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打架我劝架(1 / 2)
太阳懒洋洋地爬到七侠镇青石板路的当腰,将同福客栈那块老招牌照得油光锃亮。
佟湘玉嗑着新炒的香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拨拉着柜台上的算盘珠子,嘴里念叨着:“展堂,你看看后厨,大嘴今日备的柴火够不够旺?可不敢误了家人们点的酸汤水饺。”
手机屏幕上,“同福客栈VIP老铁”的直播间里,家人们弹幕正飞:
“掌柜的操心柴火的模样也太真实了”
“大嘴哥今日创新菜是啥?饿死了饿死了!”
恰在此时,一个人影斜斜地歪进了客栈敞开的门洞,不偏不倚被门槛绊了个趔趄,差点跟门板来个大拥抱。
众人循声望去。
来人胡子拉碴,眼袋像挂着两个小号乌青袋,身上一件灰扑扑、打着好几个补丁、洗得发旧的文士长衫,皱巴巴地裹着,透着一股腌臜劲。
他肩上搭着个同样灰扑扑的旧褡裢,瘪得像是饿了三天的肚子,手里攥着一柄光秃秃的油纸扇骨——扇面早不知被风卷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哎呦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佟湘玉第一个叫出来,瓜子掉了一地,“快扶一把,快扶一把!”
白展堂如鬼魅般滑上前,稳稳当当托住那人胳膊,嘴里啧啧两声:“这位先生,您瞅着比咱家这月没结的房租还愁啊!打哪来啊?跟八百里加急赶死路似的?”
这胡子拉碴的男人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深深喘了几口粗气,抬起那双饱含绝望、疲惫不堪的眼睛,扫了一圈四周好奇和同情的面孔。
嘴唇哆嗦着,一个字还没吐出来,喉咙里先滚出几声破碎的哽咽。
那悲怆劲儿,连后院里打盹的大黄狗都惊醒了,迷茫地“汪”了一声。
这人出现的第一秒,阿楚口袋里那个超薄折叠屏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
不用看画面,只听那密集如暴雨打芭蕉的提示音,就知道直播间彻底炸开了锅。
阿楚飞快掏出手机,屏幕上五颜六色的全息弹幕文字像冲破堤坝的洪流,“刷”一下飞射到空中,悬浮在客栈大堂。
密集的弹幕几乎填满了半空:
“老天爷!活的!活的《鹬蚌相争》受害者本人啊!”
“‘渔翁得利’的张渔翁!课本插图长胡子叔叔!”
“这沧桑感绝了!是真·打工人·得·渔翁!”
“快问问!课本上写‘两者不肯相舍’后面是啥?打没打起来啊?”
胡子男目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只有同福众人才能清晰看见的全息幻象吸引。
他瞪大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愣愣地看着空中那些跳跃闪烁、充满现代词汇却又理解了他困境的文字,那深不见底的痛苦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的闸门。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声音嘶哑干裂,像被砂纸狠狠打磨过:“我张某人苦啊!苍天哪!你们写的书倒轻巧!渔翁得利?屁的利!是‘渔翁受罪’!!‘鹬蚌相争’?那都是美化!是无休无止的家暴!是千年追杀的真人秀!我、我……我才是那个最惨的主儿哇!!!”
他情绪彻底崩溃,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哭得山崩地裂,眼泪和尘土在脸上和成了泥浆。
肩上的褡裢滑落,可怜兮兮地摊在地上,里面几枚可怜的铜钱和一块啃得半秃的硬窝窝头滚了出来。
整个同福大堂瞬间落针可闻。
算盘珠子被佟湘玉无意识地捏得咔咔作响,白展堂保持着托胳膊的姿势僵住。
郭芙蓉眨巴着大眼睛,不确定地问:“这……这位得‘利’的张先生?鹬……蚌?”
她下意识把手搭在腰间空着的兵器袋上。
祝无双已经利落地拧了个热手巾递过去,脸上满是同情:“张先生,您先擦擦……”
“擦什么擦!”张渔翁甩开手巾,悲痛欲绝地捶打着地面,“多少年了!整整一千二百三十七年又六十三天外加四个时辰!我走,他们追!我躲到山里,他们打到山里!我藏到水底,他们闹到水底!我就想安安稳稳打两条鱼、晒个网、找个老婆生个娃过小日子!就这么点卑微的念想……呜呜……”
他嚎啕着摸出褡裢里那个硬邦邦、边缘都磕出粉末的窝窝头,狠狠咬了一口,咯吱作响:“瞧瞧!这就是我的每日‘利’!比砖还硬!呜呜……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哇……”
他哭得撕心裂肺,每一声哽咽里都浸透了积攒千年的疲惫和绝望。
吕秀才扶了扶鼻梁上的破旧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或者说职业病)的光芒:“张兄此言差矣。夫‘两者不肯相舍,渔者得而并禽之’,此乃寓言明理,警示世人切莫意气用事,以致……”
他“之”字还没说完,一个冰冷尖锐、带着海腥味的女声如同无形的冰锥,猛地刺穿客栈的门板:“张!渔!翁!给老娘滚出来!你那只扁毛贼鸟又他妈堵我家门了!今儿不赔我这颗百年孕养的东珠精魄,老娘把你骨头磨成粉洒海里喂虾米!”
几乎同时,另一个尖利刺耳、带着扑棱棱风响的怪笑在众人头顶炸开:“嘎嘎嘎!死蚌壳精!少放你的海鲜屁!就你那破门也配叫门?踩你家门槛是你的荣幸!分明是老子那根至尊鸿鹄脚趾骨被你捡到偷藏了!还来!不然老子啄烂你那破壳!姓张的你个孬种,快出来给老子主持……呸!给老子作证!”
声音像砂轮打磨玻璃。
全息弹幕瞬间再次爆炸:
“蚌精小姐姐暴躁开场!一上来就是百年东珠!”
“哈哈哈鸿鹄脚趾骨?蚌壳偷脚趾骨?鸟哥你碰瓷碰出新高度了!”
“坐等鹬哥经典高空扑屎绝技!不对蚌壳怕屎吗?”
“秀才开始记重点了!讼师DNA启动!”
“哗擦!何方妖孽敢在咱同福地盘撒野!”白敬琪动作神速,从背后一摸,“唰啦”一声,他那柄造型古怪的左轮枪已然在手。
他熟练地一甩手腕,“咔哒”,一颗黄澄澄的特制小弹丸精准地落入弹巢。
白展堂身影一晃,人已如同鬼魅般贴在窗边,只探出半只眼睛,压低声音吼道:“敬琪你个兔崽子!才擦的光!别瞎上膛!万一是房东二舅姥爷……”
燕小六条件反射般挺身而出,激动得嘴唇哆嗦:“替我照顾……”
后面的词被郭芙蓉一记精准的栗暴敲回了他嗓子眼。
“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佟湘玉抱头躲到柜台后面,声音发颤,“这、这新来的张先生到底是钓到啥玩意儿了呀?”
“啪嗒!”一滴黏糊糊、白花花、散发着奇异鱼腥味的不明物体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吕青橙刚梳好的双丫髻上。
小姑娘瞬间石化,小脸一点点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黑。
她周身气浪肉眼可见地翻涌起来,猛地仰头。
“我……”她小脸憋得通红,一句惊涛骇浪掌的开场词卡在喉咙里,愣是被那又腥又臭又滑溜溜的触感恶心到失语。
阿楚反应如电光石火,一个闪身冲到晏辰身边,嘴里低喝:“辰辰,防护!最大!”
两人同时按动腕表上一个不起眼的银色按键。
“嗡——”一层极淡的、几乎透明的光膜瞬间以两人为中心扩展开来,将靠得近的佟湘玉、吕秀才、吕青柠几人轻轻拢在其中。
光膜上落下几滴鸟屎,发出滋滋微响,随即滑落消失。
晏辰挑眉,手臂优雅地揽住阿楚的腰,往怀里带了带,唇边勾起一抹坏笑:“媳妇儿防护罩开得够快啊。怎么,怕这‘海陆空立体三鲜大礼包’坏了我这帅气的发型?放心,发型乱了也挡不住我对你汹涌的爱意。”
他指尖在阿楚耳垂上轻轻一擦,动作快如闪电,又滑如游鱼。
阿楚翻了个标准的白眼,嫌弃地拍开他的手,却偷偷往他坚实的臂弯里又缩了缩:“少贫!你那满头发蜡定型得能当防弹衣了,鸟屎算个毛线!我是怕你那宝贝直播支架被砸了!耽误给家人们看戏!”
嘴上不饶人,耳根却悄悄染上一抹红。
“嘎嘎!蚌精老妖婆!看老子新领悟的‘九天十地扑屎落玉盘’!”屋顶上那尖锐的声音狂笑着。
紧接着,一片密集的、白花花、黏糊糊的不明飞行物带着呼啸的风声和浓烈的腥味,如同一场极其恶毒的暴雨,铺天盖地砸向客栈大门方向。
目标精准——刚刚那个吼着要东珠精魄的泼辣蚌精!
“我去你鸿鹄老祖的蛋壳!”大门方向猛地腾起一团浑浊的光华,隐隐现出一面巨大、布满苔藓纹路的蚌壳虚影。
“哐当!噗噗噗!”无数鸟屎砸在光晕凝成的巨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和滑腻的黏连声,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嘎嘎嘎!老子准头好吧?专为你这不开眼的老蚌壳研制的‘臭气弹定位追踪大法’!十环!嘎嘎!”鹬鸟精得意忘形的尖啸几乎能捅破瓦片。
“嗷——”吕青橙终于爆发了。
小丫头发出一声稚嫩但含怒的咆哮,惊涛骇浪掌的前奏气流轰然爆发!
“闭!嘴!”小丫头积蓄的滔天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身形如箭离弦,裹挟着澎湃气浪直扑门外那巨大的鸟屎源!
粉拳握紧,隐隐有怒涛之声轰鸣!
“青橙暴走!小可爱彻底黑化了!”
“注意保护直播设备!”
“鸿鹄脚趾骨引发的血案升级了!”
“闺女别冲动!”郭芙蓉一声惊叫,排山倒海掌力后发先至,一股磅礴的掌风如怒涛汹涌拍出。
轰!气浪排空,目标是屋外那得意狂笑的鹬精!
同时试图卷回自家暴走的闺女。
“芙妹小心!”吕秀才眼镜一抖,只慢了一瞬,那保护性的“放着我来”卡在了喉咙里。
“哗擦!爹闪开!”白敬琪终于捕捉到鹬精在屋顶闪动的模糊身影,兴奋大吼,手中那把锃亮的左轮毫不犹豫地瞄准房梁方向。
“砰!”一声不算震耳但异常清晰的脆响,带着一道黄色光痕的弹丸脱膛而出!
瞬间打穿了屋顶一块瓦片!
无数细小尘渣哗哗落下。
“敬琪你个败家玩意儿!”白展堂的怒吼和佟湘玉的尖叫混在了一起,“老娘的顶瓦!”
“嘎!哪个孙子玩真的?”鹬精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器惊吓到,声音都变了调,扑棱翅膀的声音一阵乱响。
全息弹幕瞬间疯狂刷屏:
“卧槽!真家伙!琪少威武!”
“排山倒海惊涛骇浪加现代火器!这动静值回票价了家人们!”
“秀才爹护女心切但动作太慢惨遭双连击!”
“弹幕护体!房顶维修费记得让邢捕头出!”
屋外,蚌精愤怒的吼声比雷霆还炸:“该死的长嘴畜生!吃老娘一击万年海鲜味的‘珍珠连环夺命追魂夺魄炮’!”
几颗散发着幽寒白气、碗口大小的冰疙瘩(看起来像巨大珍珠?)被蚌壳虚影猛地喷射出来,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砸向屋顶鹬精藏身之处。
“哗啦啦!”房顶上顿时一阵狼狈的扑腾躲闪、瓦片碎裂的声音,伴随着鹬精气急败坏的尖叫:“蚌老妖!你偷袭!不讲武德!”
鹬蚌两人彻底干上了!
一个在天上疯狂盘旋躲避加喷射污物,一个在地上用巨大的贝壳光盾格挡加投掷冰球(珍珠?),口中污言秽语层出不穷,骂架功力堪称千载难逢。
客栈大堂里,鸟屎、碎木屑、臭气弹的残渣、冰疙瘩化的水……各种不明物质四处飞溅。
佟湘玉在柜台后看得心如刀绞:“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我的黄花梨门槛!我的楠木窗框!我的新糊的顶棚纸!还有刚擦的地板!”
她猛地探出头,声音带着哭腔指向张渔翁,“张先生!这就是你说的打了一千多年?这就是你说的受罪?敢情你平时就住战场边看戏?!”
张渔翁顶着满头的灰和几根不小心粘上的鸟毛,坐在地上抱头干嚎:“谁想看这破戏啊啊啊!但凡我有半点法子不早溜了!他们是……他们只要在我方圆十里之内,自己打着打着就能闻到味儿啊!天杀的诅咒!解不脱套不掉的孽债!我才是千古第一倒霉蛋啊呜呜呜……”
祝无双早已手脚麻利地抄起了角落里的长柄扫帚和簸箕,试图清理门口不断溅落进来的污秽。
莫小贝灵巧地躲开几滴落下的鸟粪,不知从哪掏出一袋花生米,靠着柱子,看得津津有味:“啧,这蚌精大姐脾气真爆。不过鸟哥太贱了!喷屎过分了啊!小郭姐姐加油打他!”
“无双好贤惠!战场清理大师”
“小贝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啊!”
战况激烈,破坏指数飙升,邢育森(邢捕头)挺着便便大腹,不知何时溜达进来,缩在角落柱子后,痛心疾首地搓手:“亲娘哎,这叫什么事啊!这影响仕途啊!这月评优材料还咋写?暴力抗……抗海陆空生物入侵?”
燕小六攥着他的唢呐跃跃欲试:“师傅!吹一段驱魔曲吓跑他们?替我照顾……”
“闭嘴小六!”郭芙蓉一边试图隔空用掌风干扰鹬精,一边吼回去。
晏辰皱眉,看着光幕上飞速跳动的数据,指尖在腕表上快速滑动:“铁蛋!能量扫描分析!这俩家伙的能量纠缠度有多深?核心矛盾点数据化给我!傻妞,计算最优物理隔离方案可行性!准备粒子渔网枪,最高韧度!”
“嗐!阿sir!收到!扫描显示:‘非食用类水产生物愤怒能量场’ 和 ‘羽翼纲生物排泄物驱动型战斗神经’ 深度纠缠指数爆表!九点九九九!核心互锁节点为‘无效占有主张’与‘过激防御反击’!建议:强行撕裂!粒子渔网方案:启动!目标:打屎那只鸟!嘎嘎!”铁蛋招牌的电子摇滚腔噼里啪啦响起,金属身躯流畅转身,手臂瞬间折叠变形,露出一个黑洞洞的、闪烁着电弧的炮口,对准天花板。
他嘴里居然还哼起了一段《命运交响曲》的激昂旋律!
傻妞的声音平静而高效:“粒子网充能中……目标运动模式预测……锁定鸟型轨迹热点……网弹发射点计算……预计附带损伤:屋顶新增破洞两至三个。建议掌柜的提前准备维修基金。隔离方案:物理成功率低,空间隔绝需超过三百公里。核心干扰源在近场。”
“不行!物理隔离太远!核心矛盾是那个无效占有和反击!”阿楚眼睛一亮,突然抓住晏辰的手臂,“辰宝!矛盾点……无效占有!无效占有!冲突点!冲突点!利益!利益!晏辰!咱们那个‘共享渔场虚拟协作模拟系统’!快!用全息投影!演给他们看!渔翁……渔翁得什么?对,渔翁得利!渔翁得什么利?合作的大利啊!”
晏辰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眼中精光暴射:“对头!媳妇儿真乃卧龙凤雏!”
他不再犹豫,双手在腕表屏幕上快如幻影般操作,厉声命令:“铁蛋!傻妞!更改方案!粒子网转诱捕模式!目标:打断当前物理冲突!傻妞!全息交互系统最大功率接入!投影内容:共享渔场APP协作互利场景!用最直观的数据流和鱼!大鱼!”
“嘎嘎嘎!收到!战略转进!看俺老铁的!”铁蛋炮口电弧光芒倏地一变,从攻击性的蓝白转为柔和的蓝紫色。
“嗖”!一张闪烁着微光、大得离谱的、网眼几乎看不见的能量光网瞬间喷发,如同宇宙级粘蝇纸一般,兜头盖脸朝着屋顶那道疯狂扑腾闪避的鸟影罩去!
与此同时,傻妞眼眸中数据流瀑布般倾泻,手掌轻轻一拍腰间。
一道更加巨大的、清晰无比的湛蓝色光幕瞬间铺开在整个大堂中央空中,几乎成了新的“天花板”。
光幕上,一个无比简约时尚的图标和“共享渔场”四个大字凭空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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