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素言】（1 / 2）
雕花木门被推开时带起一串细碎的铜铃响，正午的阳光斜斜切进客栈，把来人身上那件石青色暗纹宫装照得愈发显旧。
领口磨出的毛边沾着些可疑的褐色污渍，发髻上歪斜的赤金步摇却仍在摇晃间坠出泠泠脆响，与她眼底沉沉的青黑形成古怪的对照。
“这位客官里边请——”佟湘玉正用阿楚给的平板电脑刷着《甄嬛传》，抬头瞧见那身打扮当即惊得按住鬓角，“额滴神啊，这衣裳料子，比怡红楼的头牌还讲究咧。”
来人屈膝福了福，动作标准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僵硬，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劳烦掌柜的，给碗热茶。”
阿楚正趴在晏辰膝头数他衬衫上的纽扣，闻言突然弹起来，手指戳着屏幕上刚暂停的画面：“哎嘿，这不是《宫锁心玉》限定皮肤吗？年素言姐姐？”
晏辰伸手勾住她的腰往回带，下巴搁在她肩窝蹭了蹭：“宝贝儿眼神真好，就是不知道她带没带四阿哥的限量版龙袍。”
年素言攥紧了袖口，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听不懂这些奇奇怪怪的词，只觉得这对男女旁若无人的亲昵刺得眼睛生疼。
当年在雍亲王府，她连四阿哥一个正眼都要等上三个月，哪见过这般毫无顾忌的调笑。
“放肆。”她冷声呵斥，指尖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淬毒的银簪，此刻却空空如也。
铁蛋正蹲在房梁上给傻妞递桂花糕，闻言突然笑得直捶柱子：“哎哟喂，这位娘娘口气不小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这是要选秀呢。”他轻巧地落在地上，金属关节发出细微的嗡鸣，“不过您要是想找人宫斗，这儿可只有李大嘴做的黑暗料理能把人送走。”
傻妞嗔怪地拍了他一下，转身给年素言端来茶杯：“姑娘请喝茶，我们这儿没有勾心斗角，只有鸡飞狗跳。”她说话时眼尾微微上挑，仿生皮肤的光泽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年素言盯着那杯冒着热气的碧螺春，忽然想起刚入雍亲王府时，四阿哥也曾亲手为她沏过茶。
那时他还不是后来那个阴鸷多疑的雍正，她也不是那个为了后位不择手段的年妃。
“我要找的人，”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是能帮我回到过去的人。”
吕秀才从账台后探出头，推了推眼镜：“子曾经曰过，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过去的就像泼出去的水，就算你用涡轮增压泵都收不回来。”
郭芙蓉正趴在桌上涂指甲油，闻言嗤笑一声：“我说秀才，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之乎者也的？人家姑娘明显是有心事，你这文绉绉的谁听得懂。”
她对着阳光晃了晃指甲，“妹子，听姐一句劝，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什么情啊爱啊的，不如指甲油靠谱，至少不会背叛你。”
年素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被踩中了痛处。
她猛地站起身，桌上的茶杯被带得晃了晃，滚烫的茶水溅在她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
“你懂什么！”她厉声喊道，眼眶微微泛红，“你以为我想变成这样吗？若不是为了他，我怎么会……”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住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那些深埋心底的委屈和不甘像潮水般涌上来，堵得她胸口发闷。
阿楚递过一张纸巾，眨着眼睛说：“姐姐，淡定淡定。多大点事儿啊，天塌下来有晏辰顶着，他顶不住还有铁蛋呢，铁蛋不行还有傻妞，实在不行我们还有WiFi和外卖，哦不，这里没有外卖。”
晏辰搂住阿楚的腰，在她耳边轻声说：“宝贝儿，你这安慰人的方式，比李大嘴的月饼还硬核。”
阿楚转过头，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老公。”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翻出个小巧的投影仪，“对了素言姐姐，给你看个好东西。”
白色的光束投在墙上，渐渐显露出画面。那是《宫锁心玉》的片尾，年素言穿着繁复的宫装，独自站在空旷的宫殿里，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深井。
“这是……”年素言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死死地盯着墙上的画面。
“这是你的故事呀。”阿楚嚼着口香糖，含糊不清地说，“你看，你费尽心机帮四阿哥当上皇帝，结果自己却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啧啧啧，这波血亏啊。”
晏辰敲了敲阿楚的脑袋：“宝贝儿，能不能说点人话。”他转向年素言，语气温和了些，“素言姑娘，你的经历我们都知道。你为了爱情放弃了自我，为了权力迷失了方向，到最后却什么都没得到。”
年素言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缓缓地蹲下身，双手抱住膝盖，肩膀微微耸动着，发出压抑的啜泣声。
“我只是想告诉他，”她哽咽着说，“我后悔了……我不想当什么贵妃，我只想回到刚认识他的时候……”
客栈里安静下来，只有年素言的哭声在回荡。佟湘玉叹了口气，从柜台后走出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妹子，别哭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后悔药可吃啊。你看我，当年要是没嫁给老白，说不定现在还在汉中当我的富家小姐呢，可那又怎么样呢？日子还不是照样过。”
白展堂凑过来，插了句嘴：“哎哎哎，掌柜的，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啊。什么叫没嫁给我说不定更好？当初是谁哭着喊着非我不嫁的？”
“去你的！”佟湘玉瞪了他一眼，脸上却泛起红晕，“那不是年轻不懂事嘛。”
郭芙蓉突然笑出声：“我说掌柜的，你这狗粮撒的，比我家秀才做的蛋炒饭还管饱。”
吕秀才立刻接话：“芙妹，我的蛋炒饭怎么了？那可是融合了东西方烹饪精髓，集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
“打住打住！”郭芙蓉捂住他的嘴，“再说下去，这茶都要凉了。”
铁蛋突然吹了声口哨，指着门外说：“哟，这才刚说完，就又来了位贵客。”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姑娘站在门口，眉眼间带着几分傲气，正是霓漫天。
霓漫天走进客栈，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年素言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这不是年贵妃吗？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难道是被皇帝陛下打入冷宫了？”
年素言猛地抬起头，眼神凶狠地看着霓漫天：“霓漫天？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想来就来，你管得着吗？”霓漫天走到桌边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倒是你，不在你的皇宫里享清福，跑到这种穷乡僻壤来，是想体验生活吗？”
阿楚拉了拉晏辰的袖子，小声说：“老公，有好戏看了。这两位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啊。”
晏辰捏了捏阿楚的脸：“宝贝儿，淡定。咱们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点小场面算什么。”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两位美女，相逢即是有缘。有什么恩怨情仇，不如坐下来好好聊聊。实在聊不拢，咱们也可以约个时间地点，来场公平公正公开的PK，输的人请喝奶茶，哦不，喝茶。”
霓漫天斜了晏辰一眼：“你是谁？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铁蛋上前一步，挡在晏辰和阿楚身前，笑嘻嘻地说：“这位姑娘，说话客气点。我家老板可是很厉害的，他要是不高兴了，分分钟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科技的力量。”
傻妞也点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霓姑娘，我们这里不欢迎闹事的人。”
霓漫天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但看向年素言的眼神里，依旧充满了敌意。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淡紫色宫装的女子走了进来，正是沈碧。
沈碧的目光在客栈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年素言和霓漫天身上，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年姐姐？霓妹妹？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年素言和霓漫天看到沈碧，也是一脸意外。
“沈碧？你怎么会来这儿？”年素言皱着眉头问。
沈碧走到桌边坐下，叹了口气：“我……我是来找高湛的。我听说他在这里，所以就……”
霓漫天嗤笑一声：“找高湛？你别傻了，这里根本不是我们那个世界。我看你是找错地方了。”
沈碧的脸色白了白：“不可能……我明明感应到他的气息了……”
阿楚突然拍手笑道：“哎呀呀，这下可热闹了。三位美女齐聚一堂，这是要开茶话会吗？”她从背包里翻出几袋零食，分给众人，“来来来，边吃边聊。瓜子花生矿泉水，啤酒饮料八宝粥，哎不对，这里没有这些。”
晏辰搂住阿楚的肩膀，在她耳边说：“宝贝儿，你这是把这儿当成火车站了？”
阿楚吐了吐舌头：“人家这不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嘛。你看她们三个，气氛多尴尬啊。”
佟湘玉端来一碟刚做好的点心，笑着说：“三位姑娘，尝尝我做的芙蓉糕。有什么事慢慢说，别着急。”
年素言拿起一块芙蓉糕，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熟悉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让她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做的糕点。那时候她还不叫年素言，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我想回去。”她突然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坚定，“我想回到过去，重新选择一次。”
霓漫天放下茶杯，冷哼一声：“回去？回去又能怎么样？难道你以为重新来一次，结果就会不一样吗？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是无法改变的。”
“你懂什么！”年素言猛地站起身，怒视着霓漫天，“若不是你处处针对花千骨，她怎么会堕仙？若不是你……”
“够了！”霓漫天也站了起来，眼睛瞪得通红，“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为了权力，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利用，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沈碧看着争吵的两人，突然捂住脸哭了起来：“你们别吵了……我只是想找到高湛……我只是想告诉他，我错了……”
客栈里顿时乱成一团，哭的哭，吵的吵，好不热闹。
阿楚拉着晏辰躲到角落里，小声说：“老公，这剧情发展得也太快了吧，比我看的狗血剧还刺激。”
晏辰搂住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宝贝儿，这才刚开始呢。好戏还在后头。”他指了指墙上的投影仪，“你看，直播间的家人们都炸开锅了。”
阿楚凑过去看了看，只见弹幕刷得飞快：
“我的天，这不是年素言、霓漫天和沈碧吗？她们怎么会在一起？”
“这是什么梦幻联动啊！我居然在同福客栈看到了她们三个！”
“年素言好可怜啊，为了爱情变成这样。”
“霓漫天也挺惨的，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沈碧才是最可悲的，爱而不得，最后还……”
“同福客栈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什么人都能遇到。”
“佟掌柜的芙蓉糕看起来好好吃啊，想吃！”
“白展堂怎么一直没说话？他是不是在憋什么大招？”
阿楚笑着说：“你看，家人们比我们还激动呢。”她突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对着年素言说：“素言姐姐，跟我们家人们打个招呼呗。”
年素言愣了一下，看着阿楚手里的手机，一脸茫然：“家人们？什么家人们？”
“就是看我们直播的朋友们啊。”阿楚举着手机，对着年素言晃了晃，“来，跟他们说句‘家人们好’。”
年素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手机小声说了句：“家人们好。”
“啊啊啊，年素言跟我打招呼了！”
“姐姐好美啊！就算是素颜也这么好看！”
“姐姐别伤心了，不值得为了四阿哥那种人难过。”
“就是就是，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霓漫天凑过来看了看，撇撇嘴说：“这是什么鬼东西？还能看到人的影子？”
阿楚又把手机对准霓漫天：“漫天妹妹，也跟家人们打个招呼吧。”
霓漫天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手机扬了扬下巴：“喂，你们好。”
“霓漫天好傲娇啊，我喜欢！”
“妹妹别再嫉妒花千骨了，做自己就好！”
“妹妹的颜值好高啊，就是脾气不太好。”
“希望妹妹能放下过去，好好生活。”
沈碧也好奇地凑了过来，对着手机小声说：“家人们好。”
“沈碧姐姐也好美啊！”
“姐姐别再执着于高湛了，他不值得。”
“姐姐要好好爱自己啊！”
“希望三位姐姐都能放下过去，重新开始。”
阿楚收起手机，笑着说：“怎么样？我们家人们是不是很热情？”
年素言、霓漫天和沈碧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一丝茫然和新奇。
就在这时，铁蛋突然说：“老板，老板娘，外面好像有动静。”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警惕地看向门外。
白展堂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放心，有我在，什么妖魔鬼怪都别想进来。”
郭芙蓉也握紧了拳头：“排山倒海随时准备着！”
吕秀才推了推眼镜，故作镇定地说：“子曾经曰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们在，不用怕。”
李大嘴从厨房探出头：“需要帮忙吗？我这菜刀可是刚磨过的，锋利得很！”
莫小贝跳出来：“还有我还有我！我可是衡山派掌门！”
邢捕头和燕小六也从外面跑了进来，邢捕头喘着气说：“不好了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好多官兵！”
燕小六吹了声唢呐，紧张地说：“亲娘啊，这影响仕途啊！”
众人一听，都愣住了。
年素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官兵？难道是四阿哥派来抓我的？”
霓漫天也皱起了眉头：“官兵？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沈碧更是吓得躲到了桌子底下：“是不是来找我的？我什么都没做啊！”
阿楚拍了拍晏辰的胳膊，笑嘻嘻地说：“老公，看来有好戏看了。”
晏辰搂住阿楚的腰，在她耳边说：“宝贝儿，待会儿要是打起来，你躲在我后面，别伤到自己。”
阿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放心吧，我可是有铁蛋和傻妞保护的。倒是你，可别被吓到了。”
晏辰捏了捏阿楚的脸：“你老公我是谁啊，怎么可能被吓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群穿着盔甲的官兵涌了进来，把客栈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一个官兵头目喝道：“都不许动！我们是来抓逃犯的！”
年素言、霓漫天和沈碧脸色都变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佟湘玉上前一步，笑着说：“官爷，您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这儿都是良民，没有什么逃犯啊。”
官兵头目冷哼一声：“良民？我可接到线报，说有三个从宫里逃出来的宫女藏在你们这儿。识相的就赶紧把人交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阿楚突然笑了起来：“官爷，您这消息也太落伍了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抓逃犯？再说了，我们这儿哪有什么宫女啊，都是些普通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