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1 / 2)
盛明兰出现得毫无征兆。
同福客栈那扇永远敞开的木门框里,她就像一幅工笔仕女图突然被风吹进了闹市。
鸦青色的素缎褙子,发间一支样式简单却质地温润的玉簪松松挽着乌发,面容是那种被严格闺训打磨过的平静,眉眼低垂,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唯有紧抿的唇线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
她步履极稳,裙裾纹丝不动,双手却以一种保护的姿态交叠在身前,右手掌心微微拢着,似乎紧握着什么要紧的东西。
“叨扰了。”
她的声音不高,清凌凌的,带着点江南水汽的温润,像雨滴落在青石板上,瞬间压住了大堂里郭芙蓉正和吕秀才关于账目的细碎争执、李大嘴在后厨锅铲的碰撞声,以及白敬琪试图用新学会的口哨吹出个完整调子的努力。
所有人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落在这位不速之客身上。
柜台后,正拨拉着算盘珠子的佟湘玉最先反应过来。
她那双精明的眼睛上下一扫,职业性的笑容立刻堆满圆脸,声音拔高了一个调门:“哎哟喂!贵客临门呐!快请进快请进!姑娘这是打哪儿来?是打尖还是住店?风尘仆仆的,先坐下喝口热茶歇歇脚!”
她一边说,一边麻利地绕过柜台,热情地就要上前招呼。
恰在此时,坐在窗边八仙桌旁的阿楚手腕一转,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手机便对准了门口。
晏辰则动作更快,手指在面前展开的虚拟光屏上飞快地滑动了几下,几个微不可察的光点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客栈的空气里。
铁蛋和傻妞一左一右,如同两尊无声的门神,姿态看似放松,实则内部的传感器阵列已悄然启动,将门口的身影纳入全方位扫描范围。
盛明兰的目光在阿楚手中的“小镜子”和晏辰面前悬浮的光屏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那双沉静的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与惊奇,快得如同蜻蜓点水,随即又恢复了那种世家小姐特有的、带着距离感的温顺。
她微微侧身,避开了佟湘玉过于热情的肢体接触,对着阿楚的方向,极其自然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恳求,盈盈一礼,声音清晰地穿透大堂:“诸位有礼。小女子盛明兰,汴京人士。本在家中侍奉祖母,突遭变故,仓促间不知何故落入此间宝地。惊扰诸位,实在惶恐。”
她顿了顿,拢在身前的手微微抬起,露出指缝间一个用素绢紧紧包裹、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物事,绢布边缘渗出一点不祥的褐黄色污渍,“祖母病重,危在旦夕,此物恐是关键……小女子人地生疏,六神无主,恳请诸位……施以援手。”
她的姿态放得极低,言辞恳切,带着一种世家女特有的、令人难以拒绝的柔弱感,仿佛一枝在风雨中瑟瑟发抖的幽兰。
“汴京盛明兰?我的知否六姑娘!活生生的!”
“带着宅斗剧本杀到七侠镇了?这联动我原地升天!”
“看她手里!那包东西颜色不对劲啊!肯定是毒药!”
“祖母病重?是康姨母那个老妖婆下手了?”
“明兰姑娘这演技,这仪态,绝了!柔弱小白花皮下是钮祜禄·兰啊!”
“邢捕头呢!燕小六呢!出来接客……呸,出来办案了!”
阿楚的手机屏幕上,弹幕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画面。
阿楚眼睛亮得惊人,她兴奋地用手肘碰了碰晏辰的腰,压着嗓子:“辰哥!正主!活的六姑娘!带着宅斗核心道具空投了!”
晏辰嘴角噙着笑,手指在光屏上划拉着,调出铁蛋扫描的初步数据流,低声回应:“嗯,数据流显示那包裹物是复合生物碱类毒素,混合了蛇毒和几种罕见植物提取物,北宋提纯技术达不到这水准……有趣。”
他抬眼,目光锐利地扫过盛明兰紧握的手,“看来麻烦不小。”
铁蛋的电子眼闪烁着幽蓝的光,扫描光束精准地聚焦在那小小的素绢包上,他低沉平稳的合成音响起:“目标物确认:高浓度神经性混合毒素,成分复杂,含未知生物标记物,初步判定非本时空自然产物。危险等级:高。建议立即隔离处理。”
他说话时,目光却温柔地转向身边的傻妞。
傻妞微微颔首,纤细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点了几下,一层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淡金色能量涟漪以她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同福客栈大堂,形成一个无形的防护力场。
她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金属质感:“全域防护力场已启动,三级生物污染隔离。能量稳定。”
她侧头,对铁蛋露出一个极其细微的、只为他绽放的柔和表情。
“效率真高,亲爱的。”
铁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职责所在。”
傻妞回应得简洁,但眼波流转间的情意骗不了人。
白展堂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挪到了盛明兰侧后方不远处,手里捻着几粒花生米,眼睛却像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门口和盛明兰周身,嘴里啧啧有声:“乖乖,这阵仗……姑娘,你这手里攥着的可不是胭脂花粉,是催命符啊!搁哪儿惹上这种要命的玩意儿了?”
他看似随意,实则全身肌肉已调整到最佳发力状态。
郭芙蓉把抹布往肩上一甩,叉着腰,眉毛挑得老高:“怕什么!管他什么毒药暗器,敢在同福客栈撒野,先吃姑奶奶一记排山倒海再说!”
她摆了个起手式,气势汹汹。
吕秀才扶了扶他的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探究的光芒:“盛姑娘?汴京盛家?可是那位勇毅侯独女下嫁的清流盛家?子曾经曰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姑娘身携此等剧毒之物,实在……实在凶险异常!”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把郭芙蓉往后拉了拉。
莫小贝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根糖葫芦,一边啃一边踮着脚往前凑,大眼睛里全是好奇:“哇!你就是那个把顾二叔都拿捏住的明兰姐姐?比画儿上的还好看!你祖母怎么了?谁那么坏下毒啊?”
祝无双立刻放下正在擦拭的桌子,快步走过来,声音温温柔柔的:“明兰姑娘别怕,先坐下歇歇,喝口热茶定定神。放着我来。”
她手脚麻利地拉开一张椅子,又转身去倒茶。
盛明兰看着眼前这群衣着奇特、言行举止迥异于汴京深宅大院的人们,看着他们或警惕、或好奇、或热情、或跃跃欲试的反应,再听着耳边那些似乎从虚空中传来的、被称为“弹幕”的纷乱评论(虽然她无法完全理解那些词汇,但“祖母”、“毒”、“康姨母”几个字眼清晰无比),眼底深处最后一丝犹豫也消散了。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细说前因后果。
异变陡生!
盛明兰身后那片原本平静的空气,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
仿佛一块透明的绸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揉皱、撕扯,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一股阴冷、带着浓烈脂粉香气和某种腐败草药混合的怪风猛地从中席卷而出,吹得大堂里灯笼乱晃,杯盘叮当作响。
“呵……呵呵呵……”
一阵尖利刻薄、仿佛指甲刮过瓷片般的笑声从那扭曲的漩涡中心传出,听得人头皮发麻,“小贱蹄子!跑得倒是快!竟让你撞进这穷乡僻壤的腌臜地方!把东西给我交出来!”
话音才落,一个穿着华贵锦缎褙子、满头珠翠晃得人眼花的身影猛地从时空涟漪中挤了出来!
正是康姨母!
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布满狰狞,眼神淬毒般死死盯着盛明兰紧握的手,尤其是看到那素绢包上渗出的污渍时,眼中的贪婪和狠戾几乎要化为实质。
她二话不说,右手猛地一扬,几点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乌光带着破空之声,直射盛明兰面门和胸口!
又快又毒!
“卧槽!康姨母真追来了!”
“这出场特效值五毛!自带阴风BGM!”
“一言不合就下死手啊!真·毒妇!”
“明兰小心!”
“放肆!”
郭芙蓉离得最近,反应也是最快。
她柳眉倒竖,怒喝一声,“排山倒海!”
双掌挟着强劲的掌风,毫不犹豫地迎向那几枚毒针拍去!
掌力刚猛,意图将毒针震飞。
“芙妹不可!”
吕秀才吓得魂飞魄散,失声惊叫。
“小心针上有毒!”
白展堂的警告也同时响起,他的身影化作一道残影,葵花点穴手施展到极致,手指带风,直取康姨母身上几处要穴,试图围魏救赵。
然而,那几枚乌黑的毒针在接触到郭芙蓉雄浑掌力的瞬间,竟诡异地一颤,针尖猛地爆开一团细密的黑雾!
这黑雾仿佛有生命般,无视了刚猛的掌风,反而如同跗骨之蛆,逆着气流方向,丝丝缕缕地向郭芙蓉的手掌和面门扑去!
郭芙蓉脸色剧变,硬生生收回大半掌力,身形急退,同时屏住呼吸。
饶是如此,仍有一缕黑雾沾上了她的袖口,那上好的棉布瞬间发出“嗤嗤”轻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出几个焦黑的小洞!
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弥漫开来。
白展堂的指尖也在同一时间触碰到了康姨母的肩膀。
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凝聚了内力的手指点上去,感觉却像是点中了一块滑不留手的油浸皮革,又像是点进了一团粘稠的淤泥,力道瞬间被卸去了大半!
更有一股阴寒歹毒的反震之力顺着指尖传来,震得他手臂微微一麻!
“哼!下三滥的点穴功夫!”
康姨母不屑地嗤笑一声,身体诡异地一扭,竟从白展堂指下滑脱,反手又是一把带着腥风的粉末撒向白展堂和旁边试图冲上来的李大嘴!
“亲娘哎!”
李大嘴怪叫一声,慌忙举起手里的锅盖当盾牌,粉末打在锅盖上“噗噗”作响。
邢捕头刚拔出半截腰刀,一见这架势,立马缩回燕小六身后,声音都变调了:“有毒!小心!这影响仕途啊!”
燕小六倒是英勇,鼓起腮帮子就要吹他那标志性的唢呐助威,被邢捕头一巴掌拍在后脑勺:“吹什么吹!快抄家伙……保护本捕头!”
就在这电光火石、一片混乱之际!
一道淡金色的光幕如同流水般,瞬间在郭芙蓉、白展堂等人面前升起,精准地将那扩散的黑雾和歹毒的粉末隔绝开来!
毒物撞在光幕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瞬间化为青烟消散。
是傻妞!
她不知何时已挡在众人前方,双手十指张开,维持着能量护盾的稳定输出,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地盯着康姨母。
铁蛋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盛明兰身侧,高大的身躯形成一道屏障,手臂外侧弹出两片薄如蝉翼的弧形能量刃,发出低沉的嗡鸣,随时准备格挡任何攻击。
“物理点穴作用于目标体表被未知能量层干扰,效果减弱百分之七十三。”
铁蛋的声音平稳地分析着战况,“毒素具有强腐蚀性和神经麻痹性,非本时空已知品类。建议升级防护等级。”
康姨母一击不中,又被那诡异的金色光幕阻挡,脸上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但更多的是被激怒的疯狂:“哪来的妖人!敢坏我好事!”
她猛地从头上拔下一支沉甸甸的金簪,簪尾尖锐,闪烁着幽蓝的光泽,显然也淬了剧毒,合身就要再次扑向被铁蛋护住的盛明兰。
“傻妞威武!能量盾太帅了!”
“铁蛋哥男友力爆棚!护住我方明兰!”
“老白点穴手居然失效了?这老妖婆开挂了?”
“小郭姐姐衣服破了!心疼!”
“那金簪绝对有毒!阴险!”
大堂里气氛剑拔弩张,郭芙蓉看着袖口的破洞,气得直跺脚;
白展堂甩了甩微麻的手指,脸色凝重;
佟湘玉躲在柜台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额滴神啊,这可咋办呀”;
吕青柠皱着眉头,小大人似的在观察康姨母的动作和地上的毒粉痕迹;
吕青橙和白敬琪则被郭芙蓉死死按在身后,两个小家伙又是害怕又是兴奋地探头探脑。
“够了!”
一声清叱如同冰珠落玉盘,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和混乱。
盛明兰开口了。
她依旧站在那里,身姿笔直,只是脸色在刚才的惊变中显得更加苍白了几分,握着毒药包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透着青白。
她看着状若疯虎的康姨母,眼中那层温顺恭谨的薄纱彻底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和一种洞悉一切的清明。
“姨母。”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康姨母那疯狂的视线。
盛明兰的身体忽然微微晃了一下,左手猛地捂住了心口,眉头痛苦地蹙起,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和不敢置信的虚弱,“您……您竟如此狠心……这毒……这毒发作……好快……”
她踉跄一步,似乎站立不稳,紧握着素绢包的右手也无力地垂下,那沾染了褐黄色污渍的包裹,眼看就要从她指尖滑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康姨母的扑击动作戛然而止。
她看着盛明兰痛苦的模样,看着那即将掉落的毒药包,脸上的狰狞瞬间被一种狂喜和极度的贪婪所取代!
那双刻薄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仿佛饿狼看到了唾手可得的肥肉,完全失去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