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是满树花,是尘土里长出的芽(1 / 2)
傍晚的云像被揉皱了的金箔纸,零碎地贴着天边。
同福客栈大堂里,热闹得赛过菜市场刚开门。
阿楚举着手机支架,镜头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笑得见牙不见眼:“宝宝们!家人们!看谁来了——吕大侦探在线营业!”
吕青柠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小巧的玳瑁边眼镜,一丝不苟地指着佟湘玉面前桌上一个压扁的茶杯:“凶手,必曾与桌面有激烈的物理接触!”她小大人似的微微点头。
佟湘玉嘴角抽了抽:“青柠丫头,那杯子是额早上没拿稳自己磕的!”她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又心疼地摸那杯子,“稀饭锅里煮秤砣——实心眼的玩意儿,跟桌子犯冲啊!”
“掌柜的这句歇后语我记小本本上了”
“心疼杯子一秒,掌柜的心在滴血”
“青柠宝宝眼镜一推,智商起码两百八”
旁边傻妞端着一盘刚出炉的红糖锅盔,操着清脆的川普笑:“青柠小姐火眼金睛哈!来来来,补充点能量脑壳更灵光噻!”她眼睛弯成了月牙,脸蛋在蒸锅的热气里显得红扑扑的。
白敬琪正靠着柱子摆弄他爹那顶半旧的皮帽,使劲往下按,想凹个酷哥造型,结果用力过猛卡在额头上,只露出两只眼睛扑闪。
吕青橙毫不客气地指着他的帽子顶,嘎嘎大笑:“哥!你这‘哗擦’个啥玩意儿?斗笠成精还是锅盖掉头上了?”她模仿着白敬琪的口头禅。
“敬琪耍帅失败现场+1”
“青橙的‘惊涛骇浪’掌还没出先笑倒一片”
“傻妞的红糖锅盔!隔着屏幕我馋哭了!”
铁蛋靠在墙边,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操着豪爽的东北腔,朝阿楚那边努努嘴:“媳妇儿,瞅瞅咱老板两口子,眼神拉丝能炖一锅排骨汤啰。”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镜头里,阿楚正坏笑着凑到晏辰耳边嘀咕了什么。
晏辰那张风流倜傥的俊脸腾地漫上一点绯红,他故作严肃地咳了一声,然而嘴角却压不住笑意,伸手宠溺地捏了捏阿楚的脸颊。
阿楚立刻夸张地捂住脸,嘟起嘴:“喂喂喂,‘骚话王’,注意影响啊!本御姐的脸蛋可是国家级战略资源!”她故意拖着长音,惹得旁边郭芙蓉直乐。
“骚话王名不虚传!(狗头)”
“阿楚:国家级战略资源(傲娇脸)”
“空气里弥漫着恋爱的酸臭味(柠檬)”
正说着,柜台后面那摞装稻米的空麻袋,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擂了一拳,“轰隆”一声闷响,毫无预兆地、惊天动地地塌了下来。
灰尘瞬间如同被激怒的黄蜂群,嗡地一下腾起老高。
“亲娘咧——!我的大米袋子!这还咋做买卖!影响仕途,啊呸,影响生意啊这!” 邢捕头一个哆嗦,差点把刚偷偷捏在手里的几粒花生米甩飞,心疼得直拍大腿。他刚才还琢磨着晚上来点酒就花生米的美事呢。
燕小六反应贼快,“嗷”一嗓子就蹿了起来,手唰地就摸向腰间:“保护……”刀字还没出口,只看见漫天灰尘里晃晃悠悠爬出个人。
“啊呀妈呀!哪个不长眼的吓唬小爷我!” 白敬琪被灰呛得直打喷嚏,帽子都歪到了一边,酷哥形象碎了一地。
所有人都惊呆了,烟尘弥漫中,一个人影如同刚钻出地洞的土拨鼠,灰头土脸地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约莫三十出头,一身锦缎质地的深蓝色文士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可此刻灰头土脸,束发的绸带歪斜着挂下来半截,昂贵的丝绸料子上糊满了稻壳和灰土。
一张白净的书生脸糊满了灰尘,只有眼睛因为呛咳泛出红血丝,眼神涣散,整个人活脱脱像是刚从战场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带着一种失魂落魄的狼狈和惶恐,剧烈地咳嗽着,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一片静默。连直播弹幕都空屏了一瞬。
“额滴个神啊!”佟湘玉一手按着胸口,眼睛瞪得溜圆,看着那坍塌的米袋山和灰尘源头的书生,“这是……何方英雄,不走大门,非要跟米的麻袋抢地盘?”
铁蛋和傻妞几乎是同时行动,如同两道黑色的轻烟,悄无声息地滑到了那个狼狈书生身侧,形成夹击之势。
铁蛋双臂环抱,宽阔的胸膛微微前倾,带着审视的威压。
傻妞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清澈的眼神精准地扫描着对方的状态。
铁蛋沉声开口,醇厚的东北腔调带着点恳切的探究:“兄dei,挺赶时间呐?有电梯都不坐,非搁这儿硬着陆?损毁公共财产……咳,米袋,赔偿清单稍后奉上哈。”他伸出手拍了拍书生肩上厚厚的灰。
龙傲天操着浓重的广府口音急急地从后厨冲出来:“边个系度拆屋啊?仲劲过山摇地动噉!”他一眼看见灰扑扑的一团人,又气又奇:“哗!这位仁兄好威猛的身姿!”
那书生咳得惊天动地,好不容易止住些,抬眼一看到龙傲天,眼神更加惊恐,仿佛见了鬼,身子下意识往后缩。
正在这时,祝无双手里还攥着条抹布,眼睛像扫描仪似的上下扫视那书生的脸,突然“咦”了一声,有点不确定地开口:“阿龙?这位公子面生得紧,是客人?”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夫君。
傻妞清脆的四川口音紧接着响起,带着极高的辨识度:“报告老板娘老板,生物特征锁定完毕!李成儒,原名陈辉,字元度,籍贯顺天府,景泰三年进士,翰林院编修,正史记载……嗯?”她的目光快速掠过书生,顿了一下,压低了点声音,确保只有近前的人能听清,“史料更新延迟状态,标记为‘潜在心理创伤应激状态’,威胁等级:忽略不计。”
“啥玩意儿编修?”李大嘴在围裙上蹭着手,一脸懵,“编篓子的?”他憨憨地挠头。
弹幕骤然刷爆:
“翰林院!活的历史书!”
“穿越姿势太惨烈了吧笑死”
“麻袋:我得罪了谁?我的米啊!(哭腔)”
“傻妞这扫描功能666!史料秒出!”
“元度?编修?”郭芙蓉扶着刚因为震动歪了的凳子,圆睁杏眼,“哎呀!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写了好几部书,老把自己写休妻十次八次,写惨了又怕真惨那个……”她话没说完,就被吕秀才一把捂住了嘴。
吕秀才推了推他那架代表学识的铜框眼镜,另一只手还捂在郭芙蓉嘴上,语速飞快:“芙妹!慎言!慎言!子曾经曰过,观其行,听其言,察其心,方可知人……哎呀!”他痛呼一声,郭芙蓉毫不客气地一脚踩在他布鞋面上,挣脱开来。
郭芙蓉叉腰瞪眼:“秀才!老娘又没说错!我看过他那本《婚镜录》,整本书哭丧个脸,跟全天下女人都欠他八百吊钱似的!还老写自己休妻,写一次就哆嗦好几天,生怕灵验了!啧!”
“噗——”白展堂刚喝进嘴的一口茶全喷了,赶紧拿袖子擦嘴,“郭儿!这料爆得有点猛啊!”他贼笑地看向那个刚被铁蛋和傻妞从灰堆里“提溜”出来,坐在板凳上直抖的书生。
阿楚赶紧把直播镜头转向自己,带着八卦的兴奋:“家人们!大型现场吃瓜!知名编剧……哦不,翰林编修陈辉!代表作《婚镜录》、《姻缘簿》,据传有‘写作休妻十次,现实恐婚成狗’的神奇体质!宝宝们!你们说,他这造型是又写完休妻桥段了吗?”她促狭地朝晏辰眨眨眼。
晏辰,这位风度翩翩的“骚话王”,立刻接收到爱妻的讯号。
他理了理月白色长袍上的褶皱,迈着潇洒的步子踱到陈辉面前,脸上是足以迷惑众生的温和笑容。
他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帕,姿态优雅地递给兀自发抖的书生擦脸。
晏辰的声音,如同浸了蜜的春风:“陈兄有礼了,此等风尘仆仆,是否又惧那笔下的姻缘,化作了画外的惊雷?”他微微倾身,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促狭和探究,“难不成……今日又是第七百八十三次‘休妻日’?嫂夫人可还安好?”
这话如同一记无形的催命符。
“哇——!”
陈辉再也绷不住了,晏辰那句精准戳心窝子的话像根导火索,瞬间引爆了他强撑的情绪堤坝。
他一把推开那方丝帕,像个蒙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猛地扑倒在面前的八仙桌上,嚎啕大哭起来,涕泪横流,哭得毫无形象、撕心裂肺,全身都在剧烈地抽搐。
“阿梅……阿梅她……她嫌我写得不够惨!她说我没经历过,根本不懂什么叫蚀骨的绝望……她逼我写……她要休夫啊!哇……”
“哈?休夫?”郭芙蓉惊得倒退半步,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扭头看向秀才,“秀才,听见没?原来他们互休啊!高手过招!互相伤害!”
“子曾经曰过,休……休夫?”吕秀才也石化了,镜片后的眼睛直勾勾的,世界观仿佛受到了剧烈冲击。
满堂宾客加上直播观众,集体失声。空气凝固得如同塞满了棉花。
“卧槽?反向休书?!”
“《婚镜录》作者疑似被夫人反向制裁中…”
“阿梅姐!我辈楷模!霸气!”
“陈编哭得……也太惨了吧!感觉房顶都要掀了”
一片混乱的静默里,陈辉的嚎哭是唯一的背景音。
白展堂眼疾手快,趁着众人愣神的工夫,身形一晃,带着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残影,瞬间掠过桌子,精准无比地一指点在陈辉背后!
“葵花点穴手!”
中气十足的低喝过后,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陈辉骤然噤声,大张着嘴,眼睛圆瞪,泪水和鼻涕悬停在半空,整个身体还保持着那个极其扭曲夸张的痛哭姿势,纹丝不动。那模样,滑稽中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和……一丝凝固的悲怆。
“白爷威武!世界清静了!”
“哈哈哈哈哈这表情!表情包预订!”
“点穴手是解决一切噪音污染的终极手段(赞)”
“凝固的悲伤也是悲伤……还有点想笑怎么回事”
“作孽啊!”佟湘玉这才长长出了口气,拍着胸口,“展堂,你这手点得是时候!再哭下去,额这房顶真要让他嚎塌了!”她瞪了一眼姿势奇葩的陈辉,“这哪是编修老爷,分明是个要不着糖的大马猴子!”
燕小六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乖乖……七舅姥爷都没他嚎得响……”
李大嘴凑近了点,看着陈辉那凝固的鼻涕,有点嫌弃地撇撇嘴:“得,眼泪口水都冻上了……一会儿咋弄下来?”他搓着粗壮的指头。
“憋整这些个哭唧尿嚎的了!”铁蛋皱着浓眉,东北腔带着一股不耐烦的正气,“老爷们儿!不就是屋里头那点事儿嘛?上房揭瓦还是锅台蹦迪?至于整这出山崩地裂的造型?哭要能解决问题,俺家傻妞炒菜都不用盐!尽看她掉眼泪就够咸了!”
他这话一出,旁边的傻妞立刻瞪了他一眼,操着川腔嗔怪:“铁瓜皮!乱讲啥子嘛!我炒菜手艺好得很!八角和朝天椒的份量拿捏得才叫准咯!”她鼓了鼓腮帮子,眼神却下意识瞟了一眼阿楚和晏辰的方向。
“阿蛋说得对!”阿楚立刻捕捉到那微妙的眼神,戏精附体,瞬间摆出西子捧心的姿态,眼神脉脉含情地盯着晏辰,“有些男人啊,就是把眼泪当饭吃了,不知道真汉子都懂得——用爱发电!”她故意把“电”字拉得老长。
她的好搭档晏辰无缝接上,这位“骚话王”轻轻一扬下巴,唇角勾起风流倜傥的弧度,眼神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傲娇,朝着阿楚的方向,仿佛在对空气朗诵:“呵,浮世沧桑算什么?她若委屈得掉一滴泪,便是捅破了九重天,我也要扛着我的梯子去给她修补那云霞万顷。她若皱一下眉,我便搜尽天下的趣事奇闻,只盼换她眉头舒展,笑靥如三月暖阳。”
这番既傲娇又深情款款的表白,配上他那副故意“我不看我媳妇但我心里眼里只有媳妇”的别扭表情,效果拔群。
“噗!晏辰这情话土得掉渣又甜掉牙!”
“扛着梯子补天???骚话王功力又精进了!”
“阿楚:我老公是个戏精(捂脸)”
“学习!撩妹圣经!记笔记!”
“哗擦!”白敬琪夸张地抖了一下,做了个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动作,“晏大哥你这……听得我耳朵根子麻酥酥的!也太……”他一时找不到形容词。
一直沉默的莫小贝看着晏辰的表演,又看看桌上那个凝固的“悲伤标本”,忽然开口,平静的声音带着一股与她年龄不符的、经历过大起大落的沧桑感:“晏辰哥哥说得在理。这世上,能伤人的往往不是刀枪棍棒,而是你以为不会伤你的人说出口的狠话。就像那年……”她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过往,眼神黯了黯,轻轻摇头,没再说下去,只是望向陈辉的眼神多了几分理解。
人群里猛地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说得好——!!”
吕青橙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不知何时已悄悄绕到陈辉那张凝固的八仙桌旁。
莫小贝那句未竟的感慨像是突然给她充了电。
小姑娘深吸一口气,两条小胳膊在空中划出标准的圆弧,丹田之气骤然提起,清脆响亮的童音猛地炸响:
“惊!涛!骇!浪!掌——!”
呼!
一股凝练但气势十足的掌风,没有丝毫前兆,带着九岁小丫头的全部热情(以及对凝固状态的极度不适应),直直朝着陈辉的后背那被点穴的位置排空而去!
目标很明确——解除“禁言”,继续“讨论”!
“嗷——!!”
白展堂的点穴功夫精妙无比,却也并非真正把人体变成石头。
陈辉只是被强行锁定了姿势和声音。
吕青橙这带着内力的一掌,虽然远不足以造成真正伤害,却也恰好猛烈地冲击在他腰背的几处筋肉骨节之上!这感觉,无异于一个正沉浸在悲痛中被点了穴的人,又被狠狠打了一针强效清醒剂!
剧痛伴随着酸麻如同电流般瞬间窜过脊椎!
陈辉那张凝固的、滑稽的哭脸上,眼珠子在瞬间因为剧痛和冲击力猛地凸了出来!
大张着的嘴里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凄厉的、几乎破了声的怪叫。
紧接着,点穴手造成的僵硬被强行冲开一部分,上半身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了一下,再也维持不住那个扭曲的姿势,猛地向下俯冲!
啪叽!
他那满是尘土的脑袋不偏不倚,狠狠砸进了旁边郭芙蓉正俯身查看的一盆刚揉好、准备做手擀面的湿面团里!
满满一大盆雪白绵软的面粉,瞬间接纳了他那张涕泪横糊的脸。
时间,再次定格。
只有那盆白茫茫的面粉在摇晃了几下后,归于平静。
面粉表层,依稀可见一个脸型的深深凹坑,还在微微冒着热气。
“噗——!!!!!!”
“九阴白骨爪vs白面鬼脸?”
“青橙你确定你不是敌方派来灭口的??”
“陈编:我的脸……面粉吸水性好……窒息中……”
整个大堂足足安静了五秒。
郭芙蓉第一个反应过来,看着自己那一盆珍贵的面团被“玷污”,嗷一嗓子就跳了起来:“我的面!我的……吕!青!橙!!!”她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声音扭曲。
吕青柠飞快地再次推了推眼镜,小脸严肃地看着妹妹,精准判断:“青橙,根据现场粉末飞散角度和面部压痕深度,你的惊涛骇浪掌后坐力溢出百分之三十八点二,造成了非必要攻击物损。扣零花钱概率,百分之百。”
吕青橙站在原地,眨巴眨巴大眼睛,看着自己还冒着白气的掌心,又看看深埋在面粉盆里的那颗头,小嘴慢慢瘪了起来,有点懵,又有点怕。
“哗擦!青橙你这招猛啊!”白敬琪倒是兴奋地一拍大腿,指着面粉盆,“瞧给陈叔拍的!直接成面粉馅饼了!哈哈哈哈!”他笑得前仰后合。
“咳……咳咳咳……”面粉盆里终于有了动静。
陈辉艰难地挣扎着,双手撑住盆沿,使劲把自己那颗糊满湿哒哒白面的脑袋拔了出来。
他现在不仅灰头土脸,而且彻底成了一个大号面粉人。
黏糊的面粉糊住了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只勉强能看清一点五官轮廓,还在不停地往下掉渣。
他张嘴想说话,却先喷出一口白乎乎的面粉渣子。
“完了完了彻底完犊子了”
“这造型可以直接去演无常鬼了”
“陈编:我只想找个地缝……哦不,面盆也行”
“哈哈哈……” 佟湘玉看着这荒诞到极致的一幕,再看看陈辉那滑稽狼狈到极点的大白脸,再联想到他刚才嚎啕的“休夫”,又气又乐又荒谬,捂着脸也忍不住笑弯了腰,“额滴个神啊!这哪里是编修……分明是个跑单帮唱堂会的花脸喽啰!哈哈……”
“放着我来!放着我来!”祝无双一看这情景,职业素养立刻爆发。
她快步上前,麻利地把桌上温着的茶壶拎过来,又抽出一条干净毛巾浸湿了水,走到陈辉面前。
“陈先生,莫动莫动,先擦擦……”她语气还是那么温婉柔和,只是看着陈辉那张被湿面粉糊得比城墙拐角还厚的脸,也差点没绷住笑。
温热的湿毛巾轻柔地覆上陈辉的脸,搓下厚厚一层湿面糊。
随着脸上那层厚厚的白色铠甲渐渐剥离,露出底下那张原本清秀、此刻只剩下巨大窘迫和茫然的脸,还有那双被面粉渣子刺激得通红、泪汪汪的眼睛。
燕小六瞧着他这模样,心里那点因为唢呐被打扰的不爽也没了,叹了口气,小六子特有的直愣愣口气说道:“哎呀呀,我说陈编修,大老爷们儿的!天塌下来有房梁顶住!你瞅瞅我家七舅姥爷他三外甥女,那是……算了不提了!总归啊,这情情爱爱的,它就是……”他挠了挠头,想找个好点的比喻,“它就是灶膛里的火,太旺了糊锅,太小了饭都熟不了!你得自己个儿掌握那个火候!”
龙傲天在一旁也皱着眉,听着小六磕磕巴巴的安慰,忍不住用粤语咕哝一句:“早知今日撞邪乎,何必当初扮凄苦写休书嚟添堵?搞到鸡毛鸭血咁!”
铁蛋的大嗓门再次响起,像给这锅乱炖添了一勺东北大酱:“兄dei!瞅瞅你这可怜见儿的!媳妇儿不听话闹脾气是吧?俺教你一招!”他拍着胸脯,“你得拿出爷们儿气魄!啥也别说了!回家去,啥也别说!哐哐哐先把院子里柴禾全劈了!劈得溜光水滑!锅给她从里到外蹭得锃光瓦亮!衣服洗得香喷喷!饭做到她撑躺下!堵上嘴干两天活儿!累得她抬不起胳膊,你看她还有没有力气跟你喊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