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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们集体摆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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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江王迈进同福客栈门槛时,带进来一股子仿佛刚从北冰洋捞出来、又裹了几层松针的气息——冷冽得让人鼻头发酸。

他那身官袍黑得像最深的子夜,上头银线绣的冰山纹路似乎活了过来,正幽幽地吐着寒气。

他环视了一圈挤得满满当当的大堂,眉头拧得跟麻花似的。

“啧,”他咂了下嘴,声音不大,却冰渣子似的掉在地上,“凡人烟气,聒噪。”随手掸了掸袖子上根本没有的灰。

紧贴着他脚跟进来的忤官王,通身是那种不见天日的牢狱才会浸染出的阴黑。

个子比楚江王矮了半头,可那股子精悍气却像是淬过火的刀锋,硬是撑起了场面。

他的目光像蛇信子,又冷又毒,舔过每一张脸,最终停在佟湘玉身上,嘴角咧开,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哪个是掌柜的?这地儿,够吵吵。”

他话还没说完,一股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劲风突然从他身后窜出。

宋帝王一步踏前,生生把忤官王挤开了半个身位。

这家伙块头最大,那身红得发暗的官袍绷在肌肉虬结的身上,活像刚扒了张血淋淋的熊皮套上去。

他喘气都带火星子,铜铃眼扫过大堂,目光跟刑具似的刮过每一张桌子:“吵个屁!本王耳朵起茧子了!有酒没?管饱的!”

“哇!好嘢!”最后挤进来的五官王,一张圆乎乎的脸活像个发过了头的白面馒头,嵌着两颗精光四射的小眼珠。

他那身色彩繁杂、绣满了秤砣金元宝的官服简直是对眼睛的暴力,亮得晃人。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油腻的声音带着南方特有的热乎劲儿,直冲佟湘玉去:“靓女掌柜!给大佬们整点好酒好菜!有发票最好啦!”

佟湘玉扶着柜台的手有点发凉,勉强挤出个职业假笑。

“额滴神啊…”她嗓子有点颤,“几位…爷?用点啥?咱同福……”

“等等!”柜台角落猛地爆发出吕秀才那标志性的、能穿透耳膜的尖叫,“你们、你们看着好生眼熟!宋帝王?楚江王!我的天!《冥府职官考·补遗卷》第十七章有载!‘十殿阎君,各司冥法,或严霜肃杀,或业火煎灼…’你们怎能擅离职守,降临凡尘?这、这岂非阴阳倒悬,乾坤……”他眼镜滑到鼻尖,手指颤巍巍地指向那一黑一红一斑斓三个阎王。

白展堂瞬间化作一道白影,闪电般捂住了吕秀才的嘴,把他剩下那句“子曰”死死按回了喉咙。

“亲娘诶!”邢捕头吓得直往后蹦,“秀才你疯了吧!那活儿…那活儿影响仕途啊!”他惊恐地瞅着那几位阎王,官帽上的红缨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大堂鸦雀无声。

炉火还在噼啪响着,锅里炖肉的香气混着酒味儿凝固在空气里,显得格外诡异。

“哈哈!哈哈哈!”打破沉默的是郭芙蓉一串响亮的笑声。

她叉着腰站了出来,脸上不见一丝惧色,反而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劲儿。

“行啊!够劲儿!这可比戏台子上演的带劲多了!小郭姐姐我跟你们说啊,”她胳膊肘戳了戳一旁目瞪口呆的莫小贝,“咱同福客栈啥怪事没摊上过?不缺这一桩!来来来,别愣着,看官们!介绍介绍!”

她热情洋溢地指向四位阎王,嗓门清亮:“瞅见没?这位冰山气场、帅得掉冰渣子的,楚江王!管冰窟窿大买卖的!那边儿矮一点但眼神特别酷哥的,忤官王,老刑讯专家!块头最大、红袍子快撑爆的硬汉,宋帝王,一看就是判大案子的!最后这位穿得跟过年一样的财神爷兄弟,五官王,管秤砣钱眼子的!咱同福今儿蓬荜生辉!家人们!你们就说刺激不刺激!”

阿楚和晏辰在角落对视一眼,默契十足,两束柔和的蓝光立刻从他们腕表射出,迅速凝结成一片悬浮在半空的半透明光幕。

光幕边缘流光溢彩,一行行五颜六色的弹幕像欢腾的鱼群一样咕噜噜冒了出来:

“我去!活的阎王爷!四个!值回票价了!”

“宋帝王这身板扛揍吗?想试试我芙妹的排山倒海给他松松筋骨!”

“秀才:我的书活了,还活了四个…救命!”

“佟掌柜的脸,精彩得像走马灯!”

“五官王真喜庆!自带福娃滤镜!想抱回家沾财气!”

楚江王那张冰雕似的脸,在看到这凭空出现的光幕和滚动的文字时,终于咔擦一声裂开了条缝。

他极其罕见地抬了抬眼皮,冰蓝色的瞳孔里掠过一丝惊讶:“凡人…竟有了这等手段?”那眼神,像科学家在深海发现了一颗会发亮的螺丝钉。

“诶~!”五官王小眼瞪得更圆了,一拍自己缀满金元宝的厚实大腿,笑得见牙不见眼,“犀利(厉害)哦!呢个(这个)咩高科技啊靓女?好巴闭(牛)啊!”他凑近光幕,好奇地用那根戴着硕大金戒指的胖手指虚虚戳了戳,“弹乜嘢?字会飞?”

阿楚笑着解释:“这是弹幕,家人们和我们打招呼呢。”

“打招呼?”五官王更乐呵了,扬起他那张油光满面的大脸盘子,冲着光幕就拱了拱手,声若洪钟,“各位靓仔靓女!早上好啊!食咗饭未(吃饭了吗)?睇过唔啱(看我们顺眼不)?”

“噗!阎王爷问饭吃没?接地气!”

“财神爷!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五官王太可爱了叭!想rua阎王脸!”

“龙傲天!你老乡啊!”

角落里正摆弄一个小巧机关锁的龙傲天闻言抬起头,瞥了一眼,操着他那一口独特的粤普慢悠悠道:“得闲饮茶咯(有空喝茶)。” 随即又埋下了头。

这场诡异的会面似乎被“家人们”的热情消解了一些凝重的氛围。

宋帝王那火爆脾气稍微缓和了点,但那张脸还是跟欠了他八百吊钱似的拧着。

“行了行了,”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蒲扇大的巴掌带起一股热风,“看也看了,闹也闹了,本王一路从忘川走到这鸟地方,肠子都快饿细了!酒!菜!麻溜的!”

佟湘玉这才从石化状态中复苏,拍了下巴掌:“美得你!额滴店子,来了都是客!上酒上菜!” 她脸上虽然还带着点虚汗,但生意人的精明劲儿立刻回归了,“不过…几位爷,这饭钱嘛…”她眼珠子骨碌碌转着盘算。

五官王立刻掏出一个沉甸甸、刻满了精细纹路像是古币的钱袋,哗啦一声扔在最近的桌子上:“钱?洒洒水(小意思)啦!管够!记得开发票啊靓女!拿回去好报账的嘛!”钱袋口松开,滚出几锭明晃晃的金元宝,还有几枚散发着青光的、像是用骨头雕刻成的奇形怪状的筹码。

李大嘴端着盘热腾腾的刚炖好的肘子从后厨钻出来,眼睛顿时直了,连肘子的香味都忘了嗅:“哎哟我的亲娘诶!金子!”口水差点淌下来。

“???阴间用什么货币?金子上怎么还有鬼画符?”

“赌命筹?拿来付饭钱?老板娘心动了没?”

“邢捕头口水比大嘴还长,仕途动摇警告!”

白展堂眼疾手快,一把抢过钱袋在手里掂了掂,眉头微皱:“掌柜的,这玩意儿…烫手啊。”

忤官王终于冷冷地开了腔,那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皮在刮蹭:“放心花。阳间无用,阴间也是流通的。”他眼皮都没抬,自顾自找了个角落的板凳,一撩袍子坐下,脊背挺得像块钢板,开始闭目养神。

那副生人勿近的气场,连空气都冷了几度。

“得嘞!贵客稍等,马上好!”李大嘴回过神来,看着那金子,脸上笑开了花,一溜烟往厨房跑。

酒菜流水似的上来。

宋帝王抓起一个大酒坛子,拍开封泥就仰脖猛灌。

那浓烈的酒气混着他身上蒸腾的热浪,熏得靠得近的白敬琪直皱眉头往后退了几步,小声嘟囔:“哗擦,这哪是阎王,这是活火山成精吧?”

晏辰的手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住阿楚的手指,另一只手指了指光幕上飞快滚过的字幕,嘴角弯出戏谑的弧度。

阿楚会意,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极具穿透力的兴致勃勃:“哎呀,开盲盒了各位!难得四位掌管一方生死的阎君莅临人间小店,机会难得!咱们直播间搞个特别企划如何?家人们,想不想知道各位‘老爷’在阴间上班的…呃,日常见闻?或者有啥你们特别好奇的?赶紧弹幕刷起来!呼声高的,咱让几位爷亲自给掰扯掰扯!绝对的一手资料啊!”

“啊啊啊必须问楚江王:天天冻人你自己冷不冷?有加班费吗?”

“问宋帝王!暴躁老哥在线判案会气出心梗吗?”

“秀才附体:生死簿什么材质?可持续书写吗?防水防贼否?”

“五官王最好说话!阎罗殿财政紧张吗?平时聚餐AA还是报销?”

“对对对!问团建!”

“忤官王呢?这位爷好像睡着了?…能不能让他动一下?我想看酷刑直播!”

佟湘玉在柜台上拨着算盘,听着弹幕里稀奇古怪的问题,心疼地瞅了一眼厨房刚搬出来的好酒坛子,忍不住又掐了掐手指头:“哎呦喂,这可是好酒啊…几位爷悠着点……这成本……”

郭芙蓉可不管这些,她一拍桌子,豪气干云,嗓门压过了宋帝王牛饮的声音:“听见没各位?家人们热情高涨!都等着听干货呢!”她直接把手机支架戳到了离几位阎王最近的饭桌中央,屏幕里密密麻麻的字幕飞快滚动。

楚江王刚拈起一块水晶肴肉,手指还没碰到肉,那股寒气已经让盘子边缘凝出了一圈细小的白霜。

听到郭芙蓉的话,他动作顿住了,指尖那缕寒雾都滞了一下。

他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扯动了一分,像是冻住的湖面裂开了一丝纹路。

“冷?”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是低沉的冰粒摩擦,“掌管寒冰地狱,岂会惧寒?”他顿了顿,将水晶肴肉放入口中,那白霜在舌尖奇异地消散,“至于俸禄…冥府规矩,冰峰玄玉,自行凝练便是,何须俗物?”说完,他目光转向阿楚身边一直默默侍立的铁蛋,那冰蓝的视线带着实质性的探究:“倒是这位…气息缥缈,非生非死。有意思。”一股冰寒的气息下意识弥漫开。

“阿秋!”厨房门口正擦桌子的祝无双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大喷嚏,手里抹布差点甩飞。

她困惑地揉了揉鼻子,往温暖的灶膛边靠了靠。

阿楚眼神一亮,仿佛抓到了大宝贝,赶紧用胳膊肘拐晏辰:“铁蛋!来活儿了!家人们刚才问楚江王有没有团建呢?光说太抽象了!让他感受下啥叫‘沉浸式办公体验’!”

晏辰默契地回了个了然的眼神,冲铁蛋抬了抬下巴。

铁蛋嘴角咧开一个标准弧度的、带着金属光泽的微笑,微微欠身:“收到指令,老板。楚江王阁下,介意给您的工作环境升个级吗?”也不等对方应允,他抬起一根手指,指尖一点深邃的蓝光骤然亮起。

只听“滋——”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楚江王面前那壶滚烫烫、还冒着浓密白气的老黄酒表面,瞬间凝结了一层薄而坚硬的透明冰盖。

壶壁外侧更是神奇地挂上了一层细密的、不断增长的、晶莹剔透的霜花!

寒气丝丝缕缕溢出,连带着楚江王面前那盘还没吃完的、他刚下意识散发了点寒气的菜肴,也彻底冻成了冰坨子。

楚江王整个人僵住了。

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瞪得溜圆,死死盯着眼前那壶被“速冻”的老黄酒,如同看见了颠覆他亿万年认知的奇景。

他伸出手指,极其谨慎地、带着某种不可思议的庄重感,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壶壁上的霜花。

冰晶在他触碰下簌簌掉落。

“冰…亦可如此精微调控?”他喃喃道,那古井无波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情绪波动,像是冰层底下有暖流开始搅动,带着惊异和强烈的求知欲。

“凡人造物,竟达此境…”他甚至忘了周遭的环境,目光灼灼地锁定了铁蛋指尖残余的那一抹湛蓝光芒。

“???我瞎了?机器人对拼阎王!冷场王VS冷场王?!”

“楚江王惊呆表情包get!原来冰山脸也会裂!”

“铁蛋哥哥!我也想夏天吃个冰!”

“这技术申请专利吗?去北极圈开冷饮店绝对血赚!”

佟湘玉的眼睛本来一直盯在那壶被“冻”起来的昂贵黄酒上,心疼得直抽凉气。

可当她听到楚江王那句低低的、充满震撼的“冰…亦可如此精微调控”时,商人的神经猛地被拨动了。

她那双精明的杏眼瞬间爆发出堪比太阳的光彩,狠狠一拍自己的大腿:“额滴个…神神神啊!商机!天大的商机!”

她蹭地一下从柜台后面窜了出来,脸上的心疼早就被一种狂热的兴奋取代,挥舞着手臂就冲到楚江王面前,完全忽视了对方身上那冻死人的气场:“这位阎…额不,楚爷!您瞧见没?冰!能控制大小!能冻酒不冻壶!冻酒能锁味!这用来冰镇额滴百年老醋,绝了!这醋啊,讲究的就是个醇香绵长,热了酸气跑,冷了冰碴子又坏味道,一直愁煞额了!您这神通!还有这位铁蛋小哥这仙术!合伙不?保管生意好到排队排到奈何桥!股份分红!童叟无欺!百年老店,就靠这冰镇醋打响头炮!”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楚江王脸上了,仿佛已经看到了银子像雪花一样从天上掉下来。

她下意识地一拍胸脯:“额滴家当都压上!亲娘舅来了也得排队!” 这一巴掌拍得有点重,“咳咳咳!” 她呛得猛咳起来,脸颊通红。

“佟湘玉!不愧是你!从惊恐到认干妈用时不到半炷香!”

“掌柜的:赚钱面前,阎王爷也得给老娘当销售!”

“冻醋???佟湘玉的商业帝国要一统阴阳两界了??”

“楚江王:我只是来出差…怎么变成冻冰块的合伙人了?”

佟掌柜还没从发财梦和呛咳中缓过神,那边的宋帝王突然爆发出一声能把房顶掀翻的怒喝:“聒噪!吵死老子了!”

他正为光幕上关于他为何如此暴躁的问题憋得难受,那壶刚被他自己拍开的新酒,也才喝了一半,正是焦躁的时候。

“判案?判个屁!”他咣当一声把剩下半壶酒砸在桌上,酒液四溅,那硕大、厚重的木质饭桌竟然被他这一掌硬生生拍塌了一只角!

断裂的木头茬子刺眼地竖着。

他红袍如火,满脸横肉颤动,“天天一堆狗屁倒灶的案子!撒谎精!伪君子!个个比泥鳅还滑溜!想当年!”他猛地站起身,红袍鼓荡如怒涛,吓得旁边的吕青橙“哇”地一声躲到了郭芙蓉背后。

宋帝王仿佛被拉回了千年前的战场,血红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老子带着阴兵,跟着宋太祖,叱咤疆场!一刀一个,管他娘的忠奸善恶!砍就完了!多痛快!现在?呸!”他啐了一口,口水像烧红的铁屑落在地上滋滋冒烟,“给老子磨磨唧唧讲证据?扯犊子!气!气煞老子也!真想统统拖进十八层油锅里涮他娘的一百年!解气!”他胸口剧烈起伏,鼻孔喷着粗气,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血狮子。

“哗擦!”白敬琪看得直愣神,下意识摸向自己腰间别着的左轮手枪,“这老哥脾气…能把我爹那点穴手顶回来三回!”

吕青橙从郭芙蓉背后探出小脑袋,大眼睛里又是害怕又透着一丝崇拜,小声嘀咕:“比娘的排山倒海还吓人喏…”

龙傲天停下了手里精密的机关部件,抬眼看了下那桌角断裂处整齐的木纹和新茬,微微点头:“力量控制,倒有几分看头。”语气带着点棋逢对手的欣赏。

“淡定!老哥息怒!息怒啊!”五官王连忙放下手里一块刚啃了半边的酥油饼,那油亮亮的圆脸上堆满了和事佬的笑意,赶紧拽宋帝王的袍袖,“今日难得出来摸鱼……啊呸!难得体察民情嘛!气大伤身!来来来,坐下坐下!大嘴师傅?再来一坛!算我的!我的!”

他一边安抚快气炸的宋帝王,一边不忘冲阿楚晏辰那边喊:“靓仔靓女老板!不好意思啊!这桌子损失,算我账上!那个谁…龙哥?你地头熟!认识好木匠不?给介绍介绍!最好能开发票的啦!”他掏出个金光闪闪的小巧算盘,噼里啪啦就开始虚拨,仿佛已经开始估算赔偿价格。

“宋帝王:从砍人到判案,职业落差eo了!”

“龙哥认证!这才是真·力量型选手!”

“掌柜的捂着心口倒吸冷气!得赔多少钱!”

“五官王:社会我财爷!事故处理+餐饮招待+售后维修一条龙包办!阎王界的金牌公关!”

“额滴心!额滴心口疼…”佟湘玉是真的捂住了胸口,这回不是呛咳,是被那桌角的断裂伤到了钱包的灵魂深处。

她的目光哀怨地在断裂的桌角和五官王那张油亮的、热情洋溢的胖脸之间来回逡巡。

“哎呦喂!我的桌子!”李大嘴刚端着一锅新炖好的汤出来,看着那断掉的桌角,心疼得直跺脚,“这木头可是……”

“放着我来!”祝无双那温温柔柔却异常坚定的声音立刻响起。

她动作快得像一阵风,轻巧地闪到断桌旁,小手稳稳扶住还在摇晃的桌板,另一只手飞快地从腰间的小布包里掏出几样精巧的小木楔、锤子和一捆韧性十足的藤皮绳索。

她冲李大嘴露出个安抚的笑:“大嘴哥别慌,你先放好汤,我看能暂时固定住。等回头麻烦龙大哥找个好木匠来彻底修一下。”三下五除二,那摇摇欲坠的断角竟被她用藤皮绳巧妙地缠绕固定住了,不再晃动。

虽然样子狼狈,至少饭桌功能保住了大半。

佟湘玉看着暂时被无双稳定住的“伤情”,总算缓过一口气,但眼神还是刀子似的剜着那块断角,嘴里直嘀咕:“亲娘啊…这修完…又得花钱…影响财运呐…”

角落里的吕青柠忽然抬起了头,她小小的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玳瑁框眼镜折射着光幕的微光。

“真相,往往并不只存在于眼前断掉的桌角。”她稚嫩的声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冷静探究,小脸绷得紧紧的,指向光幕角落一条早已被淹在滔滔弹幕洪流中的小字:“有人刚问:生死簿不是能查前世今生吗?真不能催更秀才的书?”

吕秀才本来正心疼地对着他那本被茶水溅湿了一个角的书稿《论新编:君子之道如何穿越时空桎梏》吹气,试图抢救。

听到女儿这句话,再瞥了一眼那条弹幕,整个人像被闪电击中,猛地一震,眼镜都滑到了鼻尖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生…生…生死簿?!”他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破音,激动得直哆嗦,“对!对啊!此乃神器!神器啊!能查天地经纬、过往一切因缘!宋、宋帝君!”他猛地转向还在生闷气、鼻孔冒烟的宋帝王,脸上写满了朝圣般的狂热,身体几乎要扑过去,“您、您掌管的这生死簿,能否…咳…赐晚生一观?只看看关于子…呃,就是孔圣的编纂记录便好!只需片刻!绝不多看!这对我新书论证古代思想传承脉络至关重要!绝对是功德无量啊帝君!”

他手指已经不受控制地要去触碰宋帝王腰间那个看着平平无奇、样式古旧的羊皮卷筒。

那卷筒粗劣得仿佛是赶集老农用的包袱皮,和“生死簿”这神鬼莫测的名号实在不搭。

“秀才!你要作死啊!那玩意儿是你能碰的吗?”

“青柠小女神!一句话点醒梦中鬼!”

“生死簿查孔子?这脑洞穿越银河系了!秀才疯球了!”

“宋帝王:老子气没消,这碎催还想碰簿子?火山爆发警告!”

“找死!”宋帝王刚刚压下去一点的怒火瞬间被点爆了十倍。

他猛地一拍桌子(又是那块刚刚被修复过的区域!),刚被祝无双用藤绳固定好的断角处又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绳结都松了!

他猩红的眼睛瞪着吕秀才,大手已经按在了腰间那卷羊皮卷轴上,手指捏得嘎嘣响。

“你他娘的当这是菜市场破账本?想翻就翻?老子判了一千年案!哪个活腻歪的东西敢对生死簿伸手?看老子不把他……”一股灼热狂暴的气息轰然爆发。

“慢着慢着!大佬息怒!息怒啊!”五官王再次化身灭火队员,赶紧扑上去抱宋帝王那壮硕得像大树干似的胳膊,他那圆滚滚的身体挂在上面滑稽无比,“秀才也是文化人心切嘛!书呆子!书呆子!不懂规矩!”

他费力地抱住那条随时准备挥出的铁臂,胖脸憋得通红,额角渗汗,冲吕秀才狂使眼色:“靓仔!你要查孔圣人资料,直接问我们几位大佬嘛!都是老熟人了!搞那么麻烦干嘛?”

楚江王也终于从铁蛋制造的低温冲击和对冰镇老醋的商业构想中回过点神,看到这一幕,那张冰山脸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觉得颇为吵闹,无声地往旁边挪远了一点。

而忤官王,依旧在角落里闭目养神,仿佛大堂里的一切厮杀和崩溃都与他无关,那身阴冷的黑气把自己隔绝成了另一个世界。

吕秀才被那狂暴的气息冲击得腿一软,后退好几步才勉强被郭芙蓉扶住。

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眼镜歪到了一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吓、吓煞晚生了…宋帝君勿怪!晚生孟浪了!实在是求知心切…求知心切啊…”他看着宋帝王腰间那卷羊皮卷轴,眼神里恐惧中依然掺杂着强烈不舍。

“哼!”宋帝王重重哼了一声,鼻子里喷出的白气都带着灼人的热度,“孔老二那点破事,问老子作甚?”他虽怒气未消,但被五官王死命拉着,又瞥了一眼光幕上刷过的“暴躁判官在线崩溃”“心疼秀才一秒”,似乎也觉得跟一个凡人书呆子较劲有点掉份儿,气呼呼地把头扭到了一边。

危机看似解除。

佟湘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直念“吓死额了吓死额了…”。

阿楚和晏辰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几位阎王实在不好伺候,一个不慎就得闹出大动静。

一直默默观察的晏辰微微向前倾身,适时地转移话题。

“几位阎君大人公务缠身,难得抽空来一趟,想必……也有些特殊的原因?” 他的声音平稳温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探寻。

傻妞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纤细的手指悄无声息地在空气中划过几道淡蓝色的轨迹,一个极其微小的探测波无声无息地扫过四位阎王。

光幕上弹幕也跟着安静下来,带着好奇。

楚江王指尖无意识地在还覆盖着薄冰的酒壶边缘滑动着,指腹感受着那种冷硬光滑的触感。

他看着晏辰和阿楚,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有暗流涌动,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几乎消散在喧嚣中的叹息:“冥府…非尔等所想那般安稳清净。业火涌动,鬼心浮动…千年,亦难免倦怠。”他这短短两句话,像冰层下奔涌的寒流,透出一种超越时空的疲惫。

忤官王那紧闭的眼帘终于掀开了一条细缝,冰冷的幽光从缝隙中射出,像两道无形的锁链刺向晏辰:“‘铁律无情’。然时日太久…有些线,快绷断了。”他的声音依旧如同生锈铁器摩擦,毫无波澜,但“绷断”二字却重若千钧。

那目光随即隐没,仿佛刚才的锐利只是错觉。

“述职?!述个屁!” 宋帝王猛地灌了口酒,喉咙里发出咕隆一声闷响,红着眼睛吼道,“上头年年弄那劳什子评议!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屁话!‘判案过于刚猛’、‘戾气过重需化’!化个屁!老子要是能‘化’,早他娘的在家睡大觉了!还受这鸟气?老子是管地狱的!不是念经的!” 他握紧了拳头,指骨隐隐发白,皮肤下的血脉偾张如同盘绕的虬龙,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开。

空气里的温度骤然升高了几度。

“楚江王:高冷版职业倦怠!”

“忤官王:社恐版KPI压力爆表?听起来好惨!”

“宋帝王破防了!地府年终考核压力也不小啊!”

“心疼阎罗三秒钟(然后继续笑出声)!”

“哎呀呀!老宋说得对!说到点子上了!”五官王立刻搓着手接过话茬,圆脸上露出十足的委屈和烦恼,“‘阴阳失衡,赤字高企’!家人们评评理!这能怪我吗?最近几百年投胎的鬼口暴增!人间的贪官污吏啊、奸商啊、放印子钱的黑心鬼啊越来越多!这些人下了地府,那是要狠狠清算的!炮烙油锅!拔舌石磨!都是大耗能项目!上头发的那点固定拨款,连补几个油锅都紧紧巴巴!全靠我们自己创收啊!”他拍着那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可钱难赚,屎难吃啊!家人们!愁得我都瘦了好几斤了!”他故意拍了拍自己圆润的肚皮,唉声叹气。

“五官王:阎王也会财政危机!?”

“油锅要烧钱?拔舌石磨算固定资产折旧?地府会计学!”

“懂了!贪官下地狱费油!家人们少干缺德事,给阎王爷省点钱!”

“难怪死要钱…生存所迫啊!”

佟湘玉听到“创收”和“钱难赚”,眼睛立刻又亮了,职业病让她忘了害怕,本能地开始盘算:“那…咱那冰镇醋生意…”

“噗嗤…”角落里的莫小贝终于没绷住笑出了声,声音清脆。

她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的,看着堂堂十殿阎罗里四位管着无间地狱的大佬,在这儿跟人一样吐槽“上头”、“KPI”、“赤字”,实在觉得反差萌爆棚。

白敬琪抱着胳膊,冲旁边绷着小脸的吕青橙挤挤眼:“啧,阎王也上班如上坟嘛!”

吕青橙抿着嘴,没接话,但那微微弯起的嘴角暴露了她努力压下的笑意。

阿楚看着这四位冥府大佬或冰冷沉寂、或怒火中烧、或愁苦抱怨的样子,再看看光幕上滚动的弹幕和周围一众七侠镇居民忍俊不禁又不敢太放肆的表情,一个绝妙的主意突然撞进脑海。

她眼波流转,嘴角勾起一丝狡黠又充满挑战意味的弧度。

“倦怠?压力?财政危机?”阿楚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酒气、牢骚和隐约的窃笑,带着一种洞察和了然,“铁蛋,傻妞!给几位阎君展示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绩效管理和创收新思路!让他们体验一把,什么叫‘快乐工作法’!”

她刚说完这话,铁蛋和傻妞的双眼骤然亮起,比炉火更炽热的红光交织在一起,如同两颗小小的恒星在大堂中央诞生。

无数细微到极致的光点粒子从他们周身逸散而出,在空气中飞速地交织、凝结、塑形!

仅仅几息之间,一个巨大无比、纤毫毕现的立体幻像轰然覆盖了整个同福客栈大堂!

那是一片苍茫无垠的寒冰平原。

冰层坚硬如钻石,在不知名的光源下折射出亿万种纯粹的、幽冷的蓝白光华。

巨大的、形态狰狞却透着规则之美的冰棱柱拔地而起,直刺“天空”——那里只有永恒的铅灰色。

寒风是此间唯一的律动,呼啸着卷起冰晶颗粒,发出一种亘古长存的、如同远古巨兽低吼的嗡鸣。

视野尽头,模糊地矗立着一座由亿万载寒冰铸就的宏伟城池,冰封的轮廓在极远处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绝气息。

楚江王瞬间全身绷紧,那冰山一样的脸上露出了极其罕见的震惊!

这不是他熟悉的、由规则力量构建的寒冰地狱核心投影!

这冰冷的规则、这孤寂磅礴的气息…这根本是他内心深处最熟悉的孤寂领域!

他甚至能感到自己长久禁锢在冥府职责之下、渴望回到真正冰原放逐自身的躁动被这幻象精准地勾引了出来!

指尖凝聚的寒气蠢蠢欲动,几乎要失控外泄。

他一步踏前,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座幻象中的冰封之城,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朝圣般的审视与隐隐的悸动。

就在楚江王被这极致的寒冰幻象吸引住全部心神的刹那,他身后那盘从被铁蛋速冻后就一直没解冻的糖醋鲤鱼,表面的冰壳终于在一个几乎未被察觉的“咔吧”轻响中裂开了一条细缝。

佟湘玉的目光正被冰原吸引,骤然听到这声细微脆响,如同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猛地转过头,视线精准无比地锁定声音来源——那盘珍贵的前朝鱼盘!

盘里那条造型精美、釉色温润如玉的糖醋鲤鱼,鱼尾部位连同托着鱼尾的薄薄一圈盘底,竟然跟着开裂的冰碴子一起…碎了!

“额滴个——亲娘舅姥爷的三外甥女啊——!!!!”佟湘玉发出了一声足以让灶膛里的火苗都哆嗦一下的惨叫,那声音凄厉悲怆,如同被夺走了命根子!

她整个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弹了起来,不顾一切地朝着那盘“鱼碎”扑了过去,伸出的手抖得像秋天的叶子。

她的脸上写满了天塌地陷般的绝望,“额滴前朝琉璃鱼盘啊!!!孤品!孤品啊!完犊子了!!!楚爷!!!!”

这凄厉的惨叫如同在寂静的冬夜里骤然砸碎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琉璃,瞬间将大堂内所有人的心神,包括刚刚还沉浸在冰原幻象中的楚江王,硬生生地撕裂、拉扯回来!

“卧槽!史诗级转折!文物毁灭现场!”

“掌柜的:我的钱包和我一起碎了!”

“楚爷无意中造成的破坏力——MAX!”

“完犊子了!楚江王要怎么赔?卖身同福冻醋五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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