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蚁蚱蜢闹同福(1 / 2)
一只……生物,闯进了同福客栈敞开着的大门。
说他像人,他又实在太小,只比柜台高出一个头;说他不是人,他又分明穿着极其考究的绸缎衣裳,只是那衣裳裹在一个过分滚圆、几乎是个完美球形的肚子上,显得分外滑稽。
他顶着一顶小小的、镶嵌着米粒大小珍珠的瓜皮帽,脸上油光锃亮,细小的眼睛在丰腴的脸颊上几乎成了一条缝。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比他自己小不了多少、用金线绣着“丰”字的锦囊,每一步都走得沉重又执着,仿佛那圆滚滚的身体里塞满了沉甸甸的铅块。
他昂着头,用尖细得如同绣花针落地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问道:“掌柜的!听说贵宝地,有吃不完的粮食?”
正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的佟湘玉闻声抬起头,手里的动作瞬间停了。
她那双精明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微张,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额滴神呀!”她下意识地倒抽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这是个……啥么子嘛?咋这么小?还……还这么圆润?”
柜台后正埋头苦读《论语》的吕秀才,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滑到了鼻尖。
他扶了扶眼镜,眯着眼仔细瞧了瞧,慢悠悠地摇头晃脑:“子曾经曰过,‘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观此君形态,似……似有异相,非我中原人士?”
正拿着块抹布、百无聊赖擦着柜台的白展堂,动作猛地一僵。
他警惕地上下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身体微微绷紧,习惯性地摆出了随时准备施展“葵花点穴手”的架势,嘴里嘀咕着:“瞅着不像善茬啊,这鼓鼓囊囊的锦囊里,别藏着啥暗器吧?”
角落里的阿楚和晏辰交换了一个惊奇又带着笑意的眼神。
阿楚反应极快,立刻从她那个仿佛连接着异次元空间的高科技背包里掏出了直播手机,手指飞快地点开软件,将镜头精准地对准了门口那个小小的、圆润的身影。
晏辰默契地凑近阿楚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说:“老婆,这开场,绝了。弹幕要疯。”
果然,手机屏幕瞬间被汹涌的彩色弹幕洪流淹没:
“卧槽!活的!伊索寓言成精了!这不就是那个冬天饿死的蚱蜢本蚱?”
“楼上精辟!这肚子,这打扮,这贪婪的小眼神,教科书级别的蚱蜢拟人啊!”
“掌柜的快看他的小帽子!上面是珍珠吗?米粒大的珍珠也是珍珠啊!”
“秀才又曰了!每次有怪事他必曰,笑死!”
“老白警惕性拉满!职业病犯了这是!”
“小郭呢?排山倒海预备!感觉这圆球要搞事情!”
“这体型,感觉他一顿能吃掉同福客栈半年的存粮?”
“赌五文钱,他那个锦囊是个空间袋,里面能装下一座粮仓!”
“佟掌柜的表情,截图了!表情包预定:“额滴神呀之震惊球”!”
阿楚憋着笑,把手机屏幕微微侧向佟湘玉的方向,声音清脆地提醒:“掌柜的,宝宝们都在跟你打招呼呢,夸你表情生动,能拿表情包大奖!”
佟湘玉这才从巨大的冲击中勉强回神,脸上挤出几分属于生意人的、略显僵硬的职业笑容,朝着手机镜头挥了挥手:“哎呀,家人们好,家人们好!宝宝们真是……真是火眼金睛啊!额这表情,是真情流露,真情流露!”
她努力把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小客人身上,清了清嗓子,“这位……呃……贵客,不知如何称呼?您说的吃不完的粮食……额们这小店,开门做生意,粮食是有,但也得花钱买不是?童叟无欺,价格公道!”
她下意识地护住了身后的米缸盖子。
那圆滚滚的小人——现在大家都默认他就是“蚱蜢”了——挺了挺他那几乎不存在的腰板,细声细气,却带着一种迷之优越感:“哼!钱?俗物!”
他用短胖的手指,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小心翼翼地解开他那金线锦囊的口子。
哗啦一声,一道刺目的金光猛地从袋口喷薄而出,瞬间照亮了略显昏暗的客栈大堂。
金锭!满满一袋,全是黄澄澄、沉甸甸的金元宝!
那光芒晃得佟湘玉的眼睛都直了,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仿佛被那金光扼住了喉咙。
“金……金子!”佟湘玉的声音激动得直打颤,身体不由自主地就朝那袋金子扑了过去,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之前的惊疑瞬间被狂喜取代,“贵客!贵客临门啊!快请坐!快请坐!展堂!看茶!上最好的龙井!不!上我珍藏的雨前毛尖!无双!快!把咱们库房里最好的点心都端出来!”
白展堂被她这一嗓子吼得一个激灵,看着掌柜那见钱眼开、完全忘了警惕的样子,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但还是麻利地去泡茶了。
祝无双清脆地应了一声“放着我来!”,身影轻盈地飘向后厨。
蚱蜢对佟湘玉的热情奉承似乎很是受用,他矜持地摆了摆短胖的小手,依旧用他那尖细的嗓音强调:“粮食!所有的粮食!我都要!立刻!马上!”
他的小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攫取的光芒,紧紧盯着佟湘玉身后的米缸,还有后厨的方向,仿佛那里藏着稀世珍宝。
“没问题!没问题!”佟湘玉笑得见牙不见眼,满口答应,“额这就让人给您搬!您有多少金子,额就给您多少粮食!保证让您……呃……囤得舒心,存得放心!”
她已经开始盘算着这笔横财能让她在同福镇再开几家分店了。
就在佟湘玉被金子晃花了眼,满口答应着要清空库房时,客栈那扇本就敞开的大门处,猛地刮进来一阵带着青草和野花气息的旋风!
伴随着这阵风,一个极其高亢、带着强烈不满和委屈的男声炸雷般响起,瞬间盖过了大堂里所有的声音:“谁!是哪个没长眼睛、满嘴跑骆驼的在造谣!说老子冬天饿死了?!放他娘的……呃……放他蚱蜢的连环屁!”
这声音如同裂帛,极具穿透力,震得房梁似乎都簌簌落灰。
众人齐刷刷扭头,只见门口光影交错处,站着一个与之前那位“蚱蜢”形成极端反差的……呃,另一位“蚱蜢”?
这位新来的,身量倒是正常,甚至算得上颀长精瘦。
一头乱糟糟、如同刚被暴风雨蹂躏过的稻草般的红发冲天而立,几根桀骜不驯的发丝还挑染了翠绿,活像几根倔强的嫩草芽。
他身上穿着一件用各种鲜艳碎布拼凑而成的“衣裳”,赤着脚,脚踝上还系着几串叮当作响的彩色小铃铛。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斜挎着的那把造型古朴、琴身油亮的琵琶。
他风尘仆仆,脸上还沾着点泥星子,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燃着两簇野火,此刻正燃烧着熊熊的怒火,扫视着大堂里的每一个人,仿佛要揪出那个散播谣言的罪魁祸首。
弹幕瞬间迎来了第二波核爆:
“噗——!!!正主来了!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红配绿!赛狗……不!赛神仙!这配色,这发型,艺术细菌拉满了!”
“这嗓门!这气势!说他饿死了?鬼才信!中气比老白的狮子吼还足!”
“背琵琶的游吟诗人?不!是背琵琶的暴走摇滚蚱蜢!”
“金蚱蜢脸绿了!看那圆球的表情,笑死我了!”
“大型寓言故事翻车现场!伊索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无双姐姐端点心出来看到两个蚱蜢,表情肯定绝了!”
“打起来!打起来!(搬好板凳掏出瓜子)”
“青柠呢?快出来推理!哪个是真蚱蜢?”
“额滴神呀!”佟湘玉再次发出惊呼,不过这次是纯粹被这戏剧性场面惊的。
她手里的金元宝差点掉地上,看看左边滚圆富态、金光闪闪的“蚱蜢”,又看看右边精瘦狂野、色彩斑斓的“蚱蜢”,感觉脑子完全不够用了,“这……这咋还……还买一送一咧?今天是什么蚱蜢开大会的日子吗?”
阿楚兴奋得差点跳起来,直播手机镜头在两位风格迥异的“蚱蜢”之间疯狂切换,语速飞快:“家人们!见证历史!大型寓言翻车连续剧!买定离手啊!左边囤积狂魔金蚱蜢,右边摇滚浪人红蚱蜢!哪个才是本尊?弹幕刷起来!”
晏辰在她旁边,笑得肩膀直抖,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心,低声道:“这剧情走向,编剧都不敢这么写。”
精瘦的红发蚱蜢一眼就锁定了那个圆滚滚、捧着金子的同类。
他几个箭步冲上前,背上的琵琶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阵急促的乱响。
他伸出修长但指节分明、带着点薄茧的手指,差点戳到金蚱蜢的鼻子上(如果他有明显鼻子的话),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高亢:“是你!是不是你散播的谣言?败坏我名声!我蚱大仙走南闯北,靠的就是一身正气和……和及时行乐的潇洒!饿死?我呸!老子活得比谁都滋润!”
他激动地拍了拍自己平坦但结实的腹部,“看见没?喝露水都能长精神!用得着像你一样,囤得跟个球似的?丢不丢蚱蜢的脸?”
金蚱蜢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和几乎戳到脸上的手指吓得往后一缩,圆滚滚的身体像个不倒翁似的晃了晃。
他紧紧护住怀里的金袋子和已经解开袋口的粮食锦囊,小眼睛里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和一种居高临下的鄙夷,尖声反驳:“粗鄙!无知!你懂什么?!这叫居安思危!这叫深谋远虑!冬天!可怕的冬天!寒风像刀子,大地一片白茫茫,寸草不生!没有粮食,你喝西北风去?露水?哼!早就结成冰坨子砸死你了!”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红发蚱蜢脸上,“像你这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浪荡子,就是饿死路边的命!我的名声?我的名声就是未雨绸缪的典范!是智慧!是远见!”
“远见个屁!”红发蚱蜢气得跳脚,脚踝上的铃铛哗啦啦响成一片,“你那是贪婪!是守财奴!是钻进粮堆里的蛀虫!夏天多美好?阳光!鲜花!甘甜的露珠!跳动的溪流!还有……还有姑娘们美妙的歌声!”
他眼神突然飘忽了一下,似乎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但随即又被怒火拉回现实,“你呢?就知道撅着屁股往洞里搬!搬!搬!大好时光全浪费在当苦力上!活着就是为了囤?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你囤的那些粮食,发霉了你也舍不得吃吧?抱着你的金子和霉米进棺材吧!蠢货!”
“你!你侮辱我的智慧!”金蚱蜢气得浑身肥肉都在抖,脸涨成了猪肝色。
“智慧?你那叫鼠目寸光!”红发蚱蜢毫不示弱。
“你目光短浅!只顾享乐!”
“你行尸走肉!毫无生趣!”
两个蚱蜢,一个滚圆如球,怒发冲冠;一个精瘦似竹,暴跳如雷。
尖利的高音和愤怒的咆哮在大堂里激烈碰撞,唾沫横飞,互相指着鼻子,眼看就要从文斗升级为武斗。
“葵花点穴手!”一声清喝!白影如鬼魅般闪过!
就在两位蚱蜢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横飞,金蚱蜢那只胖乎乎的小手激动地快要挥到红发蚱蜢脸上的瞬间,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骤然切入两人之间!
白展堂出手了!目标明确——那个情绪激动、眼看就要引发肢体冲突的金蚱蜢!
他并指如风,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点向金蚱蜢圆滚滚身体侧面某个应该是穴位的位置。
“呃!”金蚱蜢那尖锐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他浑身猛地一僵,高举的手臂定格在空中,脸上愤怒的表情凝固,整个人瞬间变成了一座圆润的、金灿灿的雕塑。
只有那双小眼睛里,还残留着被强行中断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呼……”佟湘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展堂!干得漂亮!可算清净……”
她的“净”字还没完全出口,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眼睛再次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比两个蚱蜢吵架更恐怖的事情。
只见那被白展堂点住穴位的金蚱蜢,他那只紧紧攥着、已经解开袋口的锦囊,因为他身体的僵直而微微倾斜。
袋口向下,正对着客栈大堂擦得锃亮的青砖地面。
沙沙沙……沙沙沙……
细微而密集的声音响起。
起初像是风吹细沙,但很快,声音变得清晰而令人头皮发麻——是无数细小颗粒物持续不断倾泻而出的声音!
不是金子!也不是寻常的米粒!
金灿灿、黄澄澄、饱满圆润的小米粒,如同决堤的微型洪水,源源不断地从那小小的锦囊口喷涌而出!
速度之快,数量之多,远超想象!
它们不是散落,而是像被无形的力量驱动着,疯狂地堆积、叠高!
眨眼之间!就在金蚱蜢僵直的脚边,一座由纯粹小米构成的、足有半人高的“米山”拔地而起!
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迅猛增长!
金黄色的米粒在从大门照进来的阳光下,闪烁着一种近乎诡异的、富足到极致的光芒,几乎要晃瞎所有人的眼!
弹幕瞬间刷屏:
“卧槽槽槽槽!无限米袋!实锤了!”
“真·粮山!这高度!这规模!佟掌柜十年不开张都够了!”
“老白点穴手帅不过三秒!米山攻击!物理伤害!”
“这米……品质看着真好!金黄金黄的!想熬粥了!”
“红蚱蜢看傻了!表情包:目瞪狗呆.jpg”
“无双的点心盘呢?快接点!现成的顶级小米!”
“这锦囊是连接了异次元粮仓吗?这不科学!(但很魔法!)”
“青橙!快用你的惊涛骇浪掌打散它!不然客栈要被淹了!”
“额滴——亲娘咧!”佟湘玉看着那迅速堆积、几乎要碰到房梁的金色米山,感觉心脏都停跳了半拍。
狂喜瞬间被一种巨大的、荒谬的恐慌取代。
这哪里是财富?这分明是灾难!
她的同福客栈,要变成米仓了!
“停!停!快让它停下!展堂!展堂想想办法!额滴大堂!额滴地砖!额滴……”
白展堂也懵了,看着自己点穴的手指,再看看那疯狂喷涌的米山,一脸怀疑人生:“我……我就点了他一下……这咋还……还泄洪了呢?”
他试着想靠近,但不断滚落的米粒像微型泥石流,让他无处下脚。
“哈哈哈哈!”被晾在一旁的红发蚱蜢在经历了最初的呆滞后,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飙出来了,背上的琵琶随着他的动作乱晃。
他指着僵直的金蚱蜢和那座还在增高的米山,上气不接下气:“看……看见没!哈哈哈哈!报应!让你囤!让你囤!囤得自己都动不了了吧!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还智慧?还远见?我看是蠢得冒泡!把自己埋了吧!哈哈哈哈!”
他的嘲笑声在大堂里回荡,格外刺耳。
金蚱蜢虽然不能动,但那双小眼睛里,屈辱和愤怒的火焰几乎要喷出来。
“哼!幸灾乐祸!肤浅!”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带着不满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吕青柠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二楼的楼梯口。
小姑娘双手环抱,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副小侦探的派头,居高临下地看着
“真相只有一个!”她学着某位名侦探的经典姿势,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金蚱蜢的锦囊,“问题肯定出在这个袋子上!它连接的地方不对劲!铁蛋叔,傻妞姨,扫描它!”
一直安静地站在阿楚和晏辰身后,如同最可靠背景板的铁蛋和傻妞,闻言同时上前一步。
铁蛋那金属质感十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只是眼中红光微微一闪。
傻妞则温柔地补充道:“主人,目标物品存在异常空间波动,能量读数异常。初步扫描显示,该锦囊内部存在一个微型虫洞,指向一个……嗯,规模庞大的有机物质储存空间。正在尝试建立稳定连接进行深度扫描。”
铁蛋低沉而平稳的声音接着响起,带着一种金属的冷感:“能量输出稳定。建立次级通道。空间坐标解析中……解析完成。投影准备。”
话音刚落,他抬起一只手臂,掌心向上。
一道柔和但明亮的光束从他掌心射出,迅速在大堂侧面相对空旷的墙壁上展开,形成一幅巨大而清晰的动态画面。
画面中展现的,是一个超乎想象的、令人叹为观止又隐隐感到压抑的世界。
那是一个庞大到无边无际的地下洞穴系统。
无数条蜿蜒曲折、如同迷宫般的通道四通八达。
而构成这庞大迷宫墙壁的,并非泥土或岩石,而是被某种粘合剂紧密粘合、层层叠叠、码放得整整齐齐、如同砖块般的——粮食!
金黄的小米、饱满的麦粒、雪白的大米、各种豆类……不同种类的粮食构成了不同颜色的“砖墙”,形成了这个巨大地下王国的宏伟结构。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这个巨大的、由粮食构成的迷宫中,密密麻麻、如同潮水般涌动着无数的蚂蚁!
它们个头比寻常蚂蚁大得多,油亮的黑色甲壳在洞穴深处微弱的光源下反射着幽光。
它们秩序井然得可怕,排成一条条长龙,川流不息。
有的扛着比自身大数倍的谷粒,步伐稳健地运往洞穴深处;有的则在进行着复杂的“建筑”工作,用分泌的粘液将新的粮食“砖块”严丝合缝地垒砌到“墙壁”上;还有一些体型更大、甲壳上似乎带着金色纹路的蚂蚁,如同监工般在通道中巡视,触角高频抖动着,传递着无声的命令。
整个画面宏大、精密、高效,却又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冰冷机械般的囤积狂热。
没有嬉戏,没有交流,只有永无止境的搬运、储存、加固。
仿佛囤积粮食本身,就是它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和最高信仰。
弹幕再次刷屏:
“我的妈!蚂蚁王国!粮食长城!”
“密集恐惧症要犯了!这蚂蚁也太多了!”
“这规模……这组织度……秦始皇的兵马俑都弱爆了!”
“它们在用粮食盖房子?盖迷宫?这是什么硬核生存狂?”
“那些金纹蚂蚁是干部吗?感觉好有派头!”
“所以金蚱蜢不是蚱蜢?是蚂蚁?还是蚂蚁养的……宠物?”
“青柠小神探牛逼!一眼看穿本质!”
“囤积狂魔实锤!这信仰太硬核了!害怕!”
“嘶……”整个同福客栈大堂里,响起一片整齐的倒抽冷气声。
连一直狂笑的红发蚱蜢都止住了笑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宏大而诡异的投影,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佟湘玉看着自己大堂里那座还在缓慢增高、由顶级小米构成的金山,再对比投影里那无边无际、作为建筑材料的粮食海洋,忽然觉得眼前这座“金山”也不那么可怕了,反而生出一股荒谬感。
她喃喃道:“额滴神呀……跟这比起来,额这点小米……算个啥嘛……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啊……”
语气里居然带上了一丝微妙的同情?
她看向僵直的金蚱蜢(或许该叫金蚂蚁?),眼神复杂,“你……你们这日子过的……不累得慌吗?就……就一直搬?一直存?”
金蚂蚁虽然不能说话动弹,但那双小眼睛里,在看到自己“家园”投影的瞬间,竟然奇异地流露出一丝……自豪?
仿佛在说:看,这就是我们的伟业!
“累?何止是累!”红发蚱蜢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立刻抓住机会大声嘲讽,声音里充满了不屑,“简直是愚蠢透顶!生命的全部意义就是当搬运工?就是守着发霉的粮食?夏天那么短!阳光那么暖!花儿那么香!不去歌唱!不去舞蹈!不去享受清风和露水!活着还有什么滋味?”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将背上的琵琶转到身前,手指用力拨动琴弦!
“铮——!”
一声裂帛般的强音,如同惊雷炸响!
带着一股狂放不羁、冲破一切束缚的力量感,瞬间撕裂了投影带来的压抑氛围!
“都给我醒醒吧!”红发蚱蜢放声高歌,声音高亢嘹亮,带着强烈的感染力,“囤积的囚徒!看看外面的天!——”
他手指在琴弦上飞快地轮扫、勾抹,急促而欢快的旋律如同山涧奔涌的清泉,又如林间跳跃的阳光,倾泻而出。
他的身体随着节奏自然地摆动,赤脚踩着拍子,脚踝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伴奏。
他一边弹奏,一边高声歌唱,歌词直白而充满野性的生命力:
“粮仓堆满顶破天,锁住手脚锁住眼!
夏日蝉鸣多短暂,阳光金子铺满田!
不摘鲜花不尝露,空对金山也枉然!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担!
起舞!趁风暖!高歌!趁声甜!
莫待寒冬北风起,空对枯枝叹流年!嘿!”
这歌声和琴声仿佛带着魔力,充满了原始的、不受拘束的欢乐和对生命本身的热情礼赞。
每一个音符都在撞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灵,与那冰冷、机械、囤积至上的蚂蚁王国形成了最极致的反差!
弹幕又一次沸腾:
“燃起来了!蚱蜢哥牛逼!摇滚精神永存!”
“这嗓子!这琵琶!绝了!耳朵要怀孕!”
“歌词太真实了!及时行乐派战歌!”
“听得我想立刻出去跑两圈!上班是什么?不上了!”
“蚂蚁们听见了吗?快醒醒!别搬砖了!出来嗨!”
“掌柜的!快跟着节奏扭起来!别心疼你的米了!”
“青橙!敬琪!别躲了!出来蹦迪啊!”
“郭芙蓉!排山倒海给他打拍子啊!”
歌声琴声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同福客栈这群本就热闹的灵魂!
郭芙蓉第一个按捺不住,她早就被那蚂蚁王国的压抑憋得够呛。
听到这充满反抗和自由意味的歌声,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说得好!”她大喝一声,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乱跳,“排山倒海——!”
当然,这次不是打人,而是双掌带着呼啸的劲风,猛地拍向地面!
轰!
一股强大的气浪以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
地面上那座半人高的米山首当其冲!
哗啦!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推了一把,金灿灿的小米粒被狂暴的气劲炸得冲天而起!
如同下了一场盛大无比、金光璀璨的“米粒暴雨”!
无数小米粒被抛向空中,在从大门和窗户透进来的阳光照射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簌簌落下,覆盖了整个大堂!
“哈哈哈!下米啦!下米啦!”莫小贝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兴奋地在漫天落下的米粒中又蹦又跳,伸手去接,小脸上全是纯粹的快乐。
“哗擦!”白敬琪怪叫一声,下意识地想掏他的左轮手枪,结果摸了个空(被佟湘玉没收了),干脆也学着莫小贝的样子,笨拙地扭动身体躲避着落下的米粒,试图摆个帅点的姿势,结果差点滑倒。
“放着我来!”祝无双看着满地的米粒,职业本能发作,下意识就想去找扫帚,但看着漫天金雨和大家(除了僵直的金蚂蚁和心疼得脸都皱成一团的佟湘玉)难得的欢乐,动作又停住了,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吕秀才推了推眼镜,看着这“米粒疾风骤雨”的景象,摇头晃脑,文绉绉地感慨:“此情此景,当真是……呃……‘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不,是落米盘……”
郭芙蓉一把搂过他的脖子,大笑道:“酸秀才!别念了!跳起来!”
吕青橙被姐姐青柠拉着,也跑到了大堂中央。
小丫头看着满地的米,又看看还在激情弹唱的红发蚱蜢,大眼睛眨了眨,忽然深吸一口气,学着郭芙蓉的样子,小手掌对着旁边一张没被米粒覆盖太多的空地,娇叱一声:“惊涛骇浪——掌!”
呼!
一股虽然远不如郭芙蓉雄浑,但也颇具声势的小型掌风呼啸而出,将那片空地上的灰尘和几粒散落的米吹得四散飞扬。
“好!”红发蚱蜢看到这一幕,琴声更加激昂,歌声也拔高了一个调,“对!就是这样!小丫头!有灵性!释放你的力量!享受这快乐!”
佟湘玉看着自己心爱的、每天擦得锃亮的青砖地面被一层厚厚的金小米覆盖,桌椅板凳上也全是米粒,再听着那“浪费啊!作孽啊!”的心痛呐喊,简直要昏厥过去。
她捂着心口,对着还在制造“米雨”源头的金蚂蚁(和他的锦囊)哀嚎:“停!快停下啊!额滴米!额滴大堂!亲娘咧!这得糟蹋多少好东西啊!展堂!快!快想办法让他停下!不然额……额跟你拼了!”
白展堂也急,他试着再次靠近金蚂蚁,但地面太滑,全是滚动的米粒,他那引以为傲的轻功也施展不开,好几次差点摔倒。
“掌柜的!不是我不想啊!这……这满地都是‘陷阱’啊!根本近不了身!而且点穴好像对这袋子没用!”他狼狈地稳住身形,无奈地喊道。
阿楚和晏辰也加入了欢乐的“米雨”中。
晏辰搂着阿楚的腰,带着她在米粒稍薄的地方旋转,阿楚则举着手机,大笑着记录这疯狂又欢乐的一幕,还不忘对着镜头喊:“家人们!看到了吗?同福客栈限定版——黄金米粒dis!嗨起来!”
弹幕早已被欢乐填满:
“米粒蹦迪!年度最佳画面!截图!疯狂截图!”
“小郭的排山倒海还能这么用?清理大师!”
“青橙的惊涛骇浪掌!萌翻了!未来女侠预定!”
“掌柜的心痛到无法呼吸!表情包+1”
“老白滑步!帅不过三秒!米粒攻击,恐怖如斯!”
“无双姐姐:我是扫还是不扫?在线等,挺急的!”
“蚱蜢哥的BGM太顶了!求歌名!求谱子!”
“这才是生活啊!蚂蚁们!快出来感受一下!”
就在这混乱、欢乐又带着点荒诞的巅峰时刻,一直专注盯着投影、小眉头紧锁的吕青柠突然大喊一声,盖过了音乐和喧闹:“等等!铁蛋叔!傻妞姨!放大那个角落!粮仓最底层的那个区域!快!”
铁蛋和傻妞的执行力是绝对的。
投影画面瞬间切换、放大,聚焦到那个庞大蚂蚁王国迷宫的最底层、一个相对独立且隐蔽的巨大洞穴。
画面清晰起来。
没有金灿灿的小米,没有雪白的大米。
映入眼帘的,是堆积如山的……土豆。
但绝不是新鲜的土豆。
这些土豆大部分表皮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深褐色,布满了丑陋的黑色霉斑和干瘪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