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鬼市千机(1 / 2)
阿楚蹲在城西破庙的屋檐上,瓦片被夜露浸得发凉,顺着她袖口爬进的风带着一股子霉味。
她揪了揪头上那顶歪歪扭扭的斗笠,眼瞅着底下影影绰绰的人影——传说中只在子时开张的“鬼市”,果然透着股子生人勿近的邪乎劲。
“我说晏辰,”她压低声音,朝着蹲在自己左手边的黑影努了努嘴,“你确定那玩意儿真在这儿?我瞅着这帮人卖的不是断手断脚的陶俑,就是沾着血渍的旧衣裳,怎么看都像销赃现场。”
晏辰的斗笠压得更低,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伸手拨了拨腰间悬着的竹箫,那箫管漆黑,透着股寒芒:“情报说,‘千机匣’的碎片在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手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鬼市中央那个被人群围住的摊位,“那人每次只卖一件东西,且必在丑时三刻收摊。”
阿楚撇撇嘴,刚想吐槽这情报跟没说一样,就见底下突然起了骚动。
一个身材矮胖的商贩捧着个木盒挤开人群,扯着公鸭嗓大喊:“瞧一瞧看一看!刚从西域挖出来的‘不死草’!吃了能长生不老,童叟无欺!”
人群哄笑起来。
有人扔出个石子:“胖老三,上次你卖的‘还魂丹’害得我家狗吐了三天,这会儿又来骗钱!”
胖老三抹了把汗,掀开木盒盖子:“这次不一样!您瞧这草,根须泛红,叶片会自己动!”
阿楚眯起眼,借着远处灯笼的微光细看——那草果然怪诞,巴掌长的茎秆上顶着几片锯齿状的叶子,正一扭一扭地晃悠,像极了被踩了尾巴的猫。
“有点意思。”她低声嘀咕,忽见晏辰身子一僵。
“怎么了?”
“那木盒,”晏辰的声音冷得像冰,“是千机阁的样式。”
阿楚心头一跳。
千机阁三年前覆灭,阁主临终前将毕生心血“千机匣”拆成碎片散落各地,那匣子能驱动机关兽,若落入乱世枭雄之手,必成大患。
就在这时,胖老三突然惨叫一声。那“不死草”竟从木盒里猛地窜出,根须如蛇般缠住了他的手腕!
人群惊呼着后退,胖老三吓得魂飞魄散,甩手将木盒砸在地上。
“抓住它!”晏辰纵身跃下屋檐。阿楚紧随其后,却见那“不死草”落地后打了个滚,竟直直朝她窜来。
“喂!”她侧身避开,抽出腰间软剑。剑身出鞘的瞬间,那草突然停下动作,叶片蔫哒哒地垂下,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晏辰已捡起地上的木盒,指尖在盒底摸索片刻,竟按开一个暗格。
里面没有碎片,只有半块啃剩的桂花糕。
“什么情况?”阿楚愣住了。
胖老三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大侠饶命!这草是我在乱葬岗捡的,它……它就爱吃桂花糕!”
晏辰盯着那草,眼神锐利:“谁让你拿千机阁的盒子装它?”
“我……我看这盒子结实!”胖老三哭丧着脸,“前几日有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扔了这盒子,说里头的东西我要是能养活,就给我十两银子……”
胖老三的话刚说到一半,突然从人群后方传来一声怒喝:“胖老三!敢把我的‘食盒’拿去骗钱,活腻了?”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披黑袍、头戴青铜面具的人提着灯笼走来。那灯笼样式古怪,灯罩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齿轮纹路。
阿楚心头一紧:“是他!”
晏辰上前一步,竹箫横在胸前:“阁下手中的千机匣碎片,可否一观?”
青铜面具人嗤笑一声,突然抬手将灯笼朝地上一砸。
齿轮灯罩炸开,无数细针飞射而出!阿楚拉着晏辰后退,却见那些细针落地后竟冒出白烟,瞬间将鬼市笼罩。
“追!”晏辰拽着她冲进烟雾。两人在错综复杂的摊位间穿梭,忽听前方传来“哎哟”一声惨叫。
他们拨开烟雾,只见青铜面具人摔倒在地,脚踝上缠着根绿油油的东西——正是那株“不死草”。
它此刻精神抖擞,根须紧紧咬住面具人的裤腿,叶片还在得意洋洋地晃荡。
“这草……”阿楚目瞪口呆。
面具人挣扎着去拔草,却被它反咬了一口手指。他痛呼一声,面具滑落,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少年脸。
“你是……千机阁的小少主?”晏辰认出了他腰间的玉佩。
少年撇着嘴,眼里泛起泪花:“谁让他拿我的食盒喂草!这草是我养的机关兽,名叫‘啃啃’,就爱吃桂花糕!”
阿楚看着在地上扭来扭去的“啃啃”,又看看满脸委屈的少年,忽然觉得这夜探鬼市的戏码,好像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说好的惊心动魄、智斗反派,怎么最后变成了抓“贪吃草”和训熊孩子?
晏辰捡起地上的青铜面具,指尖在面具内侧摸到一个凹槽:“碎片呢?”
少年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块巴掌大的金属片:“给你!本来想试试能不能引出偷碎片的人,谁知道遇到你们俩……”他瞅了瞅阿楚,又瞅了瞅晏辰,“喂,你们俩大半夜不睡觉,蹲房顶上看我卖草,很有意思吗?”
阿楚:“……”
晏辰:“……”
夜风吹过破庙的屋檐,带着远处更夫“咚——咚——”的打更声。
阿楚看着手里的千机匣碎片,又看看旁边一脸生无可恋的晏辰,忽然觉得,这乱世之中,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走寻常路。
千机匣碎片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在晨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阿楚趴在客栈二楼的桌子上,拿根筷子戳着碎片打转:“我说晏辰,这玩意儿看着像幅地图,可上面画的全是齿轮和箭头,谁看得懂啊?”
晏辰坐在她对面,指尖拂过碎片边缘:“这是千机阁独有的‘转译纹’,需用特定频率的声波激活。”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那支漆黑竹箫,“当年阁主曾说,唯有‘凤鸣调’能解开此谜。”
阿楚眼睛一亮:“那你快吹啊!”
晏辰将箫管凑到唇边,刚要吹奏,窗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街对面的包子铺前,一个戴着斗笠的壮汉正捂着脑袋哀嚎,地上滚落着半筐刚出锅的肉包子。
“怎么回事?”阿楚探出头。
壮汉旁边,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叉着腰,气鼓鼓地跺脚:“让你偷我家包子!再偷就拿蒸笼砸你!”
晏辰收回目光,指尖在箫管上按动:“此地不宜久留。碎片显示,下一处线索在百里外的机关堡。”
机关堡,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善地。阿楚收拾好碎片,跟着晏辰翻出客栈后门。
两人快马加鞭行了三日,终于在暮色四合时望见了那座矗立在山谷中的城堡。
城堡外墙由青铜铸成,上面布满了旋转的齿轮和交错的铁链,远远看去像头蛰伏的钢铁巨兽。
阿楚勒住马缰,瞅着城门口两个一动不动的卫兵:“晏辰,那俩卫兵是不是假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晏辰翻身下马,走到卫兵面前。他刚抬手想碰卫兵的甲胄,那卫兵突然举起长枪,枪尖直指他的咽喉!
“站住!”卫兵的声音毫无起伏,像块木头。
阿楚吓了一跳,刚想拔剑,晏辰却按住了她的手。
他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在鬼市捡的桂花糕,小心翼翼地递到卫兵面前。
“你干什么?”阿楚低声问。
阿楚的问题刚出口,就见那卫兵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伸出铁手“啪”地打掉桂花糕,长枪猛地刺向晏辰!
“小心!”阿楚挥剑格挡,剑身与枪尖碰撞出刺耳的火花。晏辰后退两步,眉头紧锁:“这是‘守关傀儡’,只认千机阁的信物。”
“可我们没有啊!”阿楚边打边退,傀儡的攻击越来越快,每一招都带着风雷之声。
晏辰突然纵身跃起,竹箫在傀儡关节处一点。那傀儡动作猛地一滞,阿楚趁机一剑劈断它的手腕。
谁知断口处突然喷出一股黑色粘液,险些溅到她脸上。
“快走!”晏辰拉着她绕到城堡侧面。这里的城墙凹凸不平,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孔洞。
阿楚看着那些孔洞里一闪一闪的红光,总觉得像是什么可怕的机关。
“从这里进去。”晏辰指着一个碗口大的洞,“这是千机阁的‘鼠道’,专为传递密信设计。”
“让我钻老鼠洞?”阿楚瞪大眼睛,“晏辰,你有没有搞错!”
晏辰已经率先爬了进去:“洞内有换气装置,且直通主堡大厅。”他的声音从洞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难道你怕了?”
阿楚咬咬牙,撩起裙摆跟了进去。洞里果然狭窄,只能容一人匍匐前进。墙壁上滑溜溜的,也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
她爬得灰头土脸,忽然听见前方传来晏辰的闷哼声。
“怎么了?”她加快速度,钻出洞口时却愣住了。
眼前不是什么主堡大厅,而是个堆满了破铜烂铁的仓库。
晏辰靠在墙角,脸色有些发白,手里捏着根细长的银针。
他脚边躺着个蜷缩成一团的人影,身上穿着千机阁的旧制服。
“这是……”阿楚走近细看,那人影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此刻正捂着屁股哼哼唧唧。
“他启动了‘扎人锥’,”晏辰无奈地拔出老头屁股上的另一根银针,“看来是把我们当成入侵者了。”
老头听见声音,猛地抬起头,看到阿楚时眼睛一亮:“小姑娘!你长得真像我家孙女!快来帮爷爷揉揉屁股!”
阿楚:“……”
晏辰:“……”
老头见他们不动,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拨浪鼓摇了起来。
随着“咚咚”的鼓声,仓库四周的破铜烂铁竟纷纷动了起来——缺了腿的桌子蹦蹦跳跳,断了把的椅子转着圈,还有个生锈的铁锅扣在晏辰头上!
“住手!”晏辰摘下铁锅,竹箫在地上一顿。地面突然震动起来,那些机关玩意儿像是被施了定身法,齐刷刷停在原地。
老头瞪大了眼睛:“你……你会阁主的‘止戈诀’?”
晏辰扶起老头,从怀里掏出那枚千机阁的玉佩:“在下晏辰,奉阁主遗命寻找千机匣。”
老头盯着玉佩看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我是千机阁的老管家,守着这破堡等了三年啦!”
他拉着阿楚的手,热情地往屋里拽,“快进来快进来!我给你们做桂花糕吃!”
阿楚看着老头脸上褶子里的灰,又看看晏辰那张万年冰山脸,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机关堡里的“馊主意”,恐怕才刚刚开始。
而那所谓的“凤鸣调”,说不定根本不是什么高雅的曲子,而是……某种能让老管家屁股开花的奇怪信号?
老管家名叫千机墨,自称是千机阁最会做桂花糕的人。他领着阿楚和晏辰穿过七拐八绕的走廊,来到一间热气腾腾的厨房。
锅里飘着甜腻的香气,阿楚揉了揉饿扁的肚子,眼睁睁看着千机墨从灶台底下掏出个黑黢黢的蒸笼。
“尝尝!爷爷我独家秘方!”他掀开蒸笼,里面躺着几个形状酷似癞蛤蟆的糕点。
阿楚咽了口唾沫,艰难地挤出笑容:“老管家,您这桂花糕……造型挺别致啊。”
晏辰面无表情地拿起一块,刚咬一口就猛地咳嗽起来。
阿楚好奇地尝了尝,差点把舌头咽下去——这玩意儿甜得发齁,还带着一股浓重的焦糊味,活像把糖罐子扣在了灶膛里。
千机墨却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想当年,阁主最爱吃我做的桂花糕。他说啊,这味道跟他娘做的一模一样……”他说着,眼神渐渐黯淡下来,“可惜啊,千机阁没了,小少主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阿楚想起鬼市那个戴青铜面具的少年,刚想开口,晏辰却递来一个眼色。他从怀里掏出千机匣碎片:“老管家,我们需要用‘凤鸣调’解开这上面的纹路。”
千机墨舔了舔手指,接过碎片眯眼细看:“凤鸣调啊……那可是阁主的绝活儿。当年他吹这曲子,能让机关兽跳舞,连后山的老鸦都跟着扑棱翅膀。”
他顿了顿,突然一拍脑门,“对了!我知道哪儿有‘凤鸣调’的曲谱!”
“在哪儿?”阿楚和晏辰异口同声。
“在‘咕咕’身上!”千机墨说着,转身跑出厨房。两人面面相觑,只好跟了出去。
穿过一个种满奇花异草的庭院,他们来到一间挂满鸟笼子的屋子。千机墨指着角落里一个巨大的铁笼:“看!就是它!”
阿楚凑近一看,差点惊掉下巴——笼子里没鸟,只有一只肥得流油的老母鸡。
那鸡羽毛凌乱,正趴在稻草上打盹,嘴角还挂着半粒米。
“老管家,您没搞错吧?”阿楚揉了揉眼睛,“这是鸡,不是凤凰。”
千机墨打开笼门,小心翼翼地抱起老母鸡:“这你就不懂了!当年阁主救了只受伤的凤鸟,谁知它伤好后竟跟家里的老母鸡搞到一起,生下了这只‘咕咕’。它娘会唱凤鸣调,它自然也会!”
晏辰盯着老母鸡,眼神怀疑:“它会吹箫?”
“不是吹箫,是打鸣!”千机墨把鸡举到碎片前,“咕咕,快给客人唱个凤鸣调!”
老母鸡被吵醒,不满地“咕咕”叫了两声,突然伸长脖子——
“咯咯哒!!!”
那叫声尖锐刺耳,震得阿楚耳朵嗡嗡作响。碎片上的纹路非但没亮,反而“咔哒”一声裂开了一道细缝!
“哎呀!”千机墨吓得手一抖,老母鸡扑棱着翅膀飞到了房梁上,还顺便拉了泡屎,正好掉在晏辰的斗笠上。
阿楚强忍着笑,帮晏辰摘下斗笠:“我说老管家,您这鸡……好像有点跑调啊。”
晏辰面无表情地擦着斗笠,声音冷得像冰:“它不仅跑调,还把碎片震裂了。”
千机墨抱着头蹲在地上:“完了完了,阁主交代的任务要搞砸了……”
他突然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对了!还有个办法!去‘忘忧谷’找‘回音石’,那石头能录下任何声音,说不定还存着阁主当年吹的凤鸣调!”
“忘忧谷?”阿楚挑眉,“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确实不是好地方,”千机墨叹了口气,“谷里全是会吃人的‘忘忧花’,闻到花香就会忘记自己是谁。不过只要找到‘回音石’,就能破解碎片之谜了!”
晏辰将裂开的碎片收好,竹箫在掌心轻轻敲击:“事不宜迟,现在就走。”
阿楚看着房梁上还在“咕咕”叫的老母鸡,又看了看一脸悲壮的千机墨,忽然觉得这寻找凤鸣调的任务,简直比让她去跟老母鸡学打鸣还要离谱。
不过转念一想,乱世之中,若连只跑调的鸡都能掀起风浪,那这忘忧谷里的“回音石”,说不定真能唱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调子——哪怕只是一段跑调的“咯咯哒”。
忘忧谷在机关堡东北方向的群山之中。阿楚跟着晏辰走在蜿蜒的山路上,越靠近山谷,空气中的花香就越浓郁。
那香味甜得发腻,像裹着蜜糖的毒药,吸进肺里让人头晕眼花。
“捂住口鼻。”晏辰递过一块浸了药水的丝巾。阿楚接过捂在脸上,仍能闻到若有似无的甜香。
她瞅着旁边郁郁葱葱的树林,总觉得那些树叶的形状怪怪的,像一只只张开的手掌。
“小心脚下。”晏辰突然拉住她。阿楚低头一看,只见脚边的草丛里开着几朵艳红色的花,花瓣层层叠叠,中心的花蕊正滴着粘稠的汁液。
“这就是忘忧花?”她小声问。
晏辰点点头,竹箫在花心一点。那花突然剧烈抖动起来,花瓣像触手般卷向竹箫,却在碰到箫管的瞬间迅速枯萎,化作一滩黑水。
“它们怕你的箫?”阿楚惊讶。
“箫管淬了千机阁的‘醒神散’。”晏辰收回竹箫,“快走,花粉浓度越来越高了。”
两人加快脚步,终于在山谷深处看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岩石表面光滑如镜,隐隐映出周围的花草树木。
“那就是回音石?”阿楚指着岩石。
晏辰刚要开口,忽然听见一阵奇怪的歌声从岩石后方传来。
那歌声跑调跑到姥姥家,歌词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一只青蛙四条腿,两只眼睛一张嘴,扑通一声跳下水……”
阿楚:“……”
晏辰:“……”
两人绕到岩石后方,只见千机墨正抱着头蹲在地上,一边拍腿一边唱。他脸上没蒙丝巾,眼神呆滞,显然是中了忘忧花的毒。
“老管家!”阿楚想上前,被晏辰一把拉住。
“别动,”晏辰低声说,“他现在谁都不认识。”
千机墨唱完一曲,抬头看到他们,眼睛顿时亮了:“哎呀!两位客官来听戏啦?我给你们唱个‘十八摸’!”
阿楚赶紧捂住耳朵:“打住!老管家,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千机墨歪着头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你是……卖桂花糕的小姑娘!”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献宝似的递过来,“你看!我刚做的桂花糕,热乎着呢!”
阿楚看着那油乎乎的纸包,胃里一阵翻腾。晏辰却接过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几块黑黢黢的“癞蛤蟆”糕点。
“他把自己当成卖糕的了。”晏辰无奈地叹气,“得找到解药。”
“解药在哪儿?”
晏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回音石上:“传说回音石能映照人心,或许……”他话没说完,千机墨突然跳起来,指着回音石大喊:“快看!大镜子!”
他扑到石前,对着自己的倒影做鬼脸:“嘻嘻,你是谁呀?长得真像个老傻瓜!”
阿楚看着他傻呵呵的样子,忽然灵光一闪:“晏辰,既然回音石能映人心,那我们让他看看自己的样子,说不定能唤醒记忆?”
晏辰摇头:“忘忧花毒会让人忘记自我,倒影只会让他更混乱。”他顿了顿,举起手中的桂花糕,“或许……这玩意儿有用?”
他将糕点凑到千机墨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千机墨眼睛放光:“桂花糕!我最爱吃了!”他一把抢过,张嘴就咬。
阿楚本以为他会被齁到,谁知他却吃得一脸幸福,边吃边含糊地说:“真好吃……跟我娘做的一样……”
就在这时,回音石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石面上的倒影开始扭曲,竟慢慢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穿着千机阁的长袍,正坐在石前吹奏竹箫。
“是阁主!”晏辰失声喊道。
阿楚凑近细看,只见石中人影吹奏的正是那支漆黑竹箫,箫声清越悠扬,竟与千机墨刚才跑调的“青蛙歌”旋律隐隐相似!
“原来凤鸣调……就是这么来的?”阿楚目瞪口呆。
箫声渐渐消失,回音石恢复平静。千机墨手里的桂花糕“啪嗒”掉在地上,他茫然地眨眨眼:“我……我刚才是不是唱了首很难听的歌?”
晏辰捡起碎片,放在回音石前。石面上立刻浮现出清晰的纹路,竟组成了一幅完整的地图!地图中央标着一个红点,旁边写着三个字——“悬空城”。
“悬空城?”阿楚皱眉,“那是什么地方?”
千机墨拍了拍脑袋,记忆似乎回来了大半:“悬空城是千机阁的总坛,建在万丈悬崖之上!当年阁主为了躲避追杀,才把千机匣拆开……”他突然看向晏辰,“你刚才吹的箫声……跟阁主一模一样!”
晏辰沉默片刻,将竹箫收入怀中:“阁主曾是我的恩师。”
阿楚看着地图上的悬空城,又看看旁边一脸后怕的千机墨,忽然觉得这趟忘忧谷之旅简直像场闹剧。
先是被跑调鸡震裂碎片,再是遇上失忆老管家唱歪歌,最后居然靠几块黑黢黢的桂花糕唤醒了回音石。
这乱世的套路,果然比忘忧花的香味还要让人捉摸不透。
只是那悬空城听起来就危机四伏,也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怎样一场更离谱的“失忆症”——或者,干脆是集体忘词的“演唱会”?
悬空城果然名不虚传。阿楚趴在悬崖边往下看,只见万丈深渊下云雾缭绕,城郭如同一艘巨舰悬浮在峭壁之上,全靠数百根碗口粗的铁链固定。
城门上方悬挂着巨大的齿轮,随着山风缓缓转动,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极了老态龙钟的叹息。
“怎么上去?”阿楚揪了揪晏辰的袖子,“总不能让我抓着铁链爬吧?”
千机墨从怀里掏出个铜哨子,放在嘴边吹了声长音。
片刻后,城墙上垂下一个由齿轮和铁链组成的“升降梯”,梯板上还沾着鸟粪。
“这玩意儿安全吗?”阿楚看着摇摇晃晃的梯子,心里直发毛。
晏辰率先踏上梯子:“千机阁的机关,除非自己想摔,否则掉不下去。”
阿楚咬咬牙跟了上去。梯子升到半空时突然剧烈晃动,她吓得尖叫一声,死死抱住旁边的铁链。
晏辰伸手扶住她,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背:“别怕,是‘迎宾曲’。”
阿楚:“……这哪儿是迎宾曲,分明是送葬曲!”
梯子猛地一顿,停在了城门口。城门大开,里面却空无一人。街道两旁的建筑古色古香,屋檐下挂着的灯笼却早已熄灭,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人呢?”阿楚握紧剑柄,“不是说悬空城是总坛吗?”
千机墨挠了挠头:“奇怪,以前这里可热闹了,到处都是机关兽和弟子……”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城里,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阿楚总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们,刚想开口,晏辰突然停在一家绸缎庄门口。
“看这个。”他指着门板上的划痕。
阿楚凑近一看,那划痕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内容更是奇怪——“今日包子铺歇业,差评!”
“什么意思?”
千机墨突然惊呼:“这是小少主的字迹!他最爱吃包子,每次不满意就会乱刻!”
他们继续往前走,只见各家店铺的门板上都刻着类似的留言:“胭脂铺的粉太香,熏得我家鸟打喷嚏”、“兵器铺的刀钝了,切不动西瓜”、“药铺的大夫总打瞌睡,差评!”
阿楚:“……你确定这是总坛,不是菜市场?”
晏辰推开一家茶馆的门,里面的桌椅倒了一地,桌上还放着半壶冷茶和一碟吃剩的瓜子。千机墨拿起一颗瓜子,突然浑身一震:“这是……阁主最爱吃的‘椒盐味’!”
就在这时,后院传来“咚”的一声响。三人立刻冲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千机阁制服的少年正趴在地上,手里抱着个破了洞的布娃娃。
“小少主!”千机墨惊呼。
少年抬起头,正是鬼市遇到的那个青铜面具少年。他看到千机墨时愣了一下,随即撇起嘴:“老墨!你怎么才回来?我饿了!”
阿楚看着他怀里的布娃娃,那娃娃缝制粗糙,脸上还画着两撇小胡子,怎么看都像……晏辰?
“小少主,其他人呢?”千机墨扶起他,“悬空城怎么没人了?”
少年哼了一声,指着天上:“都被‘大老鹰’吓跑了!前几天来了个戴铁帽子的人,说要抢千机匣,还放火烧了我的包子铺!”
“戴铁帽子的人?”晏辰眼神一凛,“是不是穿着玄甲,腰间挂着狼牙符?”
“好像是吧,”少年揉了揉肚子,“反正他一来,城里的机关兽就全跑了,连‘咕咕’都带着它娘飞了!”
阿楚这才明白,所谓的悬空城,原来早就唱了出“空城计”。小少主为了等老墨回来,硬是一个人守着空城池,还在门板上刻满了“差评”。
“那千机匣的最后一块碎片呢?”晏辰问。
少年眼睛一亮,从布娃娃肚子里掏出个小盒子:“在这里!本来想等老墨做桂花糕给我吃,就把碎片给他!”
阿楚看着那脏兮兮的盒子,又看看少年脸上的鼻涕,忽然觉得这千机匣的碎片,怕是集齐了也得先拿去洗一洗。
晏辰接过盒子,刚打开一条缝,突然听见城外传来震天的呐喊声。
他掀开窗帘一角,只见悬崖下升起无数火把,密密麻麻的玄甲兵正顺着铁链往上爬!
“是狼牙军!”千机墨脸色煞白,“他们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少年却兴奋地拍手:“太好了!终于有人陪我玩了!看我的‘超级机关炮’!”
他跑到后院,指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桶:“老墨,快点火!”
千机墨哭丧着脸:“小少主,那是你去年做的烟花桶,根本打不响啊!”
阿楚看着越来越近的玄甲兵,又看看眼前这两个活宝,突然拔出软剑:“晏辰,看来这空城计,得改成‘突围计’了。”
晏辰将碎片放入怀中,竹箫在掌心敲出清脆的响声:“别急,”他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罕见的笑意,“既然是悬空城,总得有点悬空的‘惊喜’吧?”
阿楚看着他眼中的精光,忽然有种预感——这悬空城里的“空城计”,恐怕才刚刚拉开最离谱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