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福客栈生存指南(1 / 2)
同福客栈那扇永远敞开的门,今日被一道影子沉沉地堵住了片刻。
来人是个妇人,身形瘦削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却背着个与她身形极不相称的巨大包袱,鼓鼓囊囊,几乎要把她压垮。
那包袱皮用的是粗粝的麻布,颜色污糟,边角磨损得厉害,露出里面同样灰暗、辨不出原色的填充物。
几块硬邦邦、边缘焦黑的烧饼从没系紧的开口处顽强地挤出来,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尘土与食物轻微腐败的酸馊气味,先她一步飘进了客栈大堂。
她一步跨过门槛,粗重的喘气声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大堂里格外清晰。
乱糟糟的头发用一根磨得发亮的木筷草草绾着,几缕枯黄的发丝被汗水黏在蜡黄的脸颊上。
一双眼睛倒是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被长久饥饿和警惕打磨出来的锐利,像刀子一样飞快地扫过店里每一张脸、每一件物什,最后落在柜台后佟湘玉身上。
她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沙哑却刻意拔高,带着一种虚张声势的硬气:“掌柜的!给碗热水,要滚烫的!这鬼天气,赶路赶得嗓子眼都冒烟了!”
说罢,肩膀一耸,那巨大的包袱“咚”一声闷响砸在她脚边的地上,扬起一小片灰尘,几个发霉的馒头从包袱缝里骨碌碌滚了出来,停在刚擦干净的地板上,格外扎眼。
正端着茶壶的祝无双“呀”了一声,下意识就放下托盘要过去:“放着我来……”
话未说完,那妇人已极其敏捷地弯腰,枯瘦的手指如鹰爪般迅疾地将那几个脏馒头捞回怀里,动作带着一种护食野兽般的凶狠。
她警惕地瞪了无双一眼,紧紧抱着馒头,啐了一口:“看什么看?没见过讨饭的?”
“哼,这世道,能囫囵个儿活下来,肚里有食儿,就是天大的本事!”
“什么脸面,能当饼啃?”
角落里的铁蛋,那金属面庞上模拟出的眉毛极其生动地挑了一下,圆溜溜的电子眼闪过一串微不可察的数据流。
他体内某个隐秘的音频模块极其短暂地启动了一下,几个欢快到近乎魔性的电子音符——“爱的魔力转圈圈”——刚刚要突破空气的束缚流淌出来,坐在他旁边的傻妞立刻扭过头,那双湛蓝的仿生眼眸精准地锁定了铁蛋,一道无形的、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电磁脉冲无声地扫了过去。
铁蛋脑袋顶上代表“发声”状态的小指示灯“噗”地一下灭了,他缩了缩脖子,金属嘴角努力向下弯出一个委屈的弧度,对着傻妞做了个口型:『烘托气氛嘛…』
阿楚和晏辰正窝在靠窗那张他们最爱的长条凳上腻歪。
晏辰的手指刚缠上阿楚鬓边一缕不听话的碎发,阿楚就笑嘻嘻地顺势把脸往他手心里蹭。
看到门口这一幕,阿楚眼睛“噌”地亮了,像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
她立刻从晏辰温暖的掌心里抬起头,另一只手麻利地伸进随身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内有乾坤的腰包里,掏出一个银灰色的小巧圆盘。
手指在圆盘边缘某处轻轻一按。
“嗡——”
一道柔和却不失存在感的蓝光从圆盘中心投射而出,迅速在阿楚面前半空中展开,形成一片薄如蝉翼、微微泛着涟漪的光幕。
光幕边缘流光溢彩,一行清晰无比的文字瞬间浮现,紧接着是第二行、第三行……如同瀑布般向下流淌:
“嚯!这出场!生存压力拉满了!”
“包袱里是全部家当了吧?看着心酸…”
“佟掌柜的百年老汤秘方危!”
“这眼神,狼一样…”
“生存大师开课了?前排瓜子饮料矿泉水!”
“家人们!宝宝们!”阿楚的声音带着一种直播间特有的、元气满满的兴奋感,她冲着光幕挥手,又朝门口那警惕的妇人努了努嘴。
“瞧见没?什么叫真正的‘生’存智慧!教科书级别的!”
“这位…呃,生存大师,刚给我们上了第一课——活着,是硬道理!甭管姿态好不好看!”
她顿了顿,眼珠狡黠地一转,抛出个钩子:“来来来,开盘了开盘了!”
“大家猜猜,这位大师包袱里,除了这些‘硬通货’,”她指了指地上的馒头印子,“还能掏出什么意想不到的宝贝?”
“或者…咱玩个大的,赌她能不能用半块肥皂,”阿楚变戏法似的从腰包另一侧摸出一块用了一半、包装皱巴巴的香皂,“从咱们佟大掌柜那儿,换到那锅香飘七里店的百年老汤秘方?我坐庄!”
光幕瞬间被汹涌的新弹幕淹没:
“尊严的价码是几文钱?”
“肥皂换秘方?阿楚你比她还敢想!”
“生存VS传承,哲学命题啊!”
“赌五文钱!换不到!佟掌柜视秘方如命!”
“我赌能!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
被点名的佟湘玉刚安抚好被门口动静惊到的白敬琪和吕青橙,闻言立刻扭着腰肢从柜台后转了出来,一手叉腰,一手夸张地在鼻子前扇着风,标志性的陕西方言带着十二分的警惕和不满:“哎哟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
“阿楚你个小没良心的!拿额滴命根子开涮呢?”
“还半块肥皂?你咋不说用个破碗换额滴客栈咧?”
她转向门口那妇人,上下打量着,眉头拧成了疙瘩:“这位…这位大姐,热水有,管够!”
“但咱这儿是正经客栈,吃饭住店,得付钱!”
“你那包袱…劳驾收收好,味儿…有点窜。”
她捏着鼻子,后半句声音小了下去。
那妇人——林娘子,对佟湘玉的嫌弃恍若未闻,只死死抱着自己的包袱,仿佛那是她抵御整个世界的堡垒。
阿楚那句“生存大师”似乎微妙地刺中了她某种隐秘的自尊,她蜡黄的脸上掠过一丝混合着自嘲与狠戾的神情,声音依旧粗嘎:“钱?呵,钱算个屁!”
“能买命吗?能当盔甲使吗?”
她目光扫过客栈里一张张或好奇、或警惕、或隐含同情的脸,最后落在阿楚面前那奇幻的光幕上,看到上面飞快滚动的文字,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深的困惑,随即又被更深的戒备覆盖。
她不懂那是什么,但本能地觉得危险。
“这位…林娘子?”晏辰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温和力量。
他不知何时已和阿楚并肩站在一起,手里拿着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边缘流淌着幽蓝色光带的仪器,外形酷似一个未来派的指南针。
他姿态闲适,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笑意,目光却锐利如鹰,锁定在林娘子怀中的大包袱上:“在下晏辰,和娘子阿楚,算是这儿的…新住客。”
“娘子方才开的玩笑,您别往心里去。”
“不过,”他话锋一转,指尖在黑色仪器的光滑表面上轻轻一点,仪器中心立刻投射出一道极细的、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淡红色扫描光束,无声无息地笼罩住林娘子的包袱,“您这‘堡垒’里,好东西不少啊。”
“除了这能砸死狗的烧饼,”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促狭,“还有…嗯…五里铺张记的酱牛肉?”
“城南老李头的酥油饼?”
“哦,最底下…哟,还藏着包…‘三步倒’?”
“娘子,看来你输了半块肥皂。”他侧头,对阿楚眨眨眼,笑容里满是“你看我猜得多准”的得意。
“三步倒”三个字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客栈里那点看热闹的氛围!
“亲娘哎!”正从厨房探出个大脑袋、琢磨着能不能从这妇人包袱里顺点酱牛肉尝尝的李大嘴,吓得浑身肥肉一哆嗦,脑袋“哐当”一声撞在门框上,捂着头就蹲了下去。
“这…这影响仕途啊!不对,影响食欲啊!”
“哗擦!”白敬琪反应最快,少年人特有的锐气让他像只炸毛的小豹子,几乎是本能地就摸向了自己腰间那个装着真家伙的皮枪套,手指已经勾住了冰冷的扳机护圈。
旁边的吕青橙更是小脸一绷,身体微沉,小小的手掌边缘瞬间凝聚起一股肉眼可见的淡蓝色气旋,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压缩,发出低沉的嗡鸣。
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死死盯住林娘子,奶凶奶凶地喝道:“坏蛋!快放下!不然…替我问候你主治大夫!”
掌风蓄势待发。
“葵花点穴手!”白展堂的身影如同鬼魅,带起一阵微风,瞬间从擦桌子的位置平移到了林娘子的侧后方,指如疾风,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取她后背大穴!
他快,祝无双更快!
那句“放着我来”仿佛是她行动的开关,身影如穿花蝴蝶,后发先至,手中原本要收拾的碗碟早已放下,一双素手灵动无比,带着精妙的擒拿劲道,精准地扣向林娘子抱着包袱的手腕关节!
林娘子瞳孔骤缩!
晏辰一口叫破她包袱里最致命的秘密,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和预料。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做出了一个极其疯狂的决定——不是抵抗,也不是丢弃包袱,而是猛地将整个沉重的包袱狠狠砸向地面!
“都别过来!谁过来我毁了它!”她嘶声尖叫,身体借着砸包袱的反冲力向旁边狼狈地滚去,试图躲开白展堂和无双的联手擒拿。
那包袱重重砸在客栈大堂中央的地板上,“噗”的一声闷响,尘土飞扬。
包袱皮本就捆扎得不甚结实,此刻更是彻底散开,里面的东西如同垃圾山崩塌般倾泻而出!
焦黑的烧饼、发霉的馒头、半块啃过的酱牛肉、碎了的酥油饼…如同天女散花般四处飞溅。
而就在这堆代表着挣扎求存的“垃圾”中央,一个用油纸仔细包好的小纸包格外醒目。
纸包的一角已经散开,露出里面灰白色的粉末。
一股甜腻中带着诡异腥气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排山倒海——!”郭芙蓉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
她早就按捺不住了,此刻见毒粉暴露,更是不管不顾,双掌齐出!
一股沛然莫御的狂暴气浪轰然爆发,目标直指地上散开的毒粉包!
她只想把这害人的东西立刻、彻底地摧毁!
“芙妹!不可!”吕秀才魂飞魄散,眼镜都吓歪了。
他饱读诗书,深知这种剧毒之物若是被郭芙蓉的掌力震散成粉尘弥漫在空气中,那后果…
“子曾经曰过: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莽撞不得啊!”他情急之下,竟想扑过去以身阻挡,却被郭芙蓉的掌风余波掀了个趔趄。
“青橙!控住它!”千钧一发之际,吕青柠清脆冷静的声音穿透混乱。
她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已从楼梯上滑下,稳稳地站在一根柱子旁,手里紧紧抱着她的宝贝iPad,屏幕还亮着番茄免费小说的界面,但那双遗传自父亲的聪慧眼睛却锐利无比。
她瞬间判断出母亲掌力的可怕后果。
“嗯!”吕青橙对姐姐有着绝对的信任。
小丫头反应快得惊人,蓄势待发的惊涛掌方向陡然一变!
由直击林娘子,转为猛地向地面那堆杂物、尤其是那包毒粉的上方区域狠狠一按!
嗡!
淡蓝色的掌力不再是刚猛的冲击波,而是化作一股强力的、向下压制的无形力场!
“轰隆——!”
巨响震耳欲聋!
烟尘弥漫!
吕青橙那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狂暴的掌力被她强行扭转了性质,不再是摧枯拉朽的冲击,而是化作一只沉重无比的蓝色巨掌虚影,狠狠拍在散落的包袱堆上方!
目标精准——覆盖那包散开的“三步倒”!
青砖铺就的地面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以那堆杂物为中心,方圆数尺内的地砖如同被重锤砸中的饼干,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紧接着轰然塌陷下去一个浅坑!
泥土混合着碎裂的砖块向上翻涌。
烧饼、馒头、酱牛肉碎屑……连同那包致命的灰白粉末,被这股沛然巨力猛地拍进、压实在了泥土和碎砖之中!
那股甜腻腥气的味道被土腥味瞬间掩盖了大半。
整个同福客栈仿佛都跟着晃了三晃。
屋顶扑簌簌落下灰尘。
柜台上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跳个不停。
佟湘玉心疼得脸都白了,死死抓住白展堂的胳膊才没瘫软下去:“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
“额滴地!额滴砖!这得多少银子啊!”
李大嘴抱着头躲在厨房门口,看着那浅坑,脸都绿了:“亲娘哎…”
“这、这比砒霜拌饭还费地板啊!”
烟尘缓缓散开。
林娘子被无双和白展堂牢牢制住双臂,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脸上沾满灰尘,头发彻底散乱,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个被掌力轰出的浅坑,看着自己赖以“生存”的毒药被深埋进泥土,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也随着那一声巨响彻底碎裂了,只剩下空洞和茫然。
一片死寂。
只有阿楚面前的全息光幕还在疯狂滚动,见证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卧槽!真·惊涛骇浪!青橙妹妹帅炸了!”
“毒药拍进地里…物理超度?”
“郭女侠差点帮倒忙!吓死宝宝了!”
“秀才那句“子曾经曰过”喊出了灵魂!”
“生存之道…差点变成毁灭之道…”
晏辰轻轻吹了声口哨,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扬了扬手中那个黑色扫描仪,语气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调侃:“好家伙,比预估的威力还大百分之十五。”
“娘子,咱家青橙这‘惊涛骇浪掌’,潜力股啊!”他走到浅坑边缘,用脚尖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点浮土,露出
“‘三步倒’?现在改名叫‘入土为安’了。”
“效果一样,环保多了。”
阿楚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晏!辰!”
“你还有心思分析数据?刚才差点就‘全家福’变‘全家哭’了好吗!”她走到被制住的林娘子面前蹲下,看着对方那双空洞又带着残余疯狂的眼睛,叹了口气,声音放软了些:“大姐,至于吗?”
“为了一口吃的,把命搭上?把别人的命也搭上?”
“你这‘生存之道’,道儿走窄了啊。”
林娘子身体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点活气,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和一种破罐破摔的绝望淹没。
她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破风箱般的声音,嘶哑道:“窄?呵…你们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贵人…懂什么?!”
“天灾连着人祸,地里刨不出食儿,树皮都啃光了!”
“男人死在逃荒路上…娃儿…娃儿在我怀里饿得断了气儿…”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控诉和疯狂。
“你们告诉我!不吃这些‘脏’东西,不备着这点‘毒’东西防身,怎么活?!”
“等着被人抢光最后一口吃的,等着被人当两脚羊拖进锅里吗?!”
“活下去!活下去才有道理!”
“什么仁义道德,能当饭吃吗?能当命使吗?!” 最后几句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的,浑浊的泪水混着脸上的泥土,冲开两道肮脏的沟壑。
客栈里再次陷入沉默。
这次沉默的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郭芙蓉收回了手掌,看着地上那个坑,又看看状若疯癫的林娘子,张了张嘴,那句习惯性的“排山倒海”终究没能喊出来,眼神复杂。
吕秀才扶正了眼镜,深深叹了口气,那句“子曾经曰过”卡在喉咙里,只觉得满腹经纶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佟湘玉也忘了心疼她的地砖,看着林娘子,嘴唇翕动,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啊不是!”燕小六习惯性地喊错了亲戚,被邢捕头在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才讪讪地放下下意识举起的唢呐。
邢捕头摸着下巴,绿豆眼在林娘子和地上的坑之间来回扫视,小声嘀咕:“亲娘啊…”
“这…这案子咋定?毁坏他人财物(指地板)?意图投毒未遂?”
“可…可这境况…” 他感觉自己的仕途之路又变得迷雾重重。
阿楚静静地听着林娘子的控诉,没有打断。
直到对方吼完,力气耗尽般瘫软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抽泣。
阿楚才伸出手,没有去碰林娘子,而是轻轻拍了拍她身边冰冷的、沾满尘土的包袱皮。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全息光幕上那些同样陷入思考的弹幕:
“…她说得…好像也没错?”
“生存是本能,但底线在哪里?”
“易地而处,我会怎么做?细思极恐…”
“同福客栈能给她答案吗?”
“活着,然后呢?”
“宝宝们,家人们,”阿楚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堂里响起,带着一种直播时少有的沉静,“听到了吗?”
“这就是最原始、最残酷的‘生存’呐喊。”
“活下去,像野兽一样活下去。”
“我们站在这里,有屋顶遮风挡雨,有热饭暖胃暖心,我们讨论道德,讨论尊严,讨论法律…可对她而言,这些词,太遥远,太奢侈了。”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晏辰,眼中闪过一丝灵动的光,“晏辰,你说,有没有一种办法,不用偷抢拐骗下毒,也能在这操蛋的世道里,堂堂正正、有尊严地…活下去?”
晏辰接收到阿楚的信号,嘴角勾起一个了然的弧度。
他收起那个黑色扫描仪,变魔术般又从腰包里掏出几个小巧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银灰色小方块。
他掂量着这些小方块,如同掂量着某种有趣的筹码,目光投向被祝无双和白展堂扶起来、瘫坐在一张长凳上、眼神依旧麻木绝望的林娘子。
“林娘子,听你说了这么多,核心就一个字——‘活’。”晏辰的声音清晰而富有磁性。
“你觉得只有你那条道能活?行,咱们就玩个小游戏。”
“名字嘛…”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看向阿楚。
阿楚默契地接口,声音清脆:“就叫…‘同福客栈生存挑战赛’!”
“怎么样,大姐,敢不敢玩一把?”
“输了,我们帮你找条新的‘活’路。”
“赢了…”阿楚狡黠一笑,“佟掌柜那锅老汤秘方是别想了,但保证你离开时,包袱里装满能让你‘活’得更好的东西,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东西!”
佟湘玉一听“老汤秘方”四个字,条件反射般地护住了心口:“哎哟!”
“又拿额滴汤说事儿!阿楚你个瓜女子!额…”
“掌柜的!”莫小贝突然从楼上探出头,小脸兴奋得通红,唯恐天下不乱地挥舞着小拳头,“玩!必须玩!”
“我当裁判!我保证公平!”她咚咚咚地跑下楼,挤到最前面,大眼睛炯炯有神。
林娘子麻木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她看着晏辰手里那些奇怪的小方块,又看看阿楚,再看看周围这群神色各异、但似乎并无太大恶意的人。
尊严?她早已丢弃。
希望?那更是奢侈品。
但“活下去”的本能,和对那“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东西”一丝微乎其微的渺茫渴求,让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个沙哑的音节:“…玩。”
“好!”晏辰打了个响指,将手中的几个小方块随手向空中一抛。
那几个银灰色的小方块并未落地,而是悬浮在半空,发出柔和的白光,迅速组合、变形,眨眼间搭建出一个结构精巧、约莫半人高的微型“市场”模型。
模型里有虚拟的摊位、行人,甚至还有微缩的货币光影流转。
“规则很简单。”
“虚拟场景,身份随机。”
“目标:三天时间,在模拟的市集里,用你随机到的‘初始资源’,赚到足够买下十斤精米、一包盐、一匹粗布的钱。”
“手段…不限,但全程直播。”他指了指阿楚面前的光幕,“家人们就是监督员。”
“记住,‘活’是目标,但怎么‘活’,看你的选择。”
林娘子盯着那个奇异的微型市场,眼中再次燃起那种孤注一掷的狠光。
手段不限?那她熟悉!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为了一口吃的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状态。
“第一轮,初始身份:流民。”
“初始资源:破碗一只,草鞋半只。”晏辰宣布。
虚拟光影笼罩住林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