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飘摇（1 / 2）
无穷无尽的白鼬像奔流的溪水一样涌出了地道。
它们的数量
太多了！
鸦羽紧张得胸口发紧。一瞬间，四名学徒就被白鼬包围了。白鼬的体型比獾小得多，但它们行动更快、更狡猾。在之前的战斗中，鸦羽已经见识过它们比鹰爪更锋利的牙齿。在明晃晃的阳光下，它们纯白色的皮毛闪着诡异的光。
就像被暴风雪袭击。
在他做出反应之前，白鼬就将学徒们扯入了战阵中央。燕麦爪紧张地完成了一个战斗动作，但白鼬太敏捷、太凶残了——而且它们是那样多。
鸦羽纵身跃向学徒身边，风皮和金雀花尾紧随其后。当距离白鼬还有一条尾巴远时，鸦羽抽空扭头瞥了一眼，想确认其余的族猫是否跟了上来——答案是肯定的。他一头冲进了混战。
他们违背了命令，现在我们已经来不及把他们毫发无伤地救出去了，他绝望地想，但愿他们做好了战斗准备！
“别忘记你们都学了些什么！”他大吼道，“鼓起勇气、大胆出击！”
听到他的话，羽爪听话地扑到了一只刚从旁边的地道里爬出来的白鼬身上。鸦羽将面前的白鼬扇到一边，又将下一只白鼬踩到地上，将爪子狠狠插进它的肩膀。与此同时，他偷眼看见他的学徒用后爪平衡身体站立起来，朝着对手的耳朵用力抡了两掌。
白鼬凄厉地痛呼着逃跑了。羽爪发出了胜利的欢呼，但就在这时，更多的白鼬从她身后的洞穴中冲出，跳到她身上开始撕咬她的皮毛。羽爪的身影消失在了白色的狂潮中。
“不！”鸦羽大声呼喊。
这些天失去的猫已经太多了！
一想到他最关心的学徒可能会在这群丑陋的入侵者爪下丧命，他的心就狠狠一抽。
他拼命地扒拉着面前的白鼬，追着羽爪冲下了地道，探出前爪将白鼬从她的身上揪了下来。年幼的小母猫趴在地道里，小声地啜泣着。鲜血从她的伤口中涌出，打湿了她的灰色虎斑皮毛。
鸦羽怒吼着将眼前的白鼬赶回了地道深处。他停下脚步，仔细聆听它们的动静，以确保他已经为把羽爪拖到安全地带争取到了足够长的时间。它们嘁嘁喳喳的叫声一消失，鸦羽就叼着羽爪的颈毛，轻柔地将她拖回了开阔的地面上。她不仅遍体鳞伤，背上还有一个格外深的伤口。她的一条后腿不自然地耷拉着。
一瞬间，鸦羽的回忆定格在了羽尾丧生的那一瞬，伴随着不祥的闷响，她的身躯重重地砸落在洞底。
我救不了她。但我一定会救活羽爪。他狠狠地告诉自己。
与他同行的风族武士终于与白鼬迎头相遇了，一瞬间，四周战火四起。他看到不少白色的身影瘫倒在了地上，而与之对战的族猫们都还站得好好的。
鸦羽四下环顾，看到风皮和石楠尾正并肩作战，鸣爪也在他们身边。他们三个都没受什么重伤，这让鸦羽松了一口气。
“快过来！”他呼喊道，“羽爪受伤了——她需要我们的保护！”
风皮和石楠尾立即向他冲来，鸣爪也手忙脚乱地追上了他们。看到小母猫血流如注的伤势，三只猫都吃了一惊。他们用身体在羽爪周围布下了屏障，直到这时，她还在有气无力地挣扎着想站起来。
“躺着别动。”鸦羽命令道，“白鼬还没撤退呢。剩下的交给我们。”
但混战的喧嚣已经减弱了。鸦羽能够听到无数小爪子从荒原的草丛间划过的声音。白鼬构成的浪潮已经后继无力，它们开始向地道中撤退。其余的风族武士追杀了上去——以金雀花尾和蹲足为首，他们狠狠地抓挠白鼬黑色的尾尖，直到最后一只白毛畜生也消失在黑暗中。
“耶！我们赢了！”燕麦爪欢呼起来。这只淡棕色的虎斑小猫兴奋得上蹿下跳。谢天谢地，鸦羽看到他身上唯一的伤口只是肩膀上的几道抓痕而已。
“这只是暂时的中止而已。”他生气地对学徒说道，“白鼬还会在地下重新聚集成群，而且它们的数量很可能比我们看到的多得多。现在我们必须撤退，把羽爪带回巫医巢穴去。”
“我没事。”羽爪嘟囔道，“我可以留下来继续作战。我打得还不错吧，嗯？”她仰头看着鸦羽追问道，“我出爪非常快，就像你要求的那样。”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皮也颤抖着合上了。她失去了意识。
“你对危险的感知力简直连刚出生的兔子都不如，”鸦羽说道，但他也不知道学徒还能不能听见他说的话，“但你的确非常勇敢——尽管相当莽撞。”
风皮帮着他抬起了羽爪。看到小母猫软软地悬在他俩之间，愧疚感像血浪一样冲击着鸦羽的心。只有她轻而浅的呼吸能够证明她还活着。
“她的背上有一个很严重的伤口，而且她的后腿要是再不接受治疗，等长好之后肯定会出问题的。”他难过地说道。
如果她无法恢复健康，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在他们抬着羽爪横穿荒原时，风皮一路都沉默不语。鸦羽知道他的儿子的目光一直锁定在他的身上，可他无法解读他的眼神。但风皮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而盘旋在鸦羽脑海里的东西也太繁杂了，以至于没空和风皮斗气。
直到风族营地映入眼帘，风皮才开始说话。“你没必要担心羽爪的后腿。”他突兀地开口，“只要让隼飞用紫草和蜘蛛网把她的腿包扎起来，它就肯定能长好。”
鸦羽怀疑地看了儿子一眼。“你怎么知道？”他问道，“你又没接受过巫医训练。”
“我确实没有，”风皮回答，“但当我还是学徒的时候，我受过和她几乎相同的伤，那时候青面就是这么治好我的。没过几天我就能站起来走路了。”
鸦羽差点儿脱口而出，他不记得风皮那时候受过伤，但他及时制止了自己。在仔细回想之后，他意识到他确实对那次事故有印象——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对那时整天忧心忡忡的夜云有印象。但他当时正忙着培育石楠尾，所以只当那是夜云的日常母性过剩而已。
现在鸦羽能够理解为什么风皮会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了。他在嫉妒，因为他的父亲不仅表扬了羽爪，还会为她的伤势揪心。
被我置之不顾的不仅仅是我在雷族的那几个孩子而已，鸦羽猛然醒悟过来。震惊像闪电般击穿了他。
我在我的风族儿子身上花的心思竟然少到能让我忘记他曾受过如此重的伤。我真的一直把我的学徒们看得比我的亲生儿子更重要吗？
鸦羽惊惧地意识到，自己早已知道答案——或者说，到目前为止，他能给出什么样的答案。但他还是寄希望于无论他当初是个多么不称职的父亲，现在都还有挽回的余地。而且，事实上他必须做出补救，因为夜云已经不在了。他必须接受现实——现在的他与当初的自己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两只猫，就像风皮也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不够忠诚的武士一样。
现在的鸦羽已经是一名拥有大把经验可以传授给小辈的武士。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要是我的孩子们没有出生得那么早就好了……现在的我有能力成为比当初更尽责的父亲，可对风皮而言，我醒悟得是不是太晚了？
在他和风皮抬着羽爪挤进隼飞的巢穴时，鸦羽看到年轻巫医一下子紧张地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高效地工作起来。
“把她抬到这边来。”他说道，伸出尾巴指了指用柔软苔藓搭成的窝，“我已经准备好了所有能用于治疗伤员的药草。”
但没有猫想到过最严重的伤势会出现在最年轻的猫身上。鸦羽想。他从隼飞的眼中读出了一模一样的东西。
这是不公平的。
年轻巫医的心太软了，他不会责骂鸦羽为什么不能照顾好他的学徒。就算不是这样，他也不可能比鸦羽更想痛骂他自己。
鸦羽和风皮放下了羽爪，帮着她在窝里调整到舒服的姿势。隼飞开始俯身清理她背上的伤口，将凝结的血块舔净。
“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他边清理边问。
“当我们退出战斗时，白鼬群已经被赶回了地下。”鸦羽回答道，不安像蠕虫一样在他的腹中盘旋，“我也正奇怪为什么他们还没回来呢。”
他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片刻之后，石楠尾把头探进了隼飞的巢穴。
“出什么事了？”风皮焦急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很好。”石楠尾回答，然后向隼飞补充道，“我们本以为把白鼬赶回地道之后战斗就可以结束了，但很快更多的白鼬就冲了出来，我们不得不撤退。大家杀死了一部分白鼬，但依旧寡不敌众。”
那么，现在我们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