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蕊夫人】（1 / 2）
佟湘玉捏着手机研究抖音新出的滤镜，镜头里的凤冠霞帔突然被三道影子劈开。
白展堂叼着的瓜子壳“啪嗒”掉在柜台上，郭芙蓉手里的锅铲卡在半空，吕秀才推了推眼镜，《论语》倒着都能背的嘴此刻张成了O型。
最前头的女子穿着石榴红的宫装，鬓边斜插一支金步摇，碎步挪进来时，珠翠碰撞的脆响像把雨珠子串成了帘。
她身后跟着位穿石青色凤纹褙子的，眉眼间带着股久居上位的疏离，手里攥着块玉佩转得飞快。
最后那位却穿得稀奇，短袄配长裤，头发利落地挽成髻，进门就往八仙桌上一拍，嗓门比燕小六的唢呐还亮。
“劳驾，打尖还是住店？”佟湘玉把手机往围裙上一擦，标准的掌柜式微笑僵在脸上，“额滴神啊，你们这打扮是哪个戏班子的？道具挺讲究啊。”
石榴红宫装的女子抬手掩唇，指尖蔻丹红得像要滴下来，声音软得能掐出水：“奴家……敢问此处是何地？汴京么？”
“汴京？”郭芙蓉把锅铲往灶台上一磕，“你怕不是从清明上河图里跳出来的？这儿是七侠镇同福客栈，离你那汴京隔着几百年呢。”
穿短袄的女子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股子爽利：“几百年？沈佩贞我从民国来，倒想看看这几百年后的世界，是不是还容不下女人说话。”她说着往长凳上一坐，差点把榫卯结构的凳子坐散架。
石青色褙子的女子这时才抬眼，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空调，又落在铁蛋正给傻妞调试的无人机上，眉头拧成个疙瘩：“这些是什么妖物？莫不是徐福炼出来的仙丹变的？”
阿楚正趴在晏辰怀里抢最后一块桂花糕，闻言突然弹起来，嘴里还叼着半块糕，含糊不清地嚷嚷：“Oh y god！活的历史课本啊！晏辰快看，这三位姐姐的穿搭，放在今天也是顶流红毯水平！”
晏辰伸手擦掉她嘴角的糕渣，指尖故意在她下巴上挠了挠：“顶流哪有我家阿楚好看？不过论起风华绝代，这位穿红衣服的姐姐，怕是把‘云想衣裳花想容’刻进DNA里了。”
“少油嘴滑舌。”阿楚拍开他的手，却往他怀里缩了缩，“不过你别说，那位姐姐的步摇，晃得我眼睛都要怀孕了。”
铁蛋突然凑到傻妞耳边，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再好看也没我家傻妞好看，你今天给无人机装的新摄像头，比她们的珠翠亮多了。”傻妞的机械眼闪了闪红光，偷偷往铁蛋手心里塞了块能量块。
穿红衣服的女子听见“DNA”三个字，疑惑地歪了歪头：“公子说的是何物？奴家只知丝线绣的鸾鸟，不知这‘DNA’是哪种绣法？”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吕秀才推了推眼镜，清了清嗓子准备开讲，却被沈佩贞猛地一拍桌子打断。
“别扯这些没用的！”沈佩贞站起身，短袄的下摆扫过桌角，“我问你们，这民国……哦不，现在的女子，能进学堂吗？能当官吗？能跟男人一样抛头露面做生意吗？”
白展堂从柜台后探出头：“这有啥不能的？你看我们掌柜的，整个七侠镇谁不知道同福客栈是佟湘玉说了算？小郭能掌勺能打架，无双……”
“放着我来！”祝无双端着刚沏好的茶从后院跑出来，差点撞到沈佩贞身上，“姐姐们喝茶，我们这儿女子能做的可多了，我还会用智能手机打车呢。”
郑贵妃接过茶杯的手顿了顿，玉指在杯沿上摩挲：“智能手机？是能知晓天下事的法器？比钦天监的占星盘还灵？”
阿楚突然从晏辰怀里钻出来，举起手机晃了晃：“何止知晓天下事，还能直播呢。家人们，看到没？今天咱们客栈来了三位特别嘉宾，大家把‘欢迎’打在公屏上！”
屏幕上瞬间滚过一片弹幕。
“这几位姐姐的扮相好考究啊，尤其是那位穿红衣服的，步摇的样式是典型的五代风格！”
“短袄那位气场好强，莫名觉得有点眼熟，像是课本里见过的照片？”
“石青色褙子上的凤纹是暗绣，这种工艺在明代中后期才成熟吧？”
花蕊夫人盯着手机屏幕上滚动的文字，惊讶地捂住嘴：“这方镜竟能装下这么多字？比后蜀的藏书楼还厉害？”
“何止啊。”晏辰揽过阿楚的腰，在她耳边呵气如兰，“我们阿楚还能让这方镜唱跳RAP呢，要不要见识下？”
阿楚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眼波流转间却笑成了弯月：“讨厌~ 不过说真的，姐姐们要是不嫌弃，今晚就在这儿住下？我们这儿的总统套房，可比皇宫的龙床舒服多了，24小时热水，还有WiFi全覆盖哦。”
“WiFi？”郑贵妃皱着眉重复，“是新出的香料名吗？”
铁蛋突然“噗嗤”笑出声，伸手揽住傻妞的肩膀：“娘娘您这就有所不知了，这WiFi啊，比您宫里的密探还厉害，千里之外都能传话。就像我对傻妞的思念，信号满格，从不掉线。”
傻妞的机械脸泛起红晕，轻轻捶了他一下：“就你嘴甜。”
沈佩贞却没心思听他们打情骂俏，她走到墙边戳了戳空调外机，冰凉的触感让她眼睛一亮：“这铁盒子是什么？竟能散出凉气，比冰镇酸梅汤还过瘾！”
“这叫空调，”郭芙蓉端着一盘刚炒好的瓜子出来，“夏天制冷冬天制热，比你们那时候的冰窖方便多了。对了，还没请教姐姐们芳名呢？”
穿红衣服的女子盈盈一拜，裙摆扫过地面时像朵绽开的石榴花：“奴家花蕊夫人。”
石青色褙子的女子淡淡颔首：“郑氏。”
沈佩贞干脆地拱手：“沈佩贞。”
吕秀才手里的《论语》“啪嗒”掉在地上，他捡起来时手指都在抖：“花、花蕊夫人？就是写‘十四万人齐解甲’的那位？”
花蕊夫人的脸色瞬间白了，指尖紧紧攥着衣角：“公子也知晓奴家的拙作？”
“何止知晓，”阿楚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正经，“那句‘更无一个是男儿’，简直是千古绝句，把那些亡国的老爷们脸都打肿了。”
晏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补充：“我家阿楚最佩服有才华的女子了，不像某些人，除了会说土味情话，啥也不会。”
“谁说我啥也不会？”阿楚往他怀里一钻，声音嗲得发腻，“我还会……嗯哼~ 晚上让你见识见识？”
郑贵妃听得满脸通红，别过脸去咳嗽了两声：“咳咳，男女授受不亲，你们这般……成何体统？”
沈佩贞却拍着桌子叫好：“这才对嘛！男女平等，想说啥说啥，想做啥做啥，总比那些藏着掖着的假道学强！”
白展堂叼着瓜子凑过来：“我说几位，你们到底是从哪儿来的？真从几百年前穿过来的？”
花蕊夫人的眼圈突然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奴家本在蜀宫，一觉醒来就到了此处。孟昶他……他降了宋，十四万大军，竟抵不过宋军的铁蹄……”
“降了就降了，有什么好哭的？”郑贵妃冷冷地打断她，“成王败寇，自古皆然。不像我儿常洵，连争的机会都没有。”
沈佩贞“啪”地一拍桌子：“哭有什么用？眼泪救不了亡国，也换不来太子之位！要我说，就得争！就得抢！女子凭什么不能为自己谋出路？”
阿楚递过去一包纸巾，轻声安慰：“姐姐们先别急，来，擦擦眼泪。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到了这儿就是客。今晚我让厨房给你们做顿好的，什么佛跳墙、东坡肉、小龙虾，保证让你们吃了就不想走。”
晏辰从背包里掏出个平板电脑，点开美食图片：“你看这小龙虾，红彤彤的，像不像你们宫里的红珊瑚？剥开壳，肉嫩得能弹起来，再蘸点蒜蓉酱，那滋味……”
花蕊夫人盯着图片咽了咽口水，脸上的愁云散了些：“这……这虾竟有如此艳色？”
“这算啥，”阿楚抢过平板翻到冰淇淋的图片，“还有这个，叫冰淇淋，甜丝丝凉冰冰，比你们那时候的冰镇酪还好吃。”
郑贵妃的眼神动了动，却还是端着架子：“如此奢靡之物，怕是不合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晏辰揽过阿楚的肩，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就像我爱阿楚，天经地义，不需要规矩来定。”
阿楚笑着推了他一把：“少油嘴滑舌。对了姐姐们，你们要不要看看我们的直播？现在有好几千人在看呢，他们可都是你的粉丝。”
“粉丝？”沈佩贞皱眉，“是吃的粉吗？”
铁蛋笑得直不起腰：“沈先生您这就out了，这粉丝啊，就是喜欢您、崇拜您的人。就像我，是傻妞唯一的铁杆粉丝，永远为她打call！”
傻妞红着脸低下头：“就你贫。”
直播间的弹幕又开始刷屏。
“花蕊夫人！我中学课本里背过她的诗！“三月樱桃乍熟时，内人相引看红枝”，写得也太美了吧！”
“郑贵妃！“国本之争”的主角啊！历史书上说她差点改变明朝国运呢！”
“沈佩贞！民国女权先驱啊！我还看过她的传记，太飒了！”
花蕊夫人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眼眶又红了：“原来……几百年后还有人记得奴家的诗？”
“何止记得，”阿楚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你的诗写得那么好，就该被人记住。那些说你‘亡国之音’的，都是嫉妒你比他们有才华。”
晏辰从背后抱住阿楚，下巴搁在她肩上：“就像我家阿楚，不仅人美，才华横溢，连怼人都一套一套的，我这辈子都听不够。”
“讨厌~”阿楚在他怀里蹭了蹭，“说正事呢。姐姐们，今晚就住这儿吧，我们这儿房间多，保证让你们住得舒服。”
郑贵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也好，本宫倒要看看，这几百年后的世界，究竟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