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镇即将陷入永恒昏睡(1 / 2)
雨夹雪细碎地敲在客栈窗棂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不耐地挠着。
大堂里却是另一番景象,炉火烧得正旺,橘红的火苗舔着炉膛,烘得人骨头缝里都透着暖意。
空气中弥漫着李大嘴新研发的“椒香羊肉暖锅”霸道辛香,混合着祝无双刚擦完桌子的皂角清气。
几道淡蓝色的全息光屏悬浮在半空,无声地滚动着:
“青柠小侦探今天破什么案了?求直播!”
“掌柜的,新歇后语搞快点!”
“小郭姐姐!点歌!《相约九八》安排一下!”
“想看敬琪少爷的甩枪花!六六六走起!”
“无双姑娘的rap呢?放着我来!”
郭芙蓉正拿着个形似话筒的金属小圆筒,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点小得意:“家人们!宝宝们!承蒙厚爱,一首《相约九八》,送给风雪天还坚守直播间的你们!Mic——呃,音乐起!”
她朝柜台后待机的傻妞努努嘴。
傻妞抿嘴一笑,一口川普脆生生:“要得!《相约九八》,走起噻!”
她手指在虚空一点,柔和的前奏立刻流淌出来,充满大堂。
郭芙蓉深吸一口气,刚摆好架势,深情款款地准备开嗓:“打开心灵,剥去春的羞涩……”
“哗擦!”一声怪叫打断了她。
白敬琪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手里那把闪亮的银色左轮玩得飞转,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弧线。
“娘!看我新练的,无敌风火轮!”他兴奋地大喊,枪口自然是对着房梁方向。
佟湘玉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算盘珠子差点崩飞出去。
“瓜娃子!”佟湘玉拍着心口,声音飙高了八度,“跟你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吓死个人咧!小心把你吕叔房顶的瓦当打穿,那可是明朝的古董,精贵得很!回头你爹那点月钱,得赔到下辈子去!”
她边说边剜了旁边正翘着二郎腿、嘴里叼根草茎的白展堂一眼。
白展堂嘿嘿一笑,毫无偶像包袱:“掌柜的,这你就不懂咧!这叫虎父无犬子!想当年我……”
话没说完,就被佟湘玉一个眼刀给噎了回去。
他讪讪地摸摸鼻子,转移话题,对着空中的弹幕念起来:“哟,这位宝宝问,‘盗圣今天偷了啥?’啧,这话问的,咱现在可是正经跑堂,从良多年!顶多……顺了傻妞两块压缩能量饼干,高科技,扛饿!”
他变戏法似的从袖口掏出两块银色小方块,得意地晃了晃。
吕秀才习惯性地抬手扶了扶眉骨,文绉绉地摇头晃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芙妹啊,你这歌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实乃……”
“打住打住!”郭芙蓉赶紧做了个暂停手势,脸上却笑开了花,“秀才,夸人用白话文!家人们都等着呢!”
她重新酝酿情绪,准备再战。
恰在此时——
“轰隆!!!”
一声闷响,绝不是雷声,更像是沉重的麻袋从高处狠狠砸落。
声音来自……厨房!
大堂瞬间安静。
歌声卡在郭芙蓉喉咙里。
白敬琪的转枪动作僵在半空。
连空中滚动的弹幕都凝滞了一瞬,随即爆炸:
“???厨房炸了?大嘴哥又搞生化实验?”
“卧槽!这动静!莫不是地龙翻身?”
“呼叫青柠!呼叫青柠!现场分析!”
“感觉有瓜!板凳瓜子已备好!”
“额滴亲娘咧!”佟湘玉第一个反应过来,拍着大腿,“李大嘴!你个瓜怂!又把你那锅整炸咧?!”
厨房门“哐当”一声被撞开。
冲出来的却不是李大嘴。
一股浓烈的、陈旧的面粉粉尘像小型蘑菇云般喷涌而出,呛得门口的白展堂和吕秀才直咳嗽。
粉尘弥漫中,一个极其……扎眼的身影,狼狈不堪地踉跄着扑了出来。
来人顶着一头精心打理、此刻却沾满白灰、勉强能看出是爆炸式卷曲的发型。
脸上糊着一层面粉,只露出两只瞪得溜圆、写满惊惶的眼睛。
他身上穿着一套布料闪亮、剪裁极其夸张的服饰——上紧下宽的鲜红色喇叭裤,裤腿宽大得能塞进两只老母鸡;上身是件紧身的、亮片几乎掉光的银灰色衬衫,领口开得极低,露出挂着的几条粗大的假金链子。
最绝的是他鼻梁上架着的那副硕大的、蛤蟆镜造型的墨镜,镜片上也沾满了白灰。
他剧烈地咳嗽着,手忙脚乱地拍打身上的面粉,一口带着浓重港味的话语,语气又急又慌:“咳咳咳!扑街啊!边个咁无公德心,面粉袋摆喺呢个位?咳咳!唔该!唔该问声!边度有Dis波波球?仲有,音响够唔够劲?我急用啊!”
他一边喊,一边下意识地扭动了一下腰胯,似乎某种节奏感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整个大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被点了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仿佛从二十年前挂历里跳出来的奇行种。
沉默只持续了三秒。
“厚礼蟹——!!!”一声惊天动地的怪叫,带着夸张的升调和浓烈的粤味,瞬间撕破了寂静。
龙傲天,这位宇宙最狂的机关术大师,正搂着爱妻祝无双的腰,此刻眼珠子瞪得差点脱眶,下巴也快掉到地上。
他指着那面粉人,手指头都在抖:“边个年代嘅出土文物啊?阿sir!你系咪行错片场?定系……边个剧组嘅道具服冇收好,畀风吹咗过嚟啊?仲Dis波波球?你当依家系1983咩?!”
祝无双也惊得捂住了嘴,眼睛睁得大大的:“师兄!这……这……”
她“放着我来”的口头禅都忘了说。
阿楚和晏辰正窝在角落一张铺着厚厚软垫的长凳上研究一个巴掌大的全息地形图。
晏辰的长腿随意地伸展着,阿楚则歪靠在他肩上,手指在光屏上点点画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同时抬头。
晏辰下意识地揽紧了阿楚的肩膀,另一只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滑到了腰间一个不起眼的金属扣上。
阿楚漂亮的眉毛一挑,那双总是带着点慵懒妩媚的眸子瞬间锐利起来,像发现了新奇玩具的猫。
“铁蛋!”晏辰声音不高,却带着惯常的沉稳,“扫他!”
“好嘞!老板!”铁蛋那壮硕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晏辰身侧,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他手腕一翻,掌心一个微型扫描仪瞬间投射出淡蓝色的光幕,将那个还在拍面粉的“出土文物”从头到脚笼罩住。
他语速又快又急:“全方位生命体征扫描启动!骨骼结构分析……肌肉密度……咦?这老哥体质不错嘛!能量场感应……我滴个乖乖!Boss!老板娘!有情况!大情况!”
铁蛋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严肃,扫描仪发出的蓝光也转为急促闪烁的警示红光:“检测到超低频次声波!源头……就是他!频率正在持续增强!波段分析……匹配度99.9%……指向地下!地下有巨大能量反应!正在……正在被这低频波唤醒!数据库紧急比对……我的老天爷!是‘瞌睡虫’!是传说中埋在这片地底深处的古代机关兽‘瞌睡虫’!一旦完全苏醒,它发出的次声波能覆盖整个七侠镇!所有人畜,瞬间陷入永恒昏睡!神仙难救!”
“什么玩意儿?!”佟湘玉腿一软,要不是白展堂眼疾手快扶住,差点一屁股坐地上,“永恒……昏睡?额滴神呀!额滴店!额的客!额的银子啊——!”
她的惨叫简直要掀翻屋顶。
“哗擦!”白敬琪这次是真惊着了,手里的左轮差点走火,“铁蛋叔!你确定?不是开玩笑?这……这跳舞的老古董是个人形自走闹钟?还是专门闹醒怪兽的那种?”
那面粉人,也就是程家豪,此刻也懵了。
他蛤蟆镜后的眼睛瞪得更大,茫然地看着周围剑拔弩张、如临大敌的众人,又看看自己身上还在簌簌掉粉的喇叭裤,一脸的无辜和难以置信:“喂!大佬!唔系啊嘛?我……我就系想揾个地方跳翻支舞啫!搞到咁大镬?瞌睡虫?机关兽?拍科幻片咩?我净系一个过气嘅Dis Kg嚟嘎咋!”
他习惯性地又扭了一下胯,这次纯粹是惊吓过度后的肢体抽搐。
“过气舞王?我看你是灭世导火索!”龙傲天松开无双,一步踏前,指着程家豪,那股宇宙最狂的气势又回来了,语气火力全开:“你知唔知你身上挂住咩?你当自己系移动嘅音响咩?你啲‘动次打次’唔系节奏,系催命符啊大佬!你啲低频波,就系拧开‘瞌睡虫’发条嗰把钥匙!厚礼蟹!边个畀你嘅‘天赋’?攞嚟害人?”
“我……我……”程家豪被怼得语塞,脸上糊着的面粉也掩盖不住那涨红的窘迫。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几条假金链子,又摸了摸自己爆炸头的发根,仿佛那里藏着开关。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猛地抬头,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急切:“唔理系咩虫啦!我求下你哋!帮我!我必须要跳完支舞!系完整嘅、冇人打断嗰支舞!就喺今晚!呢个时辰!冇得改噶!唔跳完,我……我……”
他急得原地跺脚,喇叭裤的裤腿晃得像两面破旗,“我嘅心结就永远解唔开!我翻唔去嘎!”
空中悬浮的弹幕,在经历了短暂的宕机后,开始以更疯狂的速度滚动起来:
“信息量太大!Dis唤醒史前机关兽?编剧脑洞突破天际!”
“程公子这执念……三十年前的未竟之舞?泪目了!”
“龙大师骂得好!塑料粤普怼人莫名带感!”
“所以解决方法是……让他跳?用魔法打败魔法?”
“家人们!赌一包辣条!屋顶是唯一舞台!”
“青柠呢?快推理!傻妞快算频率!无双准备Rap应援!”
吕青柠小小的身影已经挤到了前面,她小脸绷得紧紧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划拉着,仿佛在调取无形的数据库:“真相只有一个!铁蛋叔叔的数据不会错。低频次声波是触发‘瞌睡虫’苏醒的钥匙,源头是程叔叔身体无意识散发的特定生命频率,当他极度专注于特定动作——比如他标志性的Dis舞蹈时,这种频率会与地下机关兽的‘锁’产生致命共鸣!要阻止灾难,只有两个办法:一,立刻彻底消除程叔叔的生命体征——但这绝对不行!”
她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斩钉截铁,“二,让他完成!让他彻底、完整、酣畅淋漓地跳完那支舞!满足他最大的执念!当心愿达成,心结解开,那种无意识散发的、与‘锁’共鸣的特定频率就会自然消失!共鸣中断,‘瞌睡虫’失去持续唤醒源,就会重新陷入沉寂!”
“跳完……就行?”佟湘玉捂着心口,感觉喘不上气,“额滴神呀!那还等啥?赶紧让他跳啊!就在这儿!大堂!地方够大!傻妞!放音乐!要最劲爆嘅那个……那个‘迪斯科’!”
“冇用噶!”程家豪几乎是哭丧着脸喊出来,他指着脚下,“唔喺呢度!一定要喺高处!要够光!要够风!要够……够当年嗰种feel!嗰支舞,就系喺一个好似灯塔顶嘅露天舞台上跳嘅!结果跳到一半……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充满不甘和屈辱。
“高处?光?风?”晏辰迅速捕捉到关键词,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穿透大堂,投向那被风雪拍打的屋顶方向。
阿楚与晏辰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天成,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她红唇一勾,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又危险的光芒:“屋顶!同福客栈的屋顶!够不够高?够不够风?至于光嘛……”
她看向傻妞。
傻妞立刻会意,甜甜一笑:“莫得问题!老板娘!舞台灯光特效包在我身上!保证闪瞎眼!”
“哗擦!屋顶?!”白敬琪兴奋了,“刺激!我负责警戒!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打断程叔跳舞,小爷我一枪崩了他!”
他手里的左轮又转了起来。
“放着我来!”祝无双也站了出来,眼神坚定,“我负责地面安全!Rap……呃,不是,是警戒口令随时准备!”
“额……”佟湘玉看着屋顶方向,一脸肉疼,“额滴瓦啊……明朝滴老瓦……精贵得很……”
“掌柜的!”白展堂赶紧凑过去,压低声音,“命重要还是瓦重要?再说,有阿楚晏辰那俩神仙在,还有铁蛋傻妞,屋顶塌不了!塌了……塌了让这位程公子赔!看他那几条大金链子,值钱!”
“好!成交!”佟湘玉瞬间变脸,对着程家豪挤出职业笑容,“程公子!放心跳!屋顶借你!跳完记得赔瓦钱就行!”
程家豪:“……”
事不宜迟。
地面传来的细微震动感越来越明显,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在地下烦躁地翻身。
空气中,一种低沉的、几乎要钻入骨髓深处的嗡鸣正在缓慢增强,让人心烦意乱,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