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芦解剑执(1 / 2)
蒸笼掀开的热气混着郭芙蓉刚用微波炉叮好的肉包子香味,在白展堂“嗖”一声用轻功掠过柜台精准叼走一个的背景音里,弥漫在同福客栈的清晨。
佟湘玉正对着账本按计算器,心疼地嘀咕:“额滴神呀,这个月电费,够买三匹上好绸缎咧!”
吕秀才看着平板电脑上《论语》注释的页面:“子曾经曰过,科技虽好,用电亦需节制乎…”
头顶猛地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木头呻吟和瓦片碎裂的哗啦声!
“哗擦!房顶!”白敬琪一个激灵蹦起来,手已经条件反射地摸向腰间那把锃亮的左轮手枪。
吕青柠小脸一肃,眼镜片闪过柯南般的光芒,小手指向声音源头:“真相只有一个——坠落点,大堂东北角!”
众人目光聚焦处,灰尘弥漫如小型沙暴。
一个身影狼狈地从一堆碎瓦断木里挣扎着爬起,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此人一身洗得泛旧的青布劲装,样式古朴,袖口和衣襟磨损得厉害,却浆洗得十分干净。
腰间悬着一柄连鞘长剑,剑鞘是寻常乌木,剑柄缠着的丝线也黯淡无光。
他约莫三十上下,面容清癯,颧骨略高,下巴线条紧绷,透着一股子被生活反复捶打却不肯低头的倔强。
最抓人眼球的是他那双眼睛,此刻虽因呛咳泛着生理性的水光,但眸子里沉淀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和挥之不去的疲惫迷茫,像迷途的孤狼,又像锈蚀却依旧渴望出鞘的剑。
他胡乱拍打着满身的灰尘木屑,动作间带着一种长期习武之人的利落,只是那身姿怎么看都有点…虚。
“咳…咳咳…抱歉,诸位…”他勉强站直,声音有些沙哑,努力想摆出江湖人的架势抱拳,目光却下意识地扫过自己砸出来的那个大窟窿,以及窟窿正下方——佟湘玉最心爱的那对前朝官窑青花缠枝莲大花瓶,此刻已壮烈牺牲,化作一摊凄惨的碎片。
佟湘玉的脸瞬间比她那件珍藏的蜀锦裙子还绿,倒抽一口冷气,捂着心口,手指哆嗦地指向那一地狼藉:“额…额滴神呀!额滴传家宝花瓶!额滴百年老瓦!额滴亲娘咧!”
那声调,直冲云霄,连后院树上的麻雀都吓得扑棱棱飞走一片。
阿楚反应最快,手腕上的智能手环红光微闪,一个微小的全息投影仪弹出,瞬间将清晰的直播画面和“家人们”那密密麻麻、流光溢彩的弹幕投射到半空。
晏辰默契地调整着镜头角度,将那位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和他造成的“杰作”全方位无死角地呈现给直播间的宝宝们。
“卧槽!天降猛男(物理版)!”
“掌柜的这波血亏!那花瓶看着就老贵了!”
“这出场方式…莫非是失传已久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重现江湖?”
“小郭姐姐!快用你的排山倒海给他清醒清醒!”
“莫小贝呢?快出来看上帝!哦不,看砸场子的!”
“铁蛋!”阿楚清脆地喊了一声。
“来嘞,老板娘!”铁蛋那独特的东北大碴子味嗓门立刻响起。
他像个移动的银色堡垒般几步跨到那青衫男子面前,脸上还带着憨厚又欠揍的笑容,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指尖却瞬间裂开,露出精密的扫描端口,一道柔和的蓝光精准地笼罩住对方全身。
“兄弟,别紧张哈,咱就做个免费体检!你这出场动静忒大,看看有没有内伤,顺便…查查你医保卡搁哪儿刷?”铁蛋一边扫描一边唠嗑,试图缓解气氛。
青衫男子身体明显一僵,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那柄不起眼的剑柄,眼神警惕地盯着铁蛋那非人的手指。
扫描光束在他头部区域明显多停留了几秒。
铁蛋那双电子眼里的蓝光急促闪烁了几下,随即恢复常态,转头对晏辰和阿楚挤眉弄眼,故意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都听见的声音汇报:“老板,老板娘!初步扫描完毕!这位…呃,‘天外飞仙’兄台,身体健康指标良好,就是有点低血糖外加睡眠严重不足。脑部活跃度异常,有强烈情感执念波段…峰值指向…”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电子合成的眉毛滑稽地挑了挑:“指向一种…嗯…富含碳水化合物和果糖的…传统街头小吃?”
“啥玩意儿?说人话!”李大嘴刚端出一屉热腾腾的馒头,闻言凑过来,大嗓门震得房梁上的灰又簌簌落下几缕。
铁蛋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得晃眼的金属牙:“翻译成人话就是——这哥们儿,魂牵梦绕,想吃糖葫芦!想得脑瓜子都冒火星子了!”
“噗——”郭芙蓉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豆浆差点喷出来,赶紧捂住嘴,肩膀疯狂抖动。
吕秀才一脸匪夷所思:“子曰…怪力乱神…然则…糖葫芦之执念竟至于斯乎?”
“??????”
“我听到了啥?糖葫芦???”
“江南剑客(自封版)的终极追求:一串糖葫芦?”
“莫小贝!有人要撼动你七侠镇糖葫芦霸主地位了!@莫小贝”
“这反转…我手里的瓜都掉了!”
“高手的世界我不懂!所以他是为了找糖葫芦才砸穿屋顶?导航导错了?”
“放着我来!无双姐姐快给他做一串!满足他!”
满屏的“???”和“哈哈哈”几乎把全息投影淹没。
佟湘玉捂着心口的手还没放下,闻言更是气得一个趔趄,被白展堂眼疾手快地扶住:“哎哟额滴个亲娘咧!砸了额的百年老店,毁了额的传家宝瓶,就为了…为了串糖葫芦?!额滴神呀!这比窦娥还冤咧!”
“胡说八道!”青衫男子脸色由白转红再转青,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猛地挺直了腰板,尽管身形因饥饿和疲惫显得有些单薄,但一股刻意凝聚的锐气陡然升起。
他右手按着那柄乌木鞘长剑,下颌微抬,眼神努力变得锐利而孤傲,扫视着客栈众人,刻意提高了音量,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宣告:“吾乃苏慕白!江南苏家第七代传人,江湖人称‘踏雪无痕,一剑惊鸿’!尔等休要戏言辱我!吾追寻至此,乃为…”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更配得上他“身份”的理由,目光扫过那堆刺眼的青花瓷碎片,底气终究泄了一分:“…为寻一处歇脚,养精蓄锐,再战江湖!绝非…绝非为了什么小儿零嘴!”
只是那“小儿零嘴”几个字,被他咬得格外含糊,喉结还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江南苏家?第七代传人?”一直安静旁观的龙傲天突然开口,带着点粤语腔调的疑惑,“冇听过啵?江南用剑嘅名家,唔系慕容、南宫咩?苏家…卖绸缎嘅?”
他一边摆弄着手里一个精巧的鲁班锁机关鸟,一边耿直地发问。
苏慕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按在剑柄上的手捏得发白,那刻意营造的孤傲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
他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胸膛剧烈起伏。
“苏…苏慕白?”一直坐在角落安静啃着苹果的莫小贝突然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若有所思,“这名字…我好像在哪本江湖小报的犄角旮旯里瞄到过一眼…是不是那个…那个…”
她努力回忆着,突然一拍桌子:“哦!想起来了!‘江南快剑苏慕白,三招败于卖油翁’?那个卖油翁用的还是挑油的扁担?”
“噗哈哈哈!”整个客栈瞬间被点燃了笑点。
白敬琪拍着大腿狂笑:“哗擦!扁担?小爷我这左轮都替你觉得冤!”
吕青橙捂着嘴咯咯笑个不停,吕青柠则小脸严肃地补充:“根据《江湖奇闻录(野史版)》第三卷记载,确有此事,地点在姑苏城外枫桥边,围观者七人,包括一个卖糖人的老汉。败因分析:苏慕白脚下踩中一块香蕉皮。”
“哈哈哈哈哈哈扁担!香蕉皮!”
“古早社会性死亡现场重现!”
“苏大侠:求求你们别扒了!给我留条底裤吧!”
“江湖小报YYDS!莫小贝你是懂吃瓜的!”
“所以他对糖葫芦的执念…是败给扁担后化悲愤为食欲?”
“放着我来!无双姐姐快给他做糖葫芦!治愈他受伤的心灵!”
苏慕白僵立在原地,身体微微发抖,仿佛被无数根无形的针扎着。
那点强撑起来的、如同纸糊的剑客尊严,在莫小贝轻飘飘的话语和满堂哄笑中被撕得粉碎。
他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惨白和一种被彻底剥光的难堪。
按在剑柄上的手无力地垂下,指尖冰凉。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疲惫迷茫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屈辱、愤怒,还有一丝被戳破最深秘密的绝望。
“够了!”他几乎是嘶吼出声,声音沙哑破碎,带着破釜沉舟般的绝望,“是!我苏慕白是败了!败给了一个卖油翁!败给了一块该死的香蕉皮!成了江湖笑柄!苏家百年剑名,毁于我手!我日夜苦练,走遍大江南北,就是想找一个机会,堂堂正正地赢一次!赢一次给所有人看!证明我不是废物!”
他猛地指向那一地青花瓷碎片,又指向屋顶那个刺眼的大洞,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我…我不是故意砸坏你们的店!我…我练剑时心神激荡,不知怎的就…就…”
他喘着粗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最后颓然地垮下肩膀,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我赔…我身上…只有这个了…”
他颤抖着手,伸进怀里那同样洗得泛旧的内袋,极其缓慢、极其珍重地摸索着,仿佛在掏取的不是物件,而是自己最后一点残存的价值。
终于,他掏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陈旧的剑穗。
穗子由深蓝色的丝线编织而成,样式古朴简洁,末端系着一颗小小的、温润的白色玉珠。
丝线因为经年累月的摩挲,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泽,显得有些毛糙黯淡,那颗玉珠也并非上品,带着些许天然的棉絮纹路,甚至边缘有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磕碰痕迹。
然而,当它被苏慕白那双同样粗糙、带着练剑留下薄茧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托着,呈现在众人面前时,却奇异地散发出一种沉静而庄重的气息。
他托着剑穗的手绷得死紧,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有让它掉落尘埃。
他微微低着头,不敢看众人的反应,那姿态卑微又倔强。
“此…此乃我苏家祖传之物,随佩剑传承七代…虽…虽不值钱,却是我…我身上唯一还算…还算干净的东西了。”他的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像被磨过的石子擦过喉咙,“抵…抵这些损失…够吗?”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带着绝望的试探,更像是在问自己。
客栈里瞬间安静下来。
方才的哄笑和调侃戛然而止,空气仿佛凝固了。
佟湘玉张着嘴,看着那枚陈旧的剑穗和眼前这个卑微到尘埃里的男人,那句“额滴神呀这破穗子能值几个钱”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李大嘴挠着头,看看穗子,又看看地上的碎片,一脸纠结。
郭芙蓉收起了笑容,眼神复杂。
吕秀才欲言又止。
恰在此时,一直盯着那剑穗的吕青橙突然“咦”了一声,小眉毛皱了起来。
她噔噔噔跑到苏慕白面前,仰着小脸,凑近了仔细看那颗玉珠,又看看穗子的编织手法,小脸上满是惊奇和不确定。
“青橙,怎么了?”郭芙蓉问道。
吕青橙抬起头,大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她指着那颗温润的白玉珠,脆生生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娘!这个穗子…这个玉珠!我…我在外公书房里那本《武林耆老图谱》上见过一模一样的图!
她努力回忆着那拗口的字眼:“‘天机老人心爱之物,随身剑佩之穗,蓝丝白玉,温润谦和’!外公还说,天机老人退隐前,把这穗子送给他最看好的一个晚辈了,说是…说是‘锋芒过盛,需此温玉常伴,以养心性’?”
“天机老人?!”白展堂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咬到舌头,“上一任武林盟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那位老神仙?”
“哗——”整个客栈彻底炸开了锅!
“卧槽!惊天大反转!”
“祖传剑穗是前任武林盟主信物???”
“天机老人!传说级大佬!”
“所以苏大侠…您祖上是天机老人看好的崽?”
“这剧情!比说书还刺激!”
“苏大侠!快醒醒!你拿盟主信物赔花瓶?掌柜的敢要吗?!”
“佟掌柜:我现在慌得一批…”
苏慕白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僵住,托着剑穗的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他死死地盯着那枚自己从小佩戴、视若敝履又不得不珍视的旧穗子,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和一种被巨大荒谬感击中的晕眩。
祖传?天机老人?武林盟主?
这些词像重锤一样砸在他的脑海,将他那点可怜的、关于家族败落的认知砸得粉碎。
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粗重的喘息在寂静的客栈里格外清晰。
“苏大侠…”佟湘玉的声音都变调了,带着颤音,她看着那枚小小的穗子,又看看屋顶的大洞和一地碎片,感觉心肝脾肺肾都在抽抽,“这…这…额滴神呀!额这破店,哪…哪配用这宝贝抵债咧!您快收好!快收好!”
她连连摆手,仿佛那穗子烫手。
“不…”苏慕白猛地回神,像是被“抵债”两个字刺痛了神经,他固执地、几乎是倔强地把剑穗又往前递了递,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砸坏了东西,就该赔!这是我…我唯一能拿出的东西了!请…请收下!”
那姿态,卑微又固执,仿佛赔出去的不是可能价值连城的信物,而是自己最后一点可怜的、作为“剑客”的尊严和原则。
他的眼神里,那点迷茫被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取代。
场面一时僵持,气氛凝重又诡异。
一个执意要赔,一个打死不敢收。
全息投影上的弹幕也刷疯了:
“苏大侠糊涂啊!”
“掌柜的快想想办法!这烫手山芋!”
“所以重点不是花瓶屋顶了!是这位爷的心病怎么治?”
“他的执念不是糖葫芦吗?突破口在这!”
“莫小贝!你的糖葫芦呢!江湖救急啊!”
“放着我来!无双姐姐上啊!用爱与糖葫芦感化他!”
“咳!”一直观察着苏慕白神色和直播间动向的阿楚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僵局。
她脸上露出那种“姐有办法了”的狡黠笑容,对着晏辰眨了眨眼,然后朗声开口,声音清脆,带着点循循善诱:“苏大侠,您看啊,这赔呢,讲究个价值相当,童叟无欺。您这祖传宝贝,我们掌柜的实在受之有愧,怕折寿。要不…咱们换个法子?”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成功吸引了苏慕白那茫然又带着一丝希望的目光。
“您看您,风尘仆仆,饥肠辘辘,心神激荡,这状态,别说再战江湖了,出门被门槛绊一跤都够呛。”阿楚语气轻松,像在聊家常,“我们掌柜的呢,心善,最看不得人受苦。不如这样——您这宝贝,先自己收好。您砸坏的屋顶、花瓶,还有惊吓费、惊扰赔偿费、误工费…”
她掰着手指数着,佟湘玉在旁边听得眼睛都直了:“…这些,就折算成您在同福客栈的食宿,外加…嗯…”
阿楚拖长了音调,目光精准地投向莫小贝。
莫小贝多机灵啊,立刻会意,像只小兔子一样蹦了起来,手里变戏法似的举起一串红艳艳、亮晶晶、裹着完美糖壳的山楂糖葫芦!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晃着糖葫芦:“外加我莫小贝亲手制作、七侠镇独家秘方、甜过初恋的——冰糖葫芦一串!管够!吃到你不想吃为止!怎么样,苏大侠?这笔买卖,划算吧?”
一串糖葫芦?
苏慕白彻底懵了。
他看看阿楚,看看佟湘玉(后者正拼命点头),再看看莫小贝手里那串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红果子,大脑一片空白。
祖传信物引发的滔天巨浪还没平息,现在又砸下来一串糖葫芦?
这同福客栈的人…脑子都怎么长的?
他张着嘴,想拒绝,想重申自己剑客的尊严,想说自己不需要怜悯…
可那糖葫芦的甜香,混合着客栈里飘来的饭菜香气,像一只无形的小手,精准地挠在了他空瘪了不知多久的胃袋上,也挠在了他那颗被“糖葫芦执念”缠绕了许久的、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渴望上。
“我…”他喉咙滚动,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变成了一个细微的、带着点不确定和羞赧的声音,“…管…管够?”
“哈哈哈哈!莫小贝威武!”
“糖葫芦外交!神之一手!”
“苏大侠:尊严?那是什么?有糖葫芦甜吗?”
“赌五毛钱!苏大侠坚持不过三秒!”
“三!二!一!成交!”
“成交!”佟湘玉生怕他反悔,立刻拍板,声音前所未有的响亮,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额这就让大嘴给你做碗热乎的臊子面!展堂!快!扶苏大侠…哦不,请苏大侠上座!无双!收拾一下碎片,小心手!小贝!快!快给苏大侠上糖葫芦!要最大最圆的那串!”
她瞬间化身最殷勤的老板娘,指挥若定。
苏慕白像个提线木偶,被白展堂热情地(带着点轻功的飘逸)搀扶到一张干净的八仙桌旁坐下。
那枚被他视为家族最后象征、又突然变得沉重无比的剑穗,被他下意识地紧紧攥在手心,硌得掌心生疼。
他呆呆地看着莫小贝像献宝一样,将一串饱满圆润、糖壳晶莹透亮、山楂红得耀眼的糖葫芦递到他面前。
那甜丝丝、带着微酸果香的独特气味,霸道地钻入他的鼻腔。
一瞬间,那些刻意遗忘的画面汹涌地冲进脑海:小时候练剑累了,娘亲偷偷塞给他一串糖葫芦,那是苦练中唯一的甜;第一次败给同门师兄,躲在河边哭,一个卖糖葫芦的老爷爷笑呵呵地送了他一串,说“娃娃,吃点甜的,心里就不苦了”;直到…直到在枫桥边,万众瞩目下,他信心满满地拔剑,脚下却踩中了那块该死的、不知谁丢弃的香蕉皮…狼狈摔倒,剑脱手飞出,卖油翁的扁担停在他鼻尖…人群的哄笑声中,似乎也夹杂着远处糖葫芦小贩悠长的叫卖声…那甜味,成了失败和耻辱最刺鼻的背景板。
后来,他像疯了一样练剑,走遍险山恶水挑战各路好手,却一次次铩羽而归。
饥饿、疲惫、绝望如影随形。
奇怪的是,在最难熬的时候,午夜梦回或饥肠辘辘之际,他想的不是山珍海味,不是功成名就,竟然是那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红彤彤、甜滋滋的糖葫芦。
那渴望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成了他羞于启齿、深埋心底的魔障。
他甚至偷偷去买过,可咬在嘴里,却再也尝不出记忆中的甜,只剩下满嘴的酸涩和自我厌弃。
他把它归结为低贱的欲望,是意志不坚的象征,是阻碍他重振苏家剑名的绊脚石。
他越是压抑,那渴望就越是在铁蛋的扫描下无所遁形。
而现在,一串完美的、还带着小女孩体温和善意的糖葫芦,就静静地躺在他粗糙的手掌上方。
客栈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苏慕白和那串糖葫芦上。
连全息投影上的弹幕都罕见地停顿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