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故事57(1 / 2)
眼前是片密不透风的栎树林,腐叶在靴底碾出潮湿的腥气。
阿楚拽了拽晏辰的袖子,指缝里漏出半块压缩饼干的碎屑。
“晏辰你看,那两只虎崽子的毛色,像不像你上次给我买的焦糖布丁?”
晏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两只斑斓猛虎正围着一头瘫软的麋鹿对峙,尾巴扫得地面簌簌作响。
他忽然捂住阿楚的嘴,往树后缩了缩。
穿粗麻短打的卞庄子正蹲在三丈外的巨石上磨剑,青铜剑刃映出他嘴角诡异的笑。
“我的天,这哥们儿居然带了孜然粉。”阿楚扒开他的手,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晏辰从背包里摸出高倍望远镜,镜片里卞庄子腰间的皮囊正往外漏棕褐色粉末。
“剧本里可没说他是美食博主,”他调了调焦距,“你说这算不算剧情bug?”
阿楚忽然压低声音唱起来:“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
晏辰没忍住笑出了声,引得其中一只老虎猛地转头。
那虎眼在林间投出幽绿的光,阿楚瞬间捂住嘴,往晏辰怀里钻了钻。
“撒娇也没用,”晏辰拍拍她的背,语气却软得很,“咱们可是拿着《野生动物保护手册》穿越的,只能智取。”
他刚说完,就见卞庄子突然从巨石上跃起,却不是冲向老虎,而是往反方向的灌木丛奔去。
两只老虎对视片刻,居然放弃了麋鹿,一前一后追了过去。
“搞什么?他不是要刺虎吗?”阿楚掏出手机录像,屏幕上信号格顽强地跳动着。
晏辰忽然指着远处:“你看那树影里,是不是还有个人?”
阿楚把镜头拉近,果然有个穿锦缎的人影一闪而过,手里还提着个沉甸甸的布包。
“好家伙,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阿楚咂咂嘴,“我赌一包辣条,那包里是诱饵。”
晏辰挑眉:“赌就赌,输了的今晚给对方捶腿。”
两人蹑手蹑脚跟上去时,正撞见卞庄子被两只老虎堵在崖边。
青铜剑被他横在胸前,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
“经典场面要来了!”阿楚攥紧拳头,几乎要跟着喊台词。
就见卞庄子突然大喊:“你们再不退,我就把这包东西扔下去!”
他手里赫然出现个和锦缎人影同款的布包。
两只老虎居然真的停下脚步,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困惑。
“这剧本改得也太离谱了,”晏辰挠挠头,“老虎还懂谈判?”
阿楚突然“哎呀”一声,指着布包:“那上面绣的是‘相府’二字!”
话音尚未消散,就见那锦缎人影从树后走出,手里端着个铜盆。
“卞壮士何必如此执拗,”那人声音尖细得像捏着嗓子,“这两只虎崽,可是相爷点名要的贡品。”
铜盆里飘出奇异的香气,两只老虎顿时焦躁地刨着蹄子。
“原来如此,”晏辰恍然大悟,“不是老虎相争,是人为设局。”
阿楚突然想起什么,拽着晏辰往回跑。
“干嘛去?”晏辰被她拉得一个踉跄。
“那只麋鹿!”阿楚回头喊,“肯定也被动了手脚!”
等他们找到那头麋鹿时,果然在它颈侧发现了个细小的针孔。
晏辰用随身携带的急救包取出样本,对着阳光看了看:“是蒙汗药,剂量刚好让它昏迷,却不会伤及皮毛。”
“这卞庄子,怕不是想假戏真做,既救了虎崽,又能向相府交差?”阿楚摸着下巴,突然笑出声,“这波操作,666啊!”
远处突然传来虎啸,夹杂着锦缎人影的尖叫。
两人跑回去时,正看到卞庄子把布包扔下山崖,两只老虎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
“我的天,这是行为艺术吗?”阿楚瞪圆了眼睛。
晏辰却指着崖边的藤蔓:“看,那
锦缎人影气得跳脚,却被卞庄子用剑指着咽喉。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卞庄子的声音比刚才沉稳了十倍,“猛虎不驯,强求者必遭反噬。”
阿楚突然激动地拽晏辰的胳膊:“这句帅!比原文带感多了!”
晏辰笑着揉她的头发:“小心点,别把人家剑穗震掉了。”
等锦缎人影屁滚尿流地跑了,卞庄子才转身朝他们藏身的方向抱了抱拳。
“两位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阿楚吐了吐舌头,拉着晏辰走了出去。
“卞壮士好身手,”晏辰拱手,“我们是路过的行商,碰巧撞见罢了。”
卞庄子的目光落在阿楚手里的手机上,眉头微皱。
“姑娘手里这物什,倒像是西域传来的琉璃镜。”
阿楚赶紧把手机揣进兜里,干笑两声:“祖传的,不值钱。”
晏辰适时转移话题:“壮士刚才为何要救那两只虎崽?”
卞庄子的眼神柔和了些:“去年冬猎,我在雪地里捡过一只虎崽,后来它总在我打猎时远远跟着,今日见它们被下药,实在不忍。”
阿楚突然想起什么:“那你之前磨剑,是为了……”
“为了吓唬那个太监,”卞庄子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我这剑,三年没沾过血了。”
晏辰和阿楚面面相觑,突然觉得课本里的故事单薄得像张纸。
“所以说,”阿楚小声对晏辰说,“咱们学的都是删减版?”
晏辰刚要说话,就见远处跑来个穿粗布衣的少年,怀里抱着个破布包。
“师父!我把虎奶带来了!”少年跑得气喘吁吁,看到两只老虎从崖下爬上来,立刻欢呼着迎上去。
那两只斑斓猛虎居然温顺地蹭着少年的脸,喉咙里发出撒娇似的呼噜声。
“我的妈,大型猫科动物卖萌现场!”阿楚掏出手机疯狂拍照,“这要是发朋友圈,点赞能破千!”
卞庄子看着这一幕,忽然叹了口气:“世人都说我刺虎勇猛,却不知真正该刺的,是贪心。”
阿楚突然冒出一句:“well said!”
卞庄子和少年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着她。
晏辰赶紧打圆场:“她是说……说得好,对,说得好。”
阿楚吐了吐舌头,往晏辰身后躲了躲。
少年突然指着阿楚的背包:“姐姐,你那包里是不是有肉干?我闻着香味了。”
阿楚眼睛一亮,从包里掏出几包牛肉干:“这个比虎奶好吃,试试?”
两只老虎闻到香味,也凑了过来,用大脑袋蹭她的腿。
“哎呀,你们别闹,”阿楚笑得直不起腰,“晏辰,快帮我拿点出来!”
晏辰无奈地摇摇头,从背包里翻出更多零食。
阳光穿过栎树叶的缝隙,落在卞庄子的剑穗上,晃出细碎的金光。
阿楚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比任何剧本都要精彩。
他们在山脚下的驿站歇脚时,遇到了个穿青布长衫的中年人,正对着块石头发呆。
“那是纪昌吧?”阿楚戳了戳晏辰,“你看他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晏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见那中年人正一动不动地盯着石头上的虱子,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传说中的‘悬虱于牖,南面而望之’,”晏辰拿出相机,调成静音模式,“这专注力,不去当狙击手可惜了。”
阿楚突然压低声音:“你说他会不会突然跳起来喊‘我看见了’?”
话音未落,就见纪昌猛地一拍大腿,差点把桌子掀翻。
“我看见了!我终于看见了!”他激动地原地转圈,撞到了端着茶水的店小二。
滚烫的茶水泼在他的长衫上,他却浑然不觉。
“我的天,这就是传说中的走火入魔式顿悟?”阿楚看得目瞪口呆。
晏辰笑着递过纸巾:“快,职业素养,别让人家以为我们是傻子。”
他们刚走过去,就见个白胡子老头拄着拐杖过来了,用拐杖敲了敲纪昌的腿。
“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老头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纪昌立刻收敛了神色,躬身行礼:“师父教训的是。”
阿楚和晏辰对视一眼,这不是飞卫吗?
“经典师徒组合上线!”阿楚激动地攥紧拳头,差点把手里的纸巾捏成团。
飞卫的目光扫过他们,在阿楚的运动鞋上停留了片刻。
“你们是外乡人?”
晏辰点头:“我们从南边来,想找个地方歇脚。”
飞卫没再追问,转而对纪昌说:“明日起,你就盯着织布机的梭子看,什么时候能把动的梭子看成不动的,再来见我。”
纪昌恭恭敬敬地应了,眼神里却闪过一丝为难。
阿楚偷偷对晏辰说:“他是不是怕自己变成斗鸡眼?”
晏辰刚要笑,就见纪昌突然开口:“师父,弟子有个不情之请。”
飞卫挑眉:“说。”
“我想让这两位朋友旁听,”纪昌指着他们,“他们看起来……见多识广。”
飞卫打量着他们,忽然笑了:“也好,让你们看看,学射不是光靠蛮力。”
阿楚立刻来了精神:“我们可以吗?我们很乖的!”
晏辰无奈地摇摇头,这丫头追星追得毫无底线。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被纪昌的敲门声吵醒了。
“两位,该去看梭子了。”少年的声音里带着兴奋。
阿楚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打开门,看见纪昌手里捧着个木盒子。
“这是我娘做的点心,给你们尝尝。”纪昌笑得腼腆。
晏辰接过盒子,发现里面是些芝麻糕,还冒着热气。
“多谢。”
织布房里,十几个妇人正在忙碌,木梭在经纬线间飞穿梭,发出规律的咔嗒声。
纪昌选了个位置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梭子。
阿楚和晏辰坐在旁边的长凳上,没多久就觉得头晕眼花。
“这比看3d电影还晕,”阿楚揉着太阳穴,“他真能坚持?”
晏辰拿出墨镜给她戴上:“试试这个,或许能缓解一下。”
纪昌看了一眼,眼里闪过好奇,却没分神。
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飞卫拄着拐杖来了,看都没看纪昌,径直走到织布机前。
“张娘子,今日的布织得密了些。”他伸手摸了摸布面,语气平淡。
那妇人笑着应道:“飞卫先生好眼力,昨晚灯亮,看得清楚些。”
飞卫点点头,又对纪昌说:“回去吧,明日再来。”
纪昌起身时,腿都麻得站不稳了,晏辰赶紧扶了他一把。
“谢谢。”纪昌低声道,额头上全是汗。
阿楚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原来学霸的背后,都是眼泪和汗水。”
晏辰从包里掏出瓶电解质水:“等会儿给他送过去,就说是西域特产。”
接下来的半个月,他们每天都跟着纪昌去看梭子,看着他从最初的头晕目眩,到后来的泰然自若。
这天傍晚,纪昌突然指着织布机说:“师父,弟子好像看到了。”
飞卫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到什么了?”
“梭子上的木纹,每一根都看得清清楚楚,”纪昌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它就像钉在那里一样。”
飞卫的嘴角终于有了笑意:“明日起,你就看虱子,要把虱子看成车轮那么大。”
阿楚突然激动地掐了晏辰一把:“来了来了!经典剧情!”
晏辰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配合地小声说:“淡定,注意形象。”
回去的路上,纪昌突然问他们:“你们说,人真的能把虱子看成车轮吗?”
阿楚认真地点头:“心理学上叫‘注意力聚焦’,只要你信,就能做到。”
纪昌似懂非懂,却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又过了三个月,纪昌终于能把虱子看得像车轮那么大了。
飞卫给他一把弓,让他去射窗户上的虱子。
纪昌拉弓搭箭,手稳得像磐石。
阿楚和晏辰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箭矢离弦,精准地穿过虱子的心脏,却没伤到窗户纸分毫。
飞卫点点头:“可以了,你已经学会射箭了。”
纪昌却摇摇头:“弟子还想跟师父学。”
飞卫突然把自己的弓扔了过去:“这弓给你,三年后再来找我。”
说完,他转身就走,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
纪昌握着那把弓,突然跪坐在地上,眼泪掉了下来。
“他怎么哭了?”阿楚有些不解。
晏辰叹了口气:“大概是知道,真正的学习,从现在才开始。”
他们正准备安慰纪昌,就见个穿西装的男人突然从树后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笔记本。
“同学,能采访一下吗?”男人推了推眼镜,“你这是量子力学里的观测者效应吧?”
阿楚和晏辰都愣住了,这人怎么穿成这样?
纪昌更是一脸茫然:“你说什么?”
那男人突然意识到什么,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我是说……你射得真准。”
等那男人走了,阿楚才拉着晏辰的胳膊:“穿越者!绝对是穿越者!”
晏辰点点头:“而且看起来,比我们懂的多。”
纪昌看着他们,眼里满是疑惑:“你们认识他?”
阿楚赶紧摆手:“不认识,可能是个疯子。”
那天晚上,阿楚翻来覆去睡不着。
“晏辰,你说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少穿越者?”
晏辰从背后抱住她:“管他呢,我们先管好自己。”
阿楚蹭了蹭他的肩膀:“可是我觉得,飞卫好像知道什么。”
晏辰沉默了片刻:“明天去问问纪昌,飞卫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习惯。”
第二天,纪昌告诉他们,飞卫每个月都会去后山烧纸,对着一块无字碑发呆。
“难道飞卫也有故事?”阿楚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他们偷偷跟着飞卫去了后山,果然看到他在无字碑前摆了些酒肉,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离得太远听不清,晏辰拿出望远镜,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阿楚凑过去看。
“那碑后面,好像刻着字。”
等飞卫走了,他们才敢过去,发现碑的背面刻着“甘蝇”两个字。
“甘蝇?那不是飞卫的师父吗?”阿楚恍然大悟,“原来飞卫也在怀念师父。”
晏辰摸着那两个字,突然觉得手里的望远镜沉得像块铁。
“或许,每个厉害的人背后,都有个想超越的人。”
他们在市集上看到“伯乐相马”的告示时,阿楚差点把手里的糖葫芦掉在地上。
“快!偶像见面会!”她拉着晏辰就往马场跑,完全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
晏辰无奈地跟上,手里还提着给纪昌买的伤药——那小子练射箭时不小心拉伤了胳膊。
马场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个个都牵着自家的马,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让让,让让,”阿楚灵活地钻过人群,突然停下脚步,“我的天,这阵仗比选秀还大。”
晏辰挤到她身边,看到场中央站着个穿素色长袍的老者,正闭着眼睛听马嘶。
那老者眉头微蹙,似乎对耳边的喧嚣充耳不闻。
“这就是伯乐?”阿楚小声问,生怕打扰了他。
晏辰点点头:“据说他能听声辨马,比ct还准。”
正说着,就见伯乐睁开眼睛,指着一匹枣红色的马:“这马不错,能日行千里。”
马的主人立刻喜笑颜开,给伯乐塞了个沉甸甸的红包。
阿楚突然激动起来:“要开始了!他要说出那句经典台词了!”
果然,伯乐摸着马脖子,叹了口气:“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阿楚和晏辰在心里跟着默念,激动得差点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