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死神来了(1 / 2)
门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往里敞亮,带着廊下一串铜铃叮铃乱响。
逆着午后的日光,门口立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年轻男人。
兜帽边缘沾着半片干枯的槐树叶,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透着青白,死死攥着个褪色的帆布挎包,包角磨出了毛边。
“额滴神啊,这打扮倒像是从哪个坟堆里爬出来的。”佟湘玉正用阿楚给的美容仪敷着面膜,说话时硅胶垫在脸上颤了颤,顺手把仪器往柜台上一搁,镜面反射出窗外晃眼的光。
男人猛地抬头,帽檐下露出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目光扫过客栈里的八仙桌,突然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了半步。
他喉咙里滚出嘶哑的气音,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这里……安全吗?”
白展堂正给吕青柠削苹果,水果刀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花,果皮连成条垂下来,闻言挑眉:“你这话说的,同福客栈打从开张起,除了被小郭的排山倒海掀翻过桌子,还没出过人命呢。”
“排山倒海?”男人突然激动起来,双手在胸前胡乱比划,指节磕到一起发出轻响。
“是那种能把人拍飞的掌法?”
“会打到吊灯吗?”
“灯掉下来会砸中谁?”
“站在正下方的人有没有穿防滑鞋?”
郭芙蓉刚端着茶壶从后厨出来,壶嘴冒着白汽,闻言柳眉倒竖:“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我郭芙蓉的掌法何时失过手?”说罢扬手就要演示,袖口带起的风扫过桌面,吹得账本纸页沙沙响。
被吕秀才一把拉住。
“芙妹息怒,子曾经曰过,君子动口不动手。”吕秀才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温和的光,看向来客,“阁下看着面生,莫非是从远方来的客商?”
男人嘴唇哆嗦着没说话。
倒是他那帆布挎包突然动了动,拉链缝里钻出半截毛绒尾巴,灰扑扑的,像团蒲公英绒毛。
紧接着探出颗圆滚滚的仓鼠脑袋,黑豆子似的眼睛滴溜溜转,鼻尖还沾着点面包屑。
“哇塞,这小东西比小贝养的兔子还可爱!”祝无双正要上前,裙摆扫过板凳腿,发出轻响。
被男人一把拦住。
“别碰它!”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将挎包抱在怀里,胳膊肘撞到门框,疼得龇牙却顾不上揉,“它刚才在马车上啃过安全带,如果这里有钉子……”
“打住打住。”晏辰伸手揽住阿楚的腰,后者正踮脚想去看那只仓鼠,发梢蹭过他的下巴,“这位朋友,你先深呼吸三次,再跟我们说清楚,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阿楚趁机从晏辰怀里挣出来,指尖在他胳膊上挠了下,从兜里摸出颗草莓糖递过去:“吃颗糖定定神,我们这儿虽然没有120,但有会点穴的,有会掌法的,实在不行还有机器人急救包。”她说着晃了晃手腕上的智能手环,屏幕上立刻弹出红十字标志,蓝光映在她脸上。
男人盯着那颗糖看了半晌,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猛地摇头:“不能吃!糖纸可能会划破喉咙,吞咽的时候如果正好打喷嚏……”
铁蛋端着盘瓜子从楼梯上下来,金属关节在木质台阶上敲出笃笃声,像串急促的鼓点:“检测到人类心率180,肾上腺素超标,建议播放舒缓音乐。”说罢指尖弹出个微型扬声器,流淌出《春江花月夜》的调子,琴弦声在客栈里荡开。
傻妞跟着下楼,手里捧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死神来了》的电影海报,她指尖点了点画面:“铁蛋,他的特征和数据库里的亚历克斯很像。”
“死神来了?”李大嘴刚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铲尖沾着点面粉,“那不是阿楚给我们看的恐怖片吗?里头的人死法老邪乎了,有个被电梯夹……”
“大嘴叔!”莫小贝从楼上跑下来,手里攥着根跳绳,正好打断他,“别吓唬人!”
男人听到“死神”两个字,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被及时上前的白展堂扶住,后者掌心的老茧蹭过他的后背:“兄弟,有话好好说,别吓唬自己。”白展堂拍了拍他的背,“这世上哪有什么死神,都是自己吓自己。”
“不!是真的!”男人突然抓住白展堂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对方肉里,袖口滑下来,露出手腕上道浅淡的疤痕,“我叫萨姆,上周在过山车出事前,我看到了幻象!”
“后来……后来我的朋友一个个都死了。”
“都是意外,看似巧合的意外!”
阿楚举着手机对准萨姆,镜头稳得像架小云台,直播间的弹幕立刻滚动起来。
“这小哥脸色比我家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冻豆腐还青”
“过山车那段我有印象,后来他们躲进图书馆都没用,书架倒得邪乎”
“同福客栈的房梁看着挺结实,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扛住意外”
“无双姑娘手巧,快编根红绳给他系上,老辈人说能辟邪”
“白少侠刚才扶人的动作真帅,不愧是盗圣出身”
“家人们让你别害怕。”阿楚把手机转过去给萨姆看,屏幕亮度调得柔和,“我们这儿有高人,专治各种牛鬼蛇神,实在不行,铁蛋的激光炮能轰开陨石。”
晏辰从背包里取出个金属探测器,在萨姆身上扫了一圈,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你身上没有危险品,倒是有三枚硬币卡在鞋底花纹里,走路不怕硌脚吗?”
萨姆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鞋子,鞋面沾着泥点,突然脸色煞白,失了血色:“这双鞋!昨天在加油站踩到油渍,差点被车撞!”他猛地抬脚要脱鞋,动作太急,脚腕撞到门槛,发出“咚”的一声。
整个人往前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白敬琪抬手就是一枪,左轮手枪的子弹擦着萨姆的头皮飞过,带起缕头发,精准打中他头顶悬着的灯笼。
灯笼坠落在地,棉芯刚要引燃灯油,吕青橙纵身跃起,双掌合十推出一股气浪,将火苗硬生生按灭在半空,掌风扫过桌面,吹得茶杯盖叮叮响。
“哗擦!幸好我反应快。”白敬琪吹了吹枪口,枪身泛着冷光,却被佟湘玉照着后脑勺拍了一下,力道不轻。
“臭小子,谁让你随便开枪的!”佟湘玉瞪着他,眼角的细纹因为动气更明显了些,“子弹不要钱啊?那可是阿楚给的特质橡皮弹,打坏了东西怎么办?”
吕青柠推了推和她爹同款的眼镜,蹲下身检查灯笼残骸,指尖捏起段锈蚀的铁丝:“灯笼挂钩的铁丝有锈蚀痕迹,承重超过三克就会断裂,而萨姆刚才前倾的角度正好让他的头顶处于坠落轨迹上。”她抬头看向萨姆,镜片后的眼睛很亮,“你说的意外,是不是都这样?”
萨姆张着嘴说不出话。
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像朵迅速枯萎的花。
铁蛋突然开口,金属嗓音带着电流感:“根据环境扫描,客栈内存在十七处安全隐患,包括但不限于:厨房菜刀悬挂高度过低、二楼栏杆间距超标、房梁上有三只正在啃木头的老鼠,其中一只携带了……”
“铁蛋!”傻妞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打断他的话,柔声补充,“我已经启动一级防护模式,所有尖锐物品都加装了缓冲垫,老鼠也被声波驱赶到后院了,不会再来捣乱。”
“这还不够。”萨姆突然抱住脑袋蹲在地上,后背剧烈起伏,“死神会利用一切……电线短路、地板打滑、甚至蝴蝶扇动翅膀引发的风暴……”
阿楚蹲在他对面,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腹蹭过他打结的发丝:“萨姆同学,听过蝴蝶效应吗?一只南美洲的蝴蝶扇动翅膀,可能在两周后引发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但反过来想,我们在这里打个喷嚏,说不定就能改变你那边的风向呢?”她眨了眨眼,从兜里摸出片湿纸巾,“先擦擦汗,你看你,比刚跑完马拉松的还狼狈。”
晏辰走过来,手里端着杯温水,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我老婆说的是废话文学,但有个道理没错——事在人为。”他把水杯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萨姆的手,对方烫似的缩了下,他便把杯子放在地上,“你看我们这客栈,每天鸡飞狗跳的,昨天小贝还差点把炮仗扔灶台里,不也平平安安到现在?”
“白敬琪这枪法能去当神射手了,就是太虎”
“青橙的掌法比电影里的特效还厉害,那股气浪看得我手心冒汗”
“突然觉得死神来这儿可能会失业,这儿的人个个都有反杀技能”
“建议给客栈装个避雷针,以防万一,七侠镇夏天雷多”
“吕青柠这观察力,长大了能当六扇门总捕头”
邢捕头和燕小六正好推门进来,前者手里还拎着半只烧鸡,油汁顺着油纸渗出来,滴在他的官服上。
“哟,这是又来新人了?”邢捕头凑到萨姆跟前,抽了抽鼻子,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看你这脸色,莫非是犯了什么案子?这可影响仕途啊……”
“捕头叔叔,他是被死神追杀呢。”吕青柠一本正经地解释,小手背在身后,像个小大人。
燕小六掏出唢呐吹了个刺耳的调子,音色尖锐得像指甲刮玻璃:“别怕!有我们在,保证让死神有来无回!”
“要是他敢来,我就替你照顾好我二舅姥爷……不是,我就替你收拾他!”他说着挺了挺胸,腰间的刀鞘撞到桌子腿。
萨姆被唢呐声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水杯差点脱手。
被祝无双眼疾手快地接住,她指尖还沾着面粉,是刚揉完面的:“小六哥,先别吹了,吓到客人了。”祝无双把水杯放在桌上,又给萨姆端来一碟刚出炉的桂花糕,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尝尝这个,甜的能压惊,我放了蜜枣,不粘牙。”
萨姆盯着桂花糕上的糖霜,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喉结动了动:“这盘子……洗干净了吗?会不会有洗洁精残留?”
李大嘴在一旁不乐意了,把锅铲往灶台上一拍,发出“哐当”声:“嘿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我李大嘴的厨艺在七侠镇那是数一数二的,盘子刷得比我脸都干净!”
“上次阿楚用检测仪查过,比她实验室的培养皿还干净。”他补充道,语气里带着点骄傲。
“就是。”莫小贝从楼上跑下来,嘴里还叼着根糖葫芦,糖衣沾在嘴角,“上次我把墨水滴在碗里,大嘴叔都给我换了个新的,比我嫂子还讲究,我嫂子上次还把胭脂盒掉汤里呢。”
“莫小贝!”佟湘玉在柜台后瞪她,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阿楚突然拍了下手,掌心相击发出脆响:“有了!铁蛋,把我们带来的那套量子纠缠监测仪拿出来。”
铁蛋应声从储物间推出个半人高的仪器,金属外壳泛着冷光,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波形图,像串不停扭动的彩带。
“这能捕捉到物体间的隐性关联,比如一颗螺丝钉和一场车祸的因果关系。”阿楚指着屏幕解释,指尖点过一道红色波形,“要是死神真的在设计意外,这里肯定会有异常波动,比白展堂的葵花点穴手还准。”
萨姆看着仪器,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点光亮,像蒙尘的镜子被擦亮:“这……这真的有用吗?”
“试过才知道。”晏辰帮他把连帽衫的帽子摘下来,露出乱糟糟的头发,发丝里还缠着片草屑,“你得先放松,越紧张越容易出岔子。”
“你看,连你怀里的小仓鼠都比你淡定。”他朝那只正抱着瓜子啃的仓鼠努了努嘴。
那只仓鼠不知何时从挎包里钻了出来,蹲在祝无双的手心里,抱着瓜子啃得香,腮帮子鼓成了球。
萨姆看着它,嘴角终于牵起一丝微弱的笑意,像冰封的湖面裂开条缝。
“这仪器看起来好厉害,比六扇门的刑具还先进,不知道能不能测出来谁偷了我家的鸡”
“仓鼠才是人生赢家,不管啥时候都能吃,心态值得学习”
“希望能管用,不想看帅哥被死神带走,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秀才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在想‘子曾经曰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郭女侠刚才进厨房了,肯定是去给客人做硬菜了,她嘴硬心软”
吕秀才果然推了推眼镜,清了清嗓子:“子曾经曰过,未知生,焉知死。与其整天担惊受怕,不如把握当下。”
“比如……”他转头看向厨房方向,声音温柔了些,“芙妹,我们晚上吃什么?”
郭芙蓉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带着点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就知道吃!没看见客人正发愁呢吗?”
嘴上这么说,却听得见她对李大嘴喊:“大嘴,晚上多做点硬菜,给这位萨姆兄弟补补,把那只老母鸡炖了!”
夜幕降临,同福客栈点起了节能灯,暖黄的光线驱散了不少阴森感,照得木纹桌面像铺了层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