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二重赋格(1 / 2)
同福客栈的门槛,今日绊住了一缕异世的音符。
来人长身玉立,身披一袭料子古怪、流光溢彩的墨绿长衫,衣摆处层层叠叠,仿佛凝固的乐谱波纹。
他面容清雅,眼神却像蒙着一层薄雾,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倦怠和疏离。
背上斜挎着一个狭长的、形似古琴匣的器物,但材质非木非革,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他踏入客栈大堂,步履无声,目光缓缓扫过这方喧闹的天地,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诸位,”他的声音清越,带着奇特的共鸣,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堂中李大嘴剁排骨的“哐哐”声,“在下‘二重赋格’,偶经此界,闻得此处乃是江湖中难得的‘同福’之地,特来叨扰,求一隅暂歇。”
他微微颔首,姿态无可挑剔,却透着一种格格不入的孤高。
佟湘玉正拨着算盘,闻声抬起头,职业性的笑容刚堆上脸,就被对方这身行头和那奇特的名号噎了一下。
“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这位客官…您这衣裳可真够…别致的!”
“‘二重赋格’?这名字咋听着像弹棉花谱子呢?”
“住店还是打尖儿?”她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仿佛在掂量这古怪客人能掏出多少银子。
大堂角落,阿楚的眼睛瞬间亮了,像发现新大陆的探险家。
她飞快地捣了捣旁边正在研究一个微型全息地形仪的晏辰:“辰宝!快看!有情况!这范儿,这名字,绝壁不是本地土着!”
她手腕上一个不起眼的银色手环无声滑开,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光扫过整个大堂。
瞬间,空气中浮现出只有她和晏辰可见的、极淡的立体弹幕墙,上面正飞快滚动着字句:
“我去!古琴侠客?这造型设计师鸡腿加满!”
“掌柜的:弹棉花谱子?哈哈哈哈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赌一包辣条,他背上的绝对是神器!”
“小郭呢?快出来排山倒海验货!”
“秀才!快推眼镜!知识的力量时刻准备着!”
晏辰收起仪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二重赋格,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唔,楚宝,这‘赋格’兄台,瞧着像是从哪个高级音游里掉出来的终极Boss?”
“能量读数…有点意思,带着低频谐波震荡。”
正说着,白展堂已如一道青烟般飘到二重赋格身侧,脸上挂着跑堂的招牌笑容,眼神却锐利如鹰,习惯性地瞄着对方腰间和袖口。
“客官您请这边坐!”
“您这宝贝疙瘩,”他努努嘴指向那琴匣,“看着挺沉,要不小的帮您摘下来放放?”
“放心,同福客栈,童叟无欺,安全滴很!”他手指微动,葵花点穴手的起手式已在无形中酝酿。
二重赋格仿佛没察觉白展堂的小动作,只轻轻侧身,避开了白展堂欲搭上琴匣的手,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音乐的韵律感。
“不必,此物名‘离析’,与在下心神相连。”
他指尖在冰冷的金属琴匣上轻轻一叩,发出一声低沉悠远的嗡鸣。
那声音不大,却让近在咫尺的白展堂心头莫名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哼!装神弄鬼!”郭芙蓉端着刚洗好的一摞碗从后院进来,恰好看到这一幕,杏眼一瞪,把碗往柜台上一顿,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老白,跟他客气啥?”
“喂,那个什么赋格的,你这琴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做的?碰一下都不行?”
“摆谱摆到我们同福客栈来了?信不信姑奶奶我……”她双手叉腰,气沉丹田,眼看“排山倒海”就要脱口而出。
“芙妹!芙妹!稍安勿躁!”吕秀才一个箭步从柜台后冲出来,差点被自己的长衫绊倒。
他扶了扶鼻梁上那副标志性的圆框眼镜,镜片在油灯光下反射着智慧的光芒。
“名场面!秀才反光!”
他挡在郭芙蓉身前,对着二重赋格作了个揖:“这位…赋格先生,内子性情耿直,还请海涵。”
“不知先生远道而来,所为何事?莫非是寻人?或是…解惑?”他眼神探究,带着书生的执拗。
二重赋格的目光掠过气鼓鼓的郭芙蓉,落在吕秀才身上,薄雾般的眼底似乎有微光一闪。
“解惑?”他低低重复,嘴角那丝笑意加深,却无端透出几分嘲讽。
“世间惑乱如麻,人心如渊,岂是言语能解?”
“不若…倾听。”最后一个字落下,他修长的手指已如抚弄情人般,轻巧地打开了那金属琴匣的锁扣。
匣盖无声滑开。
里面并非七弦古琴,而是一架结构更为繁复、线条流畅到近乎怪异的乐器。
琴身似木似玉,流淌着温润的光泽,数十根细若毫发的琴弦紧绷其上,弦下隐约可见精密的金属共鸣腔和微小的晶体结构。
这绝非此世之物。
“倾听什么?”莫小贝刚从后院练完功,额角还带着汗,好奇地探出小脑袋,嘴里叼着半块桂花糖糕。
恰在此时,阿楚那兴奋的、带着直播腔调的声音清脆地响彻大堂:“宝宝们!家人们!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这位‘二重赋格’兄台要开始他的表演了!灯光师铁蛋,BGM准备!氛围搞起来!”她手舞足蹈,像只发现松果的小松鼠。
被点名的铁蛋,正以一个极其标准的“思考者”机器人姿势靠在门框边待机,闻声立刻站直。
胸腔内部发出一阵极轻微的嗡鸣,一道柔和却覆盖全场的无形声波扩散开来。
同时他金属质感十足的电子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欢脱:“宿主指令收到!背景音乐加载中…宿主,需要来点‘百鸟朝凤’的唢呐前奏预热气氛吗?保证提神醒脑,驱邪避秽!”
“别!”阿楚和晏辰异口同声地喊道,想起上次铁蛋放唢呐差点把屋顶掀了的惨剧。
然而,铁蛋的询问还是慢了一拍。
二重赋格的手指,已然落下。
没有预想中的清越琴音。
只有一缕极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震颤,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石子,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那震颤非耳能闻,却像无形的涟漪,瞬间穿透了空气,也穿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颅骨,直抵脑髓深处!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感毫无征兆地炸开!
“你瞅啥?!”李大嘴猛地将手里的菜刀剁在案板上,刀尖深深嵌入木头,他瞪着旁边无辜擦桌子的祝无双,眼珠子发红,粗声吼道。
“一天到晚擦擦擦!显你能耐是吧?这桌子是你亲爹啊?”
祝无双被吼得一哆嗦,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
她茫然地抬起头,那双总是温柔似水的眼睛里,瞬间也燃起了委屈和愤怒的火苗,声音尖利起来:“李大嘴!你发什么疯!我好心帮你收拾!”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她胸口剧烈起伏,平日那句“放着我来”的温顺全然不见。
“不可理喻?老子看你就是欠收拾!”李大嘴抄起旁边一根擀面杖。
“够了!”白展堂厉喝一声,身形一晃想去阻止李大嘴,可他自己太阳穴也突突直跳,一股无名邪火直冲头顶,看谁都像贼。
他伸出的手半途转向,指尖带风,竟鬼使神差地朝着离他最近的邢捕头肋下点去!
“葵花点穴手!我看你俩都该消停消停!”
“亲娘咧!”邢捕头正抱着他的腰刀打瞌睡,做梦都在盘算去哪家蹭点油水,骤然遇袭,吓得魂飞魄散。
他一个懒驴打滚险险避开,连滚带爬地躲到柱子后面,脸都白了:“白展堂!你疯了?!”
“袭…袭击朝廷命官!亲娘啊,这影响仕途啊!小六!小六!抄家伙!”
燕小六正抱着他的宝贝唢呐在角落打盹,被这变故惊醒,一脸懵懂:“啊?咋了咋了?打雷了?”
他下意识地举起唢呐,腮帮子一鼓就要吹。
“哗擦!都别动我小姨!”白敬琪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豹子,猛地从楼梯上窜下来,小手已经摸向腰间的皮枪套,动作快得惊人。
吕青橙反应更快,小小的身影一闪就挡在莫小贝身前,小脸绷紧,双掌泛起微不可察的蓝色气劲,奶凶奶凶地瞪着混乱的人群:“谁敢动小贝姐姐!替我问候你主治大夫!”
“真相只有一个!”吕青柠拿着她的iPad,小大人似的推了推眼镜。
“青柠推镜!名侦探附体!”
她试图分析混乱源头,可那无处不在的烦躁感让她也心浮气躁,小眉头紧锁:“是…是那个人的琴!那声音有古怪!”她指着二重赋格。
二重赋格端坐如磐石,指尖在琴弦上轻盈跳跃,脸上那抹疏离的笑意此刻显得格外冰冷。
琴身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无形的音波如同无数细密的毒针,疯狂地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佟湘玉死死抱着她的钱匣子,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打…打坏了东西要赔钱啊!”
“别打啦!额滴百年老榆木桌子啊!”
整个同福客栈,瞬间从温馨的港湾变成了沸腾的斗兽场。
桌椅被撞翻,碗碟碎裂声,怒吼声,叫骂声,孩子的尖叫,兵刃破风声(白展堂的指风),擀面杖的挥舞,燕小六不成调的唢呐试探音……乱成一锅滚烫的八宝粥。
“卧槽!真·声波攻击!物理意义上的!”
“大嘴无双打起来了?!爷青结!”
“老白点邢捕头?!这剧情我熟!下饭!”
“青橙保护小贝!磕到了磕到了!”
“小六快吹!用魔法打败魔法!”
“掌柜的:我的桌子!我的银子!心在滴血…”
“秀才呢?快曰点啥啊!子曰不管用了?”
“家人们!这波是群体混乱术!范围AOE精神攻击!”阿楚的尖叫带着破音。
她反应极快,在琴音震颤扩散的刹那,整个人已如炮弹般扑向旁边的晏辰,把他狠狠撞倒在相对安全的柜台后方。
沉重的实木柜台发出一声闷响。
晏辰被撞得七荤八素,后背磕在柜子上生疼,却顾不上喊疼。
他脸色凝重,飞快地从战术腰带上摸出一个纽扣大小的银色装置拍在太阳穴上,一层极淡的蓝光瞬间覆盖了他的头部。
“高频次声波共振!干扰神经递质!楚宝,屏蔽!”他语速飞快,又摸出一个同样装置,手忙脚乱地往阿楚太阳穴贴。
阿楚也麻利地给自己拍上,那层薄薄的蓝光勉强隔绝了部分直冲脑髓的烦躁感。
但大堂里混乱的景象和喧嚣的声浪依旧让她心惊肉跳。
她趴在晏辰身上,探头看向风暴中心的二重赋格,对方那沉浸在自己音乐世界中的冷漠侧脸让她心头火起:“铁蛋!傻妞!干活!给他静音!立刻!马上!”
“指令确认!宿主遭遇精神污染攻击!威胁等级:橙色!”铁蛋的电子眼瞬间由待机蓝转为警戒红。
胸腔内部发出更高频的嗡鸣,试图抵消那无形的琴音,但效果甚微。
他一步踏前,高大的金属身躯挡在阿楚晏辰前方,右臂变形,一支造型奇特的、闪烁着能量光芒的发射器迅速组合成形,对准了二重赋格。
“高频定向声波冲击准备!三、二……”
“等等铁蛋!”傻妞清冷的声音响起。
她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二重赋格身后三米处,动作轻盈无声,手中没有武器,但指尖萦绕着一层危险的电弧微光。
她没有立刻进攻,冷静分析:“目标能量源稳定,防御力场未知。高频冲击可能引发不可控共振,波及宿主及友方单位。”
“建议…覆盖式声波压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覆盖式?”铁蛋的处理器飞速运转,“傻妞亲亲,你的意思是…用更大的噪音盖过他?”
“宾果!我家傻妞就是聪明!”阿楚在柜台后打了个响指,眼睛贼亮。
“铁蛋!上你的打碟机!来最吵的!最炫的!最上头的!凤凰传奇!《最炫民族风》!最大音量!给他来个‘以毒攻毒’!”
晏辰刚被阿楚拉起来,听到这主意,嘴角抽搐了一下:“楚宝,你这以毒攻毒…确定不是同归于尽?”
“管不了那么多了!总比看他们自相残杀强!铁蛋!执行!”阿楚一挥手,颇有大将风范。
“指令覆盖确认!启动终极方案——‘广场舞圣光普照’!”铁蛋的电子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某种诡异的使命感。
他胸口的合金装甲“咔哒”一声滑开,露出内嵌的复杂音响结构,蓝光流转。
他双臂抬起,十根金属手指在虚空中飞快地点击、滑动,仿佛那里有一个无形的巨大混音台。
“咚!咚!咚嚓!咚嚓!”
强劲到足以掀翻屋顶的鼓点毫无征兆地炸裂!
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盖过了所有的争吵、打斗和那恼人的古琴低鸣!
强烈的节奏带着原始的律动感,像重锤一样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紧接着,一个高亢嘹亮、充满生命力的女声撕裂空气,响彻云霄: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什么样的节奏是最呀最摇摆!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是《最炫民族风》!
而且是经过铁蛋那外星科技音响系统加持过的、功率全开的、足以让广场地砖都蹦起来的终极版本!
轰!!!
无形的音浪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大堂!
那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也是灾难性的。
正挥舞着擀面杖追打祝无双的李大嘴,动作猛地一僵。
那狂暴的节奏精准地踩在了他下一步的落点上,他肥硕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跟着那魔性的“咚嚓咚嚓”左右摇摆起来,擀面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祝无双也懵了,捂着耳朵,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线扯着,脚下不由自主地开始原地踏步,脸上愤怒的表情被一种巨大的茫然取代。
白展堂点向邢捕头的手指硬生生停在半空。
那激昂的旋律像电流一样窜过他的脊椎,他感觉自己的脚底板在发痒,一种原始的、想要跟着节奏蹦跶的冲动疯狂冲击着他作为盗圣的尊严。
邢捕头更是夸张,他抱着柱子,张大了嘴,腰刀都忘了扶,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外星飞船降落。
“哗擦!这啥动静?!”白敬琪捂着耳朵,小脸皱成一团,摸枪的手也松开了。
吕青橙凝聚的掌力瞬间消散,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小贝的耳朵,自己却被那强劲的节奏震得小辫子都在抖。
吕青柠手里的iPad差点脱手,她震惊地看着铁蛋那闪烁着蓝光的金属身躯,仿佛在看一个降世的DJ之神。
燕小六的唢呐本来正要凑到嘴边,被这排山倒海的声浪一冲,差点把唢呐塞进鼻孔里。
他茫然四顾,最终被那魔性的旋律捕获,抱着唢呐,身体不自觉地开始一耸一耸地跟着打拍子。
佟湘玉死死捂着耳朵,尖叫被淹没在巨大的声浪里:“额的桌子!额的碗!额的房顶啊!”
“额滴神啊…这得赔多少钱呐!”
而风暴的核心——二重赋格。
他那行云流水的抚琴动作,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滞涩。
那宏大、欢脱、带着强烈侵略性的流行旋律,如同无数根粗糙的钢针,粗暴地扎入他精心编织的、充满负面情绪的音波领域。
他那张清雅疏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他指尖的震颤猛地加剧,试图拨动更强烈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噪音来对抗这“粗鄙”的入侵。
古琴的尖啸与凤凰传奇的呐喊在空中激烈碰撞!
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疯狂撕扯、挤压、融合!
嗡——轰隆!
整个同福客栈的木质结构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屋顶的瓦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疯狂摇晃,发出密集的“哗啦哗啦”声,灰尘簌簌落下。
房梁在肉眼可见地抖动!
桌上的杯盘碗盏疯狂地跳跃、碰撞、叮当作响,仿佛在进行一场集体蹦迪!
“哈哈哈哈哈哈!铁蛋!YYDS!”
“真·声波武器对轰!房顶:我裂开了!”
“大嘴扭起来了!救命!这画面太美!”
“邢捕头表情包get!震惊我舅姥爷一整年!”
“小六:我是谁?我在哪?我的唢呐该吹啥调?”
“掌柜的:我的客栈!我的银子!我的心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