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子观音很苦恼(1 / 2)
送子观音冲进同福客栈时,形象相当别致。
她那身本该圣洁无瑕的月白仙裳沾满了可疑的、类似墨水又像锅底灰的污渍,发髻歪斜,几缕发丝顽强地粘在汗湿的额角。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里高举着的那块硬纸板牌子,上面用歪歪扭扭、力透纸背的大字写着:“KpI未达标!压力山大!”
她几乎是扑到离门口最近的饭桌旁,扶着桌沿大口喘气,仙气儿半点不剩,倒像个刚跑完马拉松的凡人。
“救…救命!讲不讲理啊!”她气急败坏地嚷着,声音都劈了叉。
话音还没落地,门口的光线骤然一暗。
一个高大的、裹在浓重墨色斗篷里的身影堵在了那里,手中那柄巨大的、闪烁着不祥寒光的镰刀,刀刃正对着送子观音的后背,随着他胸膛剧烈的起伏而微微颤动。
兜帽的阴影深得化不开,完全遮住了他的面容,只有两点幽绿的火苗在阴影深处跳跃燃烧,透出滔天的怨愤。
一股阴冷刺骨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大堂里的温度骤降,离门口近的几桌客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讲理?”死神的声音嘶哑低沉,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冰渣和压抑了千百年的怒火,“跟你这乱点鸳鸯谱、乱塞投胎指标的讲理?老子信了你的邪!地府都他妈快塞爆了!全是你胡乱送出去的子!害得老子天天加班!997!全年无休!阎王那老小子看我的眼神都像看生产队的驴!”
他越说越激动,握着镰刀柄的手青筋暴起,那巨大的凶器似乎随时要脱手飞出,收割掉眼前这个“罪魁祸首”。
整个同福客栈大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寂般的安静。
针落可闻。
连一向最咋呼的莫小贝都张大了嘴,忘了啃手里的糖葫芦。
李大嘴手里的抹布“吧嗒”掉在地上。
白展堂脚底抹油,已经悄无声息地滑到了柜台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警惕地盯着那把吓人的镰刀。
吕秀才的眼镜滑到了鼻尖,他下意识地扶了扶,嘴里无意识地喃喃:“子…子曾经曰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可这…这…”
佟湘玉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短暂的震惊后,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上了她的天灵盖。
她那双精明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门口那剑拔弩张、造型奇绝的两位“大神”,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红。
她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因为兴奋而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颤抖:“额滴个神啊——!!额滴个神神神啊——!!!”
她一边尖叫,一边手舞足蹈地原地蹦跶了一下,活像捡到了传说中的聚宝盆。
“阿楚!晏辰!快!快把你们那宝贝疙瘩对准!神仙打架!千年等一回!直播!必须直播!这流量!这热度!额滴客栈要火遍三界六道啦!”
阿楚的反应堪称神速。
佟湘玉的尖叫尾音还在大堂里回荡,她已经像只灵巧的狸猫,一个箭步蹿到晏辰身边,动作流畅地从他腰间的多功能战术腰包里掏出一个银白色、充满未来科技感的金属圆球。
那圆球在她掌心轻轻一旋,发出极其轻微的“嗡”声,随即投射出一片柔和的光幕,稳定地悬浮在空中,光幕上清晰地映出客栈大堂的实时景象,尤其是门口那两位自带“顶级流量”的神仙。
晏辰默契十足,立刻又从包里掏出几个微型全息投影仪,手指飞快地在上面点了几下,几个更小的光幕立刻出现在客栈各处角落,确保无死角覆盖。
【嚯!开屏暴击!这俩ser经费爆炸啊!死神镰刀质感绝了!】
【KpI未达标??观音姐姐被职场pUA了?笑不活了家人们!】
【前排出售瓜子花生矿泉水,神仙打架门票八折!】
【死神哥声音好带感!暴躁打工人实锤了!加班怨念突破次元壁!】
【佟掌柜这见钱眼开的模样,不愧是你!】
【小郭姐姐!排他!排山倒海排他!】
弹幕瞬间如开闸的洪水,密密麻麻地从各个悬浮的光幕上飞速滚过,五颜六色,热闹非凡。
郭芙蓉正站在离死神不远的地方,被那突如其来的阴冷气息激得汗毛倒竖。
看到弹幕里呼唤自己的名字,又听到佟湘玉那打了鸡血般的尖叫,一股混着胆气与表现欲的热血“噌”地涌上头顶。
她深吸一口气,柳眉倒竖,娇叱一声:“呔!敢在同福客栈撒野?管你是神是鬼,先问过姑奶奶的掌!”
话音还没落地,她脚下发力,腰肢一拧,双掌裹挟着沛然莫御的劲风,一招招牌的“排山倒海”就朝着死神那宽阔的黑色后背狠狠拍了过去!
目标不是死神本身,而是他手中那柄令人胆寒的镰刀!
“呼——砰!”
掌风凌厉迅猛,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巨大的镰刀侧面。
死神显然没料到这个凡人女子竟敢对他出手,更没想到她的掌力如此雄浑。
猝不及防之下,沉重的镰刀竟被这纯粹的物理力量拍得猛地向外荡开,沉重的刀头“哐当”一声巨响,深深砸进了客栈厚实的木头门槛里,木屑纷飞,刀刃兀自嗡嗡震颤。
整个大堂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郭芙蓉保持着出掌的姿势,胸口微微起伏,脸上带着一丝“老娘真牛逼”的得意,也有一丝后怕。
死神僵硬地站在原地,兜帽下那两点幽绿的火苗似乎凝固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那柄象征死亡权柄、此刻却狼狈地插在门框上的镰刀。
阴冷的气息似乎停滞了一瞬。
接着,一股更庞大、更压抑、更委屈的怨气从死神那黑色的斗篷里弥漫开来。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深不见底的兜帽阴影对准了郭芙蓉。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暴起发难时,令人大跌眼镜的一幕发生了。
“哇——!!!!”
一声惊天动地、撕心裂肺、饱含着无尽辛酸与委屈的嚎啕大哭,猛地从死神的兜帽下爆发出来!
那哭声洪亮无比,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完全颠覆了他之前阴森恐怖的形象。
“你…你们欺负人!不对,欺负神!!”死神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激动地挥舞着空着的双手,斗篷随着动作剧烈抖动。
“加班!天天加班!全年无休!007!黑眼圈都熬到脚后跟了!灵魂勾不完!地府都快挤塌了!阎王那个周扒皮就知道催进度!压力大得我都快原地消散了!呜呜呜……”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巨大的身躯一抽一抽,哭声里充满了社畜的绝望。
“都怪她!!”死神猛地抬起一只包裹在黑色手套里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躲在桌子后面、一脸心虚的送子观音,“就是她!乱送子!完全不按生死簿的排期来!想往哪儿塞就往哪儿塞!还专挑那些…那些…”
他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幽绿的火苗在阴影里狂跳,“那些有避孕措施的现代人家里硬塞!塞进去就完事了,根本不管后续!结果呢?投胎率是上去了,她的KpI好看了!可那些硬塞进去的胎儿呢?要么流产!要么夭折!要么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活不长!最后全他妈成了我的活儿!勾魂指标暴涨!我镰刀都挥冒烟了也干不完啊!呜呜呜……你们现代人发明的那些套套、药丸、环环,还有那什么无痛人流…简直是帮凶!是助纣为虐!我的命…呸!我的神生怎么这么苦啊!哇啊啊啊——!!”
死神的控诉如同连珠炮,夹杂着震耳欲聋的嚎哭,信息量巨大得把整个同福客栈连同直播间的观众都炸懵了。
【????我裂开了!死神哭得像个月子里的娃!】
【避孕套避孕药:这锅太大,我们背不动啊!】
【哈哈哈哈神他妈硬塞!观音姐姐为了KpI这么拼的吗?】
【无痛人流:勿cue,专业背锅二十年。】
【死神哥实惨!顶头上司阎王压榨,同事观音瞎搞,人间还搞计划生育…地狱级职场!】
【所以…送子指标和勾魂指标挂钩?这闭环…细思极恐!】
【家人们,我悟了!这就是无效内卷啊!观音卷送子,死神卷勾魂,卷生卷死,凡人遭殃!】
【佟掌柜快!上瓜子!这比戏园子的大戏还精彩!】
【死神哥别哭!站起来撸(镰刀)!我们精神上支持你讨薪!】
送子观音被死神指着鼻子控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举着“KpI未达标”牌子的手也放了下来,底气明显不足,小声嘟囔着辩解:“我…我有什么办法嘛…上面的指标年年涨…送子率上不去,年终考核不及格,我的净瓶都要被收走了…那些现代家庭条件好,优生优育,孩子生下来存活率高,长大还能创造Gdp…这不也是为三界和谐做贡献嘛…谁知道…谁知道他们防护措施做得那么到位…”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几乎细不可闻。
“贡献个屁!”死神猛地拔高哭腔,斗篷气得直抖,“全是无效指标!泡沫指标!害死老子了!呜呜呜……”
“咳。”一声刻意的清咳打破了这混乱的局面。
铁蛋迈着他那标志性的、充满金属质感的优雅步伐,走到大堂中央,他那张英俊的仿生人脸上带着一种经过精密计算的、恰到好处的安抚性微笑。
他抬起一只手,掌心向上,一个微型扬声器无声弹出。
下一秒,一阵极其喜庆、欢快、节奏感超强的旋律猛地炸响在整个同福客栈——《今天是个好日子》!
那锣鼓喧天、唢呐齐鸣的调子,配上眼前哭天抢地的死神和一脸衰相的观音,反差效果拉满到极致。
【噗——!!!铁蛋你是懂bG的!】
【笑到打鸣!《今天是个好日子》配死神嚎哭,年度最佳黑色幽默!】
【铁蛋哥:气氛组组长申请出战!】
【这音乐…死神哥哭得更伤心了有没有?哈哈哈哈!】
死神被这突如其来的喜庆音乐惊得哭声都卡壳了,幽绿的火苗茫然地闪烁了几下,似乎cpU被干烧了。
傻妞适时地走上前,她脸上是温婉柔和的微笑,手里捧着一块散发着热气的、叠得整整齐齐的白毛巾,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小心翼翼地递到死神那巨大的、包裹着黑色手套的手边。
她的声音甜美得如同加了双倍糖的蜜水:“这位尊贵的…呃…死神大人?工作辛苦了,先擦擦…呃…情绪?”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用最真挚的服务业口吻说,“气大伤身,哦不,伤神呢。您看,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嘛。差评?那都是暂时的!只要处理得当,沟通到位,五星好评,指日可待哦!亲,要不要先平复一下心情,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解决方案?和气才能生…呃…效率嘛!”
她差点把“生财”说出来,幸好及时刹住车。
死神被这一套“温情服务+五星好评诱惑”的组合拳打得有点懵,下意识地接过了那块热乎乎的毛巾,握在巨大的手掌里,茫然地站着,哭声倒是止住了,只剩下委屈的抽噎。
那喜庆的音乐还在欢快地播放着,场面诡异中透着一丝滑稽。
一直躲在柜台后面观察的吕秀才,此时终于推了推他那标志性的圆眼镜,镜片反射着智慧(或者说书呆子气)的光芒。
他清了清嗓子,踱步上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可靠:“嗯哼。子…子曾经曰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呃,不对,应该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也不够贴切…”
他卡壳了一下,似乎在浩瀚的典籍库中紧急搜索合适的词句,最后放弃了掉书袋,直接说大白话:“总之!二位上神职责攸关,各有苦衷,这本是天道循环之理。然则,”
他话锋一转,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打细算的光芒,“二位此番降临弊店,动静着实不小,打坏了桌椅板凳事小,惊扰了客人、影响了小店生意事大啊!况且…”
他环视了一圈被死神镰刀砸坏的门槛和几处被阴气侵蚀得发黑的墙皮,语气变得更加恳切,“解决问题才是根本!不如…二位暂且息怒,坐下来,饮杯热茶,从长计议?小店虽陋,清茶一盏还是有的。至于这损失…”
他搓了搓手指,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若能寻得一个两全其美、互利共赢之法,些许损耗,权当是…嗯…为三界和谐做贡献的门票了?”
【秀才!不愧是你!趁火打劫…啊不,是合理索赔!】
【门票可还行?这波商业头脑我服!】
【子曾经曰过:神仙内卷的尽头是客栈收费?】
【秀才:神仙打架?不,这是商机!】
【死神哥:我哭我的,你算你的?】
【佟掌柜:对对对!秀才说得对!门票!必须收门票!】
佟湘玉立刻接收到了吕秀才的信号,小鸡啄米般点头,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能开出花来:“对对对!秀才说得太对咧!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二位神仙大大,快请坐!展堂!快!上好茶!碧螺春!要最贵滴那一罐!大嘴!别傻愣着!看看后厨有啥精致点心!都端上来!额滴神啊,这可是天大的缘分!”
她一边指挥,一边亲自上手,殷勤地拉开两张椅子,用袖子使劲擦了擦本就干净的椅面。
白展堂得令,身影一闪,如鬼魅般消失在通往后院的门口。
死神捏着那块热乎乎的毛巾,站在原地,斗篷无风自动,显示着他内心的剧烈挣扎。
送子观音也放下了手里的牌子,偷偷抬眼觑着死神的反应,带着点小心翼翼。
那喜庆的《今天是个好日子》还在不知疲倦地循环播放,气氛魔幻到了极点。
正当气氛在诡异的喜庆音乐和佟湘玉的殷勤招呼中,朝着一种“坐下来谈谈”的方向微妙倾斜时,送子观音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客栈大堂。
她的眼神忽然直勾勾地定在了某个方向——柜台后面,刚刚闪出来、正心有余悸拍着胸口的白展堂身上。
一丝极其隐晦的、带着点“终于找到救命稻草”的仙力波动从观音指尖逸出,快得几乎无法察觉。
她嘴唇微不可查地翕动了一下,像是在完成最后一道必须的“工序”,又像是KpI压顶下的本能驱使。
“啊——!!!”
一声比死神刚才的嚎哭还要凄厉、还要尖锐、还要充满惊悚的尖叫,猛地从佟湘玉喉咙里爆发出来!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原地弹起三尺高,涂着鲜艳蔻丹的手指颤抖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无比地指向了白展堂的…小腹!
“老白!老白!!!你…你…你肚子!!”佟湘玉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吓和难以置信而扭曲变调,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额滴个神神神啊——!!!你…你…你有了?!!”
“哗啦!”白展堂手里刚端出来的、准备给神仙上茶的青花瓷茶壶和托盘,应声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滚烫的茶水四溅,茶叶泼了一地。
他整个人如同被葵花点穴手定在了原地,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一种见了鬼的惨白和茫然。
他下意识地、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自己平坦的、穿着跑堂短褂的腹部。
什么也没有啊?
掌柜的疯了?
整个大堂的时间仿佛凝固了。
郭芙蓉保持着张大嘴的姿势。
吕秀才的眼镜彻底滑到了鼻尖。
莫小贝手里的糖葫芦掉在地上。
李大嘴傻乎乎地跟着佟湘玉的手指看向白展堂的肚子。
吕青橙和吕青柠这对小姐妹瞪大了相似的眼睛,小脸上全是懵懂。
白敬琪更是下巴都快掉到地上,看看他爹的肚子,又看看状若疯癫的佟掌柜,小小的脑袋瓜里充满了宇宙级的问号。
【?????????】
【我听到了什么???老白有了???】
【掌柜的疯球了?老白是男的啊!!!】
【观音姐姐刚才是不是做了什么小动作?!】
【信息量过大!cpU过载!急需解释!】
【白大哥:我是谁?我在哪?我肚子里有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救命!佟掌柜这表情我能笑一年!】
【死神镰刀:我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
唯一反应过来的,是死神。
他那兜帽下两点幽绿的火苗猛地一跳,瞬间锁定了送子观音。
一股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冰冷、都要暴怒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海啸般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你——!!!”死神的咆哮震得整个客栈都在嗡嗡作响,那声音里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姓观的!你他妈找死——!!!!”
巨大的黑色镰刀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无边怒火,猛地从门框里挣脱出来,带着凄厉的破空声,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死亡黑气,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乌光,以雷霆万钧之势,再次朝着送子观音的头顶劈落!
这一次,是真正的、毫不留情的杀招!
目标直指仙魂!
“妈呀!!”送子观音吓得魂飞魄散,抱头鼠窜,哪里还有半点神仙风范。
“芙蓉!”佟湘玉吓得尖叫。
“放着我来!”祝无双反应最快,娇小的身影一闪,试图去挡。
“惊涛骇浪!”吕青橙小脸一绷,小小的肉掌下意识地就朝着镰刀挥出的方向拍去,虽然掌风微弱得可怜。
“哗擦!”白敬琪更是被这变故惊得怪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摸他宝贝的左轮手枪。
眼看一场神仙大战引发的血案就要在客栈大堂上演!
就在这危急关头——
“哐当!!!”
一声沉重无比、带着点金属疲劳感的巨响。
那把裹挟着滔天杀意、足以劈山断岳的恐怖镰刀,在距离送子观音头顶还有不到三尺的地方,硬生生地停住了。
不,不是停住,而是失去了所有力量,像个被抛弃的破铜烂铁,直挺挺地、沉重地砸在了大堂中央的青砖地面上。
巨大的重量甚至让几块青砖都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死神保持着挥砍的姿势,僵在原地。
那浓墨般的斗篷剧烈地起伏着,兜帽深处幽绿的火苗疯狂闪烁,明灭不定,显示出他内心极度的混乱、震惊,以及…一种彻底摆烂的绝望。
周围静得能听到心跳。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彻底的安静。
连铁蛋播放的《今天是个好日子》都诡异地停顿了半拍,才又顽强地继续欢快下去。
死神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着地上那柄象征着死亡权柄、此刻却如同废铁般躺着的镰刀。
然后,他慢慢地抬起头,那深不见底的兜帽阴影先是“看”向吓得魂不附体、瘫软在地的送子观音,又极其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向了柜台后面,那个还在茫然低头看自己肚子的白展堂。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弹幕都出现了短暂的真空。
终于,一个嘶哑的、充满了疲惫、荒谬、以及浓浓无力感的声音,从死神的兜帽下幽幽地飘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看破红尘的麻木:
“……男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消化这个宇宙级的笑话。
然后,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崩溃:
“男的?!!”
最后,彻底爆发,吼声震得瓦片簌簌作响:
“这单!老子不接了!!!爱他妈谁接谁接去!老子罢工!!!!”
【噗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