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芳你怎么看(1 / 2)
客栈那两扇饱经风霜的木门,被一股裹挟着雪沫子的北风猛地撞开,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怪响。
风雪喧嚣着扑进大堂,卷得几张空桌上的油灯一阵明灭乱跳,连带墙上挂着的“同福客栈”牌匾都跟着晃了两晃。
门洞里,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逆着光,轮廓被风雪的狂乱线条勾勒得有些模糊。
待风雪稍歇,众人定睛瞧去。
当先一位老者,身量不算魁梧,却自有股渊渟岳峙的沉稳。
他头戴一顶色泽略显黯淡的黑色幞头,身着深青色圆领袍衫,袍角下摆沾了些泥雪,却不显狼狈。
面庞清癯,下颌蓄着修剪得宜的长须,已然花白,被风吹得微微拂动。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古井,此刻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旅途的倦意,平静地扫视着这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却透着十足古怪的客栈。
他身后半步,紧跟着一位雄壮如铁塔的虬髯大汉,浓眉如刷,环眼炯炯,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腰间挎着柄样式古朴的长刀,双手骨节粗大,此刻正警惕地按在刀柄之上,肌肉虬结的手臂绷得紧紧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客栈每一个角落,仿佛随时能暴起扑击。
大堂里瞬间安静下来。
嗑瓜子的莫小贝停了嘴,瓜子皮粘在嘴角;白展堂刚抹到一半的桌子,抹布悬在半空;郭芙蓉“排山倒海”的起手式僵在身前;连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的吕秀才也抬起了头,厚厚的眼镜片后满是惊奇。
那长须老者抬步跨过门槛,掸了掸袍袖上的雪花,动作从容不迫。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门外呼啸的风声,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温和与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风雪阻途,冒昧叨扰。老夫狄仁杰,并护卫李元芳,为追查一桩奇案线索,误入此间,不知此处是何地界?又是何年月?”
他微微一顿,目光落在佟湘玉身上,显然以其为掌柜,“敢问掌柜,可否容我二人暂避风雪,讨碗热汤水?”
“额滴个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佟湘玉最先反应过来,夸张地一拍大腿,脸上瞬间堆起职业化的热情笑容,扭着腰肢就迎了上去,“贵客临门,蓬荜生辉啊!快请进快请进,这风雪大的,冻坏了吧?展堂!赶紧的,关门!芙蓉,上热茶!要最好的碧螺春!秀才,愣着干啥,接包袱啊!”
她一边麻利地指挥,一边拿眼风使劲扫着狄仁杰和李元芳的穿着打扮,心里的小算盘拨得飞快——这气度,这打扮,非富即贵啊!大生意上门了!
“哗擦!”角落里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少年惊叹。
白敬琪猛地从条凳上弹起来,双眼放光地盯着李元芳腰间那柄长刀,又看看狄仁杰,嘴里念念有词,“这范儿!小爷我行走江湖多年…呃,几个月,头回见这么带劲的!”
站在柜台边的铁蛋,那双充满科技感的电子眼瞬间蓝光大盛,两道无形的扫描光束无声无息地从狄仁杰和李元芳身上掠过。
几毫秒后,他那个圆溜溜的金属脑袋猛地一偏,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用他那标志性的、带着点夸张电子合成腔调的嗓音,拔高了八度惊呼道:“哇哦!老板!老板娘!快看!生物特征扫描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历史人物数据库深度检索中…结果确认!唐朝!神探!活的!狄仁杰!狄阁老!旁边那位,武力值报表,李元芳!我的个主板啊!”
他激动得原地转了个圈,金属关节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几乎是铁蛋话音落下的同时,阿楚手腕上那个看似普通的手环猛地投射出一片绚烂的光幕,悬浮在客栈大堂的半空。
无数流光溢彩的文字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地滚动起来:
“卧槽槽槽槽!狄仁杰?!活的?!我特么不是在做梦吧?!”
“元芳!是元芳!元芳你怎么看?快说话啊!”
“阁老!阁老我是您的铁粉啊!您那本《洗冤集录》我都能倒背了!”
“唐朝神探空降七侠镇?!这剧本谁写的?太特么刺激了!”
“佟掌柜快看!你们客栈要青史留名了!”
“李将军!看我看我!求签名!求合影!”
“狄公!您老查的啥奇案?说出来让家人们开开眼呗!”
五颜六色的弹幕像烟花一样炸开,瞬间填满了半空的光幕,映得整个大堂光影变幻,如同魔幻剧场。
同福客栈的诸位,除了早已习惯的阿楚晏辰和铁蛋傻妞,其余人包括刚进门的狄仁杰和李元芳,都被这突如其来、超越时代认知的景象震得目瞪口呆。
“额滴个亲娘咧!”邢育森邢捕头刚从后厨顺了根鸡腿啃着,一出来就看到这漫天飞舞的“神仙字”,吓得手里的鸡腿“吧嗒”掉在地上。
他那双小眼睛滴溜溜一转,瞬间爆发出比佟湘玉还亮的光芒,一个箭步就蹭到了光幕下方,搓着两只油乎乎的手,仰着脖子,脸上堆满了谄媚又市侩的笑容,冲着光幕嚷嚷:“哎哟喂!宝宝们!家人们!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瞧瞧这流量!这热度!亲娘诶!这泼天的富贵…不是,这泼天的关注度!邢捕头我…我代表七侠镇衙门全体同仁,感谢家人们的支持!那个…打赏通道在哪儿?榜一大哥大姐们,刷个火箭呗?咱这办案经费…嘿嘿,有点紧张!”
他一边说,一边使劲朝光幕抛媚眼。
郭芙蓉嫌弃地一把将他拉开:“去去去!丢人现眼!家人们别理他!欢迎狄大人!欢迎李将军!小女子郭芙蓉,这是我夫君吕轻侯,秀才!”
她大大咧咧地一拱手,颇有江湖儿女的豪气。
吕秀才赶紧整了整衣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斯斯文文地作揖:“晚生吕轻侯,久仰狄阁老大名,如雷贯耳!子曾经曰过…”
“行啦行啦!别曰了!”郭芙蓉一把捂住秀才的嘴,转向狄仁杰,笑容灿烂,“狄大人,您别见怪,他就这毛病。您二位快请坐!展堂,茶呢?磨蹭啥呢!”
白展堂如梦初醒,赶紧端着茶盘溜过来,动作快得像抹了油,脸上堆着职业性的笑容,眼神却下意识地避开了李元芳那双锐利的眼睛:“客官您请!上好的碧螺春!嘿嘿,小心烫!”
狄仁杰的目光从震撼的光幕上收回,又缓缓扫过客栈里这一张张鲜活、热情又透着十足古怪的面孔,最后落在阿楚和晏辰身上——他们俩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脸上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微笑。
狄仁杰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思虑,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对佟湘玉道:“多谢掌柜盛情。此地…果然奇异非凡。”
他撩袍,从容地在一张空桌旁坐下。
李元芳则像一尊沉默的铁塔,紧挨着他身后半步站立,手始终未曾离开刀柄,警惕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扫视着每一个靠近的人,尤其是那个能发光的铁疙瘩和那个看起来温婉但气息同样深不可测的女子。
佟湘玉亲自给狄仁杰斟上茶,笑得见牙不见眼:“狄大人您太客气啦!您能来小店,那是额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您老说的奇案…是咋回事啊?说出来听听?说不定额们这些本地人,还能帮上点小忙呢?”
她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神探住的店,这招牌效应,以后还不得客似云来?房价必须翻倍!不,翻三倍!
狄仁杰端起粗瓷茶碗,吹了吹浮沫,动作优雅,与这简陋的环境奇异地融合。
他轻啜一口,微微蹙眉,显然这“上好碧螺春”的滋味与宫廷御品相去甚远。
他放下茶碗,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磁性:“此事说来蹊跷。老夫奉旨巡查江南道,行至一处名为‘七里香’的镇甸。该地富庶,民风淳朴。然,近半年来,镇中数位乡绅富户,于寿辰当夜,家中库房珍藏的、用以贺寿的奇珍异宝,皆不翼而飞。现场门窗紧锁,毫无破坏痕迹,亦无迷香迷药残留,宛若…珍宝凭空蒸发。”
他顿了顿,深邃的目光扫过听得入神的众人,“更奇者,失窃次日,失主案头必出现一朵以冰晶雕琢而成的莲花,剔透玲珑,遇手温即化,不留丝毫痕迹。失主家中仆役、亲眷,皆称当夜无异状,亦无人见过生面孔。此贼来无影,去无踪,只留一朵冰莲,视官府如无物。老夫追查数月,线索却指向…此地。”
“冰莲花?遇手温即化?”吕青柠不知何时挤到了最前面,推了推她鼻梁上那副小巧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没有破坏痕迹,没有迷药,目击者零…这手法,很专业啊!听起来像是某种…仪式?或者标记?”
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充满了探案的热情。
“切!”白敬琪抱着胳膊,一脸的不以为然,“有啥了不起的?小爷我要是出手,保管让那贼人连根毛都剩不下!保管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他挺了挺单薄的胸膛,努力想营造出高手风范,可惜在魁梧的李元芳面前,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李元芳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白敬琪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白敬琪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后面吹牛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狄仁杰微微颔首,对吕青柠投去一丝赞许的目光:“小友所言不错。此贼手段高明,心思缜密,更兼…其行窃目标,并非随意挑选。被盗之物,皆与‘寿’字相关,且本身价值并非首要,多蕴含特殊意义或传说。老夫追查其踪迹,几经周折,最终线索指向贵镇方向,风雪所阻,才误入此间。”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阿楚和晏辰,带着询问,“不知二位,还有这位…铁蛋先生,对此奇案,可有高见?”
阿楚正窝在晏辰怀里,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闻言抬起头,大眼睛眨了眨,带着点狡黠:“高见谈不上。不过嘛…”
她拖长了调子,晃了晃手腕,光幕上的弹幕瞬间刷得更快了。
“冰莲大盗!听着就带感!”
“目标特定,仪式感拉满,这贼有品位!”
“狄阁老加油!家人们精神上支持你!”
“七里香镇?没听说过啊!”
“重点难道不是线索指向同福客栈?细思极恐!”
晏辰捏了捏阿楚的脸颊,接口道,声音温润:“狄阁老客气。我们初来乍到,对本地旧事了解不多。不过,既然线索指向七侠镇,想必这镇上或附近,定有与那‘七里香’镇相关联之处,或者…有精通此道的高手?”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白展堂。
白展堂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跳起来:“哎哟喂!晏大侠!您这话说的!我白展堂现在可是良民!大大的良民!偷鸡摸狗…啊呸!那种高来高去、不留痕迹的活儿,早八百年就不干啦!掌柜的可以作证!”
他赶紧朝佟湘玉使眼色。
佟湘玉立刻护犊子:“就是就是!我们家展堂,现在那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一心扑在客栈建设上!那种没技术含量的偷盗行为,他早看不上了!对吧展堂?”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拧了白展堂胳膊一下。
白展堂疼得龇牙咧嘴,还得赔笑:“对对对!掌柜的说得对!太没技术含量了!”
“放着我来!”祝无双清脆的声音响起,她端着一盘刚切好的酱牛肉轻盈地走过来,放在狄仁杰桌上,温婉一笑,“狄大人,李将军,先用些小菜垫垫。案子的事急不得,您二位先安顿下来,慢慢查。我们同福客栈的人,都会尽力帮忙的。”
她的话总是让人如沐春风。
李元芳紧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对着无双微微颔首致意。
夜色渐深,风雪似乎小了些,但寒意更浓。
同福客栈的喧嚣渐渐平息,众人各自回房安歇,只留下大堂几盏长明的油灯,在墙壁上投下摇曳昏黄的光影。
白展堂哼着小曲儿,轻手轻脚地摸回自己房间。
他有个宝贝,藏在床底下最隐秘的暗格里,连佟湘玉都不知道——那是当年在京城“顺手牵羊”时,机缘巧合救了个落难的老御厨,老御厨感激涕零,临别时偷偷塞给他的一小盒宫廷秘制的点心。
据说是某位娘娘的心头好,用料考究,工序繁复,堪称绝品。
白展堂一直舍不得吃,只当是江湖生涯最后一点辉煌的念想。
他习惯性地蹲下身,熟练地拨开几块松动的地砖,手指往里一探…空的!
白展堂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被点了穴。
他猛地趴下,整个脑袋都恨不得塞进那个小小的暗格里,手在里面胡乱地掏摸着,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我的点心呢?!我御赐的枣泥酥呢?!”一声凄厉的、变了调的惨叫划破了客栈的宁静,堪比夜枭哀鸣,“哪个天杀的王八羔子!偷到你白爷爷头上来了!给爷滚出来!”
这一嗓子,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
各个房间的灯“唰唰唰”地亮了起来,门板被拉开的声音此起彼伏。
佟湘玉第一个冲出来,头发散乱,只披着件外衣,满脸惊惶:“咋咧咋咧?展堂!你鬼叫个啥?遭贼了?”
郭芙蓉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老白,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你那点压箱底的私房钱被掌柜的发现了?”
吕秀才提着油灯,眼镜都戴歪了,一脸茫然:“子曾经曰过,君子不重则不威…老白,何事惊慌?”
阿楚和晏辰也迅速穿戴整齐出来,铁蛋和傻妞如同两道影子,无声地跟在他们身后。
狄仁杰和李元芳的房门也打开了,狄仁杰神色凝重,李元芳则已手按刀柄,目光如电扫视四周。
白展堂哭丧着脸,指着那个空荡荡的暗格,声音都在发抖:“我的宝贝!我藏了七八年的御赐枣泥酥!没了!就剩下…就剩下这个!”
他摊开手掌,掌心赫然躺着半块被捏得有些变形的枣泥酥!
油润的面皮,暗红的枣泥馅露出来,在昏黄的灯光下,那半块残骸显得格外刺眼。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半块点心上。
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御赐点心失窃?还是在神探狄仁杰眼皮子底下?这贼…胆子也太肥了!
佟湘玉心疼地看着那半块点心,又看看白展堂,刚想开口安慰,吕青柠小小的身影已经灵活地挤到了最前面。
她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显得她格外严肃的眼镜,小脸绷得紧紧的,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捻起那半块枣泥酥的碎屑,凑到鼻尖仔细闻了闻,又对着油灯仔细观察着断口处。
她小小的眉头紧紧锁着,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针,环视众人一周,最后,她的目光带着一种“我看穿了一切”的笃定,缓缓落在了佟湘玉脸上,小嘴一张,掷地有声:“真相只有一个!”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屏息凝神看着她。
吕青柠伸出小手指,稳稳地指向佟湘玉:“掌柜的!是你!肯定是你白天打扫卫生时发现了白大哥的珍藏,忍不住偷吃了!怕被发现,就故意留下半块伪装成失窃现场嫁祸他人!哼!这种手法,太幼稚了!”
“额?!”佟湘玉瞬间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指着自己的鼻子,声音都尖利得变了调,“额?!青柠!你这孩子!胡说八道啥咧?!额滴个神啊!额是那样的人吗?!额是掌柜的!额要吃点心还用得着偷?额直接让大嘴给额做不行吗?再说了,那玩意儿齁甜齁甜的,额才不爱吃呢!”
她气得胸脯剧烈起伏,脸都涨红了。
“掌柜的,你刚才看那点心的眼神,明明就很馋!”吕青柠寸步不让,逻辑清晰,“而且,只有你知道白大哥房间的布局!也只有你,有机会在打扫时发现暗格!”
“额…额…”佟湘玉被噎得一时语塞,气得直跺脚,“小丫头片子!反了天了你!额…额跟你拼了!”
说着就要去揪吕青柠的小辫子。
“哎呀!掌柜的!青柠!别冲动别冲动!”郭芙蓉和祝无双赶紧上前拉架。
白展堂则抱着头蹲在地上哀嚎:“我的点心啊!我的命根子啊!”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就在这鸡飞狗跳的时刻,一直沉默观察的狄仁杰忽然动了。
他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到白展堂面前,伸出了手,语气平静无波:“白少侠,可否将剩下的半块点心,予老夫一观?”
白展堂正伤心欲绝,也没多想,哭唧唧地把那半块枣泥酥放到了狄仁杰摊开的掌心里。
狄仁杰捏着那半块残骸,凑近油灯,仔细地审视着。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掠过点心酥皮的纹路、枣泥馅料的色泽、以及那参差不齐的断口。
他的手指在断口边缘轻轻摩挲了一下,指腹沾染上一点极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暗色粉末。
他不动声色地将指尖凑近鼻端,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
下一刻,狄仁杰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动作!
他猛地转身,脚步迅捷如风,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已经一步跨到正气得跳脚、指着吕青柠鼻子理论的佟湘玉面前!
他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睛,此刻锐利得如同实质的刀锋,直直刺入佟湘玉的眼底。
在佟湘玉惊愕茫然的目光中,狄仁杰手腕一翻,竟直接将那半块沾着可疑粉末的枣泥酥,迅雷不及掩耳地怼到了佟湘玉的嘴唇边上!
动作快、准、狠,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佟掌柜!”狄仁杰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堂木拍下,震得整个大堂嗡嗡作响,“尝尝!这砒霜之味,可还…鲜甜?”
“砒霜?!”
这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瞬间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方才还混乱喧嚣的大堂,刹那间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佟湘玉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煞白如纸。
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僵住了,嘴唇上那冰冷粗糙的点心触感,此刻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
她猛地瞪大眼睛,惊恐万分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半块“毒点心”,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想尖叫,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脖子,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眼看着就要瘫软下去。
“掌柜的!”白展堂目眦欲裂,方才那点心失窃的肉痛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取代,几乎是凭着本能,他身形一晃,使出看家本领的轻功,快如鬼魅般扑向佟湘玉,想要将她拉开。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一直如同影子般护卫在狄仁杰侧后方的李元芳,在狄仁杰说出“砒霜”二字的瞬间,那双环眼中精光爆射!
按在刀柄上的手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锵啷”一声龙吟般的清越刀鸣响彻大堂!
腰间那柄古朴的长刀已然出鞘半尺!
冰冷的刀锋在油灯下反射出慑人心魄的寒芒!
一股凌厉无匹的杀气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他的目标并非佟湘玉,而是狄仁杰身后空无一物的阴影处,显然是在防备可能存在的偷袭。
刀虽未完全出鞘,但那蓄势待发的雷霆一击,足以让所有人心胆俱寒!
“别动!”
“住手!”
阿楚和晏辰的厉喝几乎同时响起!
阿楚手腕一翻,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淡蓝色能量光束从她腕间射出,精准地打在李元芳即将完全出鞘的刀柄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响,硬生生将那刀锋又压回了鞘中寸许!
晏辰则如离弦之箭,一个闪身已挡在了浑身发抖的佟湘玉身前,将她与狄仁杰隔开,同时右手探出,快如闪电般扣住了狄仁杰拿着点心的手腕!
他的手指如同铁钳,稳如磐石,让那半块致命的点心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狄阁老!”晏辰的声音沉凝如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有话好说!何必如此?”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狄仁杰,锐利如鹰。
这兔起鹘落、惊心动魄的变故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从狄仁杰突然发难,到李元芳拔刀,再到阿楚晏辰出手制止,快得让其他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郭芙蓉、吕秀才、祝无双、莫小贝等人全都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惊骇与茫然。
白展堂扑到一半,被李元芳那骤然爆发的恐怖杀气一冲,骇得生生止住了身形,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铁蛋的电子眼疯狂闪烁,发出急促的“滴滴”声:“警报!警报!检测到强生物电场波动(杀气)!检测到高能武器反应!老板!老板娘!危险系数飙升!请求启动防御协议!”
傻妞则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阿楚侧前方,看似随意,实则封住了所有可能攻击阿楚的角度,温婉的脸上罩上了一层寒霜。
“卧槽!!!!砒霜?!”
“我特么原地裂开!狄阁老这操作太炸裂了!”
“元芳拔刀了!帅炸苍穹!”
“阿楚晏辰出手也好快!神仙打架啊!”
“佟掌柜吓傻了!心疼掌柜的一秒钟!”
“所以点心真的有毒?谁下的?目标是谁?老白还是掌柜的?”
“这剧情过山车!我心脏病要犯了!”
悬浮的光幕上,弹幕如同海啸般疯狂刷过,五颜六色的文字因为速度太快几乎连成了一片光带,映照着大堂内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死寂局面。
狄仁杰被晏辰扣住手腕,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同深潭,平静地迎上晏辰锐利的审视。
他手腕微微一动,晏辰感觉到一股柔韧却沛然的力量传来,并非对抗,更像是一种示意。
晏辰眉头微蹙,略一沉吟,缓缓松开了手指,但身体依旧挡在佟湘玉身前。
狄仁杰并未再看惊魂未定的佟湘玉,而是缓缓收回那半块枣泥酥,重新置于掌心。
他转向面沉如水、刀虽半归鞘但全身肌肉依旧紧绷如弓弦的李元芳,微微摇了摇头。
李元芳眼中厉色稍敛,按着刀柄的手缓缓放下,但那迫人的杀气并未完全散去,依旧如同实质的阴影笼罩着众人。
“晏少侠,阿楚姑娘,二位身手了得,反应迅捷,老夫佩服。”狄仁杰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和,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然,老夫此举,并非意在加害佟掌柜。”
他摊开手掌,将那半块点心展示在众人面前,指尖轻轻点了点断口处那极其细微的暗色粉末痕迹。
“此物,并非砒霜。”他语出惊人。
“啊?!”众人再次懵了。
不是砒霜?那刚才…是吓唬人?
“此乃‘乌香散’,”狄仁杰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沉缓,“一种极其罕见、产自西域的迷药。药性极烈,微量即可使人陷入深度昏迷,数个时辰方醒。其色暗褐,味极淡,混入枣泥馅中,几不可察。”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惊疑不定的面孔,最终落回面无人色的佟湘玉脸上,带着一丝深沉的歉意:“佟掌柜,方才多有得罪,情非得已,还请海涵。老夫出言恫吓,只为验证一事。”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此‘乌香散’之毒,非是涂抹于点心表面,而是…深藏于这枣泥馅芯之内!若佟掌柜真曾偷食,此刻早已昏迷不醒,焉能在此与青柠小友争执?”
他看向吕青柠,微微颔首,“小友心思敏锐,推断合理,然,智者千虑,终有一失。你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毒,在内馅。偷食之人,无论是否佟掌柜,只要咬下,必中招无疑!”
吕青柠的小脸“腾”地一下红了,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显然被狄仁杰的推理和刚才那番操作震撼得不轻。
狄仁杰的目光转向惊魂甫定、大口喘着气的白展堂,眼神变得格外凝重:“白少侠,此毒,非是为你所备。下毒之人真正的目标,恐怕…是老夫!”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