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象预报员(1 / 2)
毛毛雨丝像被顽童撒落的银线,斜斜织在同福客栈的青瓦院落里。檐角铜铃在湿凉的风里轻轻摇晃,将一串细碎的叮当抛进菜畦——那里刚冒出的青菜苗顶着透亮的水珠,正怯生生地打量这个春天。
“咚!”
一声闷响炸开在雨幕里。
穿蓝色条纹制服的男人像颗被抛射的铅球,重重砸进嫩绿的菜畦中央。泥浆混着雨水四溅,在他笔挺的裤腿上洇出深浅不一的褐色花斑,肩章上绣着的银色云朵被污泥糊成了灰团。他弓着背揉着后腰,疼得龇牙咧嘴,额前的碎发黏在汗湿的额头上,露出一双写满迷茫的浓眉大眼。
“这……这是暴雨红色预警现场?”他望着四周黛瓦白墙的老式院落,又低头看看自己沾满烂泥的制服,喉结滚动着咽了口唾沫。手腕上的智能手环还在急促震动,屏幕上跳闪的“极端天气紧急避险”字样,与眼前这方古朴宁静的雨中小院格格不入。
“额滴神啊!”一把油纸伞“哗啦”撑开,佟湘玉踩着木屐从回廊冲出来,裙摆扫过积水溅起细小的水花,“菜苗子刚冒头!你这一砸,咱家秋后的腌菜咋办嘛!”她单手叉腰,另一只手心疼地抚摸着被压倒的幼苗,鬓边的珠花随着摇头晃脑的动作叮当作响。
白展堂像道影子般滑到院中央,指尖在胸前飞快捻出几道残影,嘴角噙着惯有的戏谑笑意:“葵花点——”
“老白且慢!”阿楚举着手机从屋里冲出来,镜头稳稳对准那个狼狈的男人,手机边缘泛着淡蓝色的全息光晕,“这位可是自带天气特效的嘉宾!直播间观众等着看新鲜呢!”
直播间的全息弹幕像被捅破的星斗袋,瞬间在雨幕里炸开一片流光:
“从天而降的潮男!发型比雨还密!”
“制服肩章绣云朵?气象局在逃公务员?”
“这落地姿势,是被台风刮来的吧?”
“同福客栈新活动?暴雨天跳水坑挑战?”
晏辰倚着门框轻笑,手里转着块巴掌大的银色薄片。他手腕轻抖,薄片“啪”地展开成条毛巾,带着微风掠过雨丝,精准落在方时准面前:“接住!2025年最新款纳米吸水巾,吸水力比你的人生规划还靠谱。”
方时准手忙脚乱接住毛巾,冰凉的布料一触皮肤就开始发热,竟真的像有生命般吸附着裤腿上的泥水。他正愣神的功夫,墙角突然响起一阵欢快的音乐——“哗啦啦啦啦下雨了,看到大家都在跑”,铁蛋举着个巴掌大的播放器,东北腔跟着节奏摇摆:“这调调配这场面,绝了!”
“瓜娃子!BGM放错场合咯!”傻妞红着脸冲过去,一肘怼在铁蛋腰上,抢过播放器按了暂停,“人家刚从天上掉下来,你咋还添乱呢!”
雨幕中的烦恼
郭芙蓉端着碗姜茶从厨房出来,粗瓷碗沿还沾着点姜末。她把碗重重塞进方时准手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片:“先暖暖身子,有话慢慢说。咱同福客栈虽小,还容得下你这号奇人异士。”
方时准捧着滚烫的姜茶,手指因为温差微微发颤。他摘下眼镜用纳米毛巾擦了擦,露出那双此刻写满焦虑的眼睛:“我叫方时准,原是市气象局的主播。三天前直播预报雷暴的时候,演播厅突然停电,再睁眼就……”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就发现自己能操控天气了,只不过是反着来的!我说明天放晴,准保下三天暴雨;我说当心降温,街坊四邻全中暑了!”
他指着头顶阴云密布的天空,声音里带着哭腔:“刚才从云里往下掉的时候,我还拼命喊‘千万别下雨’,结果……”话音未落,雨丝突然变密,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噼啪”的脆响。
“子曾经曰过,祸从口出……”吕秀才推了推眼镜,从郭芙蓉身后探出头来。他刚把《论语》卷成筒状,显然是被院里的动静从书堆里拽出来的。
“秀才,再曰扣你零花钱!”郭芙蓉反手一巴掌捂在他嘴上,转头对方时准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别听他瞎咧咧,事儿总有解决的办法。”
全息弹幕在雨幕里滚成了银河,有些字句被雨水打湿,晕成一片朦胧的光斑:
“反向天气预报员?建议去赌坊反着押注!”
“楼上人才!承包七侠镇菠菜业指日可待!”
“这能力好啊,天旱的时候说要涝,立马就下雨”
“有没有可能,他说“世界和平”会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龙傲天蹲在门槛上摆弄着个黄铜管子,管身上嵌着几颗亮晶晶的晶石。他忽然抬头用粤语喊:“整部反向翻译机啦,你讲‘热死’佢变‘冻冰’,噉咪得咯!”
“啥意思啊这是?”李大嘴端着锅铲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沾着面粉,“说人话成不?咱七侠镇不兴说鸟语!”
“就是做个翻译机,把他的话倒过来讲。”阿楚举着手机给李大嘴解释,镜头顺便扫过龙傲天手里的装置,“这是龙傲天的祖传手艺,据说能把好话翻译成坏话,坏话翻成好话。”
“翻译机?我看是捣蛋机!”燕小六突然从墙后跳出来,手里的钢刀“哐当”杵在地上,刀鞘磕着青石板溅起水花,“我七舅姥爷他三外甥女的盆栽,刚被这场雨浇烂了根!你得赔钱!”
方时准捧着空碗后退半步,后腰撞到廊柱才站稳。他看着燕小六锃亮的刀背映出自己狼狈的脸,突然觉得这比连续三天预报错误被观众骂上热搜还可怕。
反转!山贼的馊主意
夜幕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沉沉压在七侠镇的房檐上。同福客栈的灯笼在风里摇晃,将昏黄的光投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晕开一片片破碎的暖黄。
方时准蜷缩在客房的硬板床上,鼻尖还萦绕着姜茶的辛辣味。他盯着窗纸上映出的树影,听着外面渐歇的雨声,心里盘算着明天该怎么跟佟掌柜赔菜苗钱。手腕上的智能手环早已黑屏,想来是彻底断了与现代世界的联系。
“咚!咚!咚!”
急促的砸门声突然撕裂了夜的宁静,伴随着粗嘎的喊叫:“开门!快开门!”
白展堂一个激灵从柜台后弹起来,手势示意众人熄灯。他猫着腰摸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瞧,随即脸色一沉:“是黑风寨的那帮山贼,看样子来了不少人。”
“怕他们干啥!”郭芙蓉抄起扫帚就往门口冲,被吕秀才死死拽住后领,“芙妹冷静!他们有刀!”
“哐当!”门板被一脚踹开,十几个举着火把的黑影涌进来,为首的刀疤脸把火把凑近方时准的脸,火苗舔着他汗湿的额发:“就是这小子?听说能管老天爷下雨?”
方时准被烟呛得咳嗽,刚想摇头,就被刀疤脸拎着衣领提起来。火把的光在对方狰狞的笑脸上跳动,映出牙缝里塞着的菜叶——想来是刚在镇上哪家饭馆蹭过饭。
“给老子预报!”刀疤脸把他往地上一掼,溅起的尘土呛得人睁不开眼,“你就说‘明年风调雨顺’!等庄稼全旱死,老子们正好去打劫!”
“哗擦!小爷的子弹专治脑积水!”白敬琪突然从房梁上跳下来,左轮手枪在手里转了个漂亮的圈,枪口稳稳对准刀疤脸的眉心。他新烫的卷发在火光里泛着油亮的光,显然是特意打扮过才出来耍帅。
刀疤脸愣了愣,随即爆发出狂笑:“哪来的毛头小子,拿个铁疙瘩吓唬谁?”
“你们必遭暴雨!”方时准突然尖叫起来,声音因为恐惧变调,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喊这句话,只觉得这些人要让百姓遭殃,心里就像堵着团火。
话音刚落,屋外突然响起“咔嚓”一声惊雷。
原本晴朗的夜空瞬间被乌云吞没,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下来,打在屋顶噼啪作响。火把被浇得噼啪作响,火星子在雨里乱窜,最后只剩几缕青烟。
“妈呀!真下雨了!”山贼们手忙脚乱地往门口挤,脚下的泥水让他们东倒西歪。一个瘦高个刚踩到门槛就脚下一滑,顺着台阶滚了下去,正好撞在后面的人腿上,引发了连锁反应——十几个山贼像叠罗汉似的摔成一串,疼得嗷嗷叫。
“惊涛骇浪!”吕青橙趁机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水,劈头盖脸泼向刀疤脸。她早就听白敬琪说晚上可能有动静,特意在水缸里存了满满一缸洗菜水。
刀疤脸被泼得睁不开眼,抹着脸刚想骂人,就被白展堂一个“葵花点穴手”定在原地。他保持着龇牙咧嘴的姿势,雨水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活像尊滑稽的泥像。
直播间的全息弹幕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闪烁,有些被雨水打湿了边角:
“天气预报扭转战局!建议申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