你的,”江瑞夸张的很,说起话来五官乱飞,“她那店里好多人都吃,几乎桌桌都要!”
陈广怀黑着脸擡眼看他。
可那江瑞又是个没颜眼的,他点头如小鸡啄米,“而且你闻啊,闻着这味儿就可香了!”
陈广怀挑起一边眉眼,“你是不是吃了?”
“我可没有,君子言必行,”江瑞摆手,“说好的跟你一起,我怎么会先吃?”
两个人一人夹起一个鸡爪,“干了它!”
他们一个满脸期待,一个“视死如归”。
“果然好吃,”江瑞猛地向前探了甚至,“陈大哥,是不是好吃?”
陈广怀的尴尬神情一闪而过,转而被压不住的欣喜给替了,“还真的不错。”
“陈大哥果然待我极好,”江瑞隔着桌子还硬是搂了陈广怀的肩,“什么好吃的都记得带我一起尝。”
“哈哈哈,”陈广怀不太自然的笑了一下,“那是当然,我对你最好了,哈哈。”
“我们带同书塾的师兄一起去吧!”
陈广怀没说话,江瑞眉眼一转,“这顶好吃的柠檬和凤爪,可是陈大哥第一个发现的,非得叫他们都知道才好!”
这不?今日他们吵吵嚷嚷的便来了。
史老板见了陈广怀,热情的打招呼,“呦,广怀来了,”说罢下巴往回一收,“定不是来吃柠檬鸡爪的。”
陈广怀昨日夜里特意去拜了佛,求佛祖保佑,可不要碰上这史老板,谁料佛祖不佑,进门便撞上了。
身后几个同来的书生纳闷,“广怀说这家有新鲜吃食,就是叫柠檬鸡爪啊。”
“当然是来吃柠檬鸡爪的,”江瑞道,“这新鲜又好吃的吃食,可是我们陈大哥第一个发现的。”
史老板本还要再揶揄两句,陈广怀忙咧着嗓子招呼大家坐。
“快坐快坐,”他拉了拉走在最后的江瑞,“最后一桌了,怎么还磨磨唧唧的,还不赶紧坐!”
这几个书生没吃过柠檬鸡爪,他们觉得柠檬不好吃,鸡爪无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