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的镜中魔影(1 / 2)
七侠镇同福客栈的大堂,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铺在擦得锃亮的八仙桌上,空气里浮动着点心甜香与白展堂新沏碧螺春的清冽气息。
阿楚指尖在悬浮于空中的半透明光屏上轻快滑动,直播间里弹幕如同活泼的溪流,全息影像投射在客栈中央,让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佟掌柜今天这身绛红褙子真衬气色!”
柜台后的佟湘玉立刻笑靥如花,捏着嗓子,带着浓重的陕西腔调回应:“哎呦,谢谢这位家人滴夸奖!额就说嘛,人靠衣裳马靠鞍,狗配铃铛跑得欢!”
“噗——”正呷着茶的郭芙蓉一口喷出,吕秀才慌忙拿袖子去擦她下巴的水渍,一脸无奈:“芙妹,注意斯文,斯文!”
“斯文个锤子!”郭芙蓉甩甩头,清了清嗓子,对着弹幕方向豪气干云地一抱拳,“家人们!宝宝们!小郭姐姐我给大家整段新学的《孤勇者》!‘爱你孤身走暗巷——’”
她刚起了个头,白展堂手里的抹布“啪”一声轻响,精准地搭在了她肩头,力道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打断意味。
他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眼神却飞快地扫过门口:“小郭,低调,低调!咱这开的是客栈,不是瓦舍勾栏,扰了客官清静,掌柜的又该念叨‘额滴神啊’咧!”
他学着佟湘玉的语气,惟妙惟肖。
佟湘玉果然立刻配合地扶额,拖长了调子:“额滴个神啊——展堂说得对!小郭,留着劲儿待会儿给家人们唱!”
吕青柠坐在角落,捧着本线装书,头也不抬,小大人似的冒出一句:“真相只有一个——此刻最需要的是安静。”
她旁边的吕青橙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指蘸着杯里的水,在桌上画着小鱼,闻言偷偷朝姐姐做了个鬼脸。
阿楚倚在晏辰身边,手指绕着他一缕垂下的发丝把玩,眼波流转间带着促狭:“辰哥,你说咱俩像不像那磁石的正负两极?离得远了浑身难受,靠得太近又怕‘啪’一声粘住分不开,那可就……”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指尖调皮地戳了戳晏辰腰间的痒痒肉。
晏辰捉住她作乱的手,顺势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低沉带笑:“分不开就分不开呗,正好让家人们见证一下什么叫‘如胶似漆’的最高境界。”
阿楚,你这撩拨的火候,快赶上李大嘴灶膛里那三昧真火了。
他低头,飞快地在阿楚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惹得阿楚咯咯直笑。
坐在对面的李大嘴正唾沫横飞地跟祝无双和龙傲天吹嘘:“不是跟你们吹,就我这新琢磨的‘黯然销魂掌’配‘佛跳墙’,保管你吃了,三月不知肉味!那叫一个销魂蚀骨,魂牵梦萦……”
他双手夸张地在空中比划着。
祝无双掩口轻笑:“放着我来!大嘴哥,你这菜名起的,比你的掌法还唬人。”
她身边的龙傲天则一脸傲然,用他那标志性的粤普腔调不屑道:“厚礼蟹!食饭就食饭,搞咁多名堂做乜?劲过火就系黑暗料理啦!我大佬龙傲天食遍宇宙,乜嘢未见过?”
他边说边翘起二郎腿,手指有节奏地在膝盖上敲打,仿佛在给宇宙美食打分。
“李师傅的菜名宇宙第一!”
“龙哥霸气!”
“无双姐姐好温柔!”
“小贝呢?想看小贝徒手劈砖!”
“找我呢?”清脆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莫小贝一身利落的劲装,马尾辫高高束起,手里抛接着两颗铁胆,步履轻快地走下来,二十岁的少女亭亭玉立,眉宇间却隐着武林高手特有的从容气度,“家人们想看劈砖?小意思!不过得先问问我嫂子,劈坏了桌子板凳算谁的?”
她朝佟湘玉眨眨眼。
佟湘玉立刻叉腰:“额滴个神!小贝!桌子板凳不要钱啊?劈坏了从你月钱里扣!”
“哗擦!”一旁擦拭着他那把宝贝左轮手枪的白敬琪怪叫一声,手一滑,枪差点掉地上,惹来他爹白展堂一个警告的眼神。
白敬琪赶紧把枪插回枪套,脸微微发红,目光不自在地飘向正在玩水的吕青橙。
吕青橙似有所感,抬起头,两人视线一碰,又飞快地各自扭开,空气中弥漫着少年人青涩的甜意。
就在这一片和乐融融、插科打诨的烟火气中,客栈中央靠近柜台的地面,空气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
光线像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层层涟漪,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啦”声,仿佛空间本身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撕开一道口子。
前一秒还在斗嘴的佟湘玉瞬间收了声,眼睛瞪得溜圆。
白展堂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挡在了佟湘玉身前,手指间不知何时已夹住了三枚磨得锃亮的铜钱。
郭芙蓉的歌声戛然而止,吕秀才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莫小贝手中的铁胆停止了转动,眼神锐利如鹰。
李大嘴举在半空比划的手僵住了。
龙傲天“噌”地站起,周身隐隐有气流涌动。
祝无双下意识地低呼:“放着我来!”手已按向腰间软剑。
白敬琪的手按住了枪柄,吕青柠合上了书,吕青橙桌上的小水洼无声地升高凝聚成一面小小的水盾护在身前。
燕小六更是夸张,“嗷”一嗓子,腰刀“唰”地抽出半截,声音都变了调:“何方妖孽!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
晏辰和阿楚瞬间进入状态,两人默契地侧移半步,背靠背形成防御姿态。
晏辰手腕一翻,一个不起眼的黑色腕带装置滑落掌心。
阿楚则迅速在面前的光屏上操作,直播视角瞬间拉近,聚焦在那片扭曲的空间。
铁蛋那敦实的身影一晃,已稳稳立在阿楚和晏辰侧前方,傻妞则悄无声息地护在另一侧。
扭曲的光影猛地向内一缩,旋即像被撑破的气泡般消散。
一个男人踉跄一步,显出身形。
他约莫四五十岁,头发凌乱如鸟窝,眼窝深陷,布满蛛网般的血丝,眼神狂乱而锐利,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子,不断在每个人脸上凶狠地剐过。
身上那件皱巴巴、沾满不明污渍的灰蓝色工装夹克,与整个古意盎然的客栈格格不入。
他左手紧紧攥着一把造型奇特、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手枪,枪口无意识地微微晃动。
右手则神经质地抓着一本边缘卷曲、浸染着大片深褐色污迹的硬皮笔记本。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胸膛剧烈起伏,目光最终死死钉在了正猫着腰,试图躲到李大嘴那宽厚身板后面去的邢育森身上。
“找——到——你——了!”男人一字一顿,声音嘶哑干裂,如同枯木摩擦,每一个字都透着渗入骨髓的冰冷恨意。
他猛地抬起左臂,枪口直指邢育森,那狂乱的眼神几乎要燃烧起来,“邢育森!你这个披着官皮的恶魔!连环剥皮案的凶手!你以为躲到这鸟不拉屎的古代,就能逃脱制裁吗?!天网恢恢!天网恢恢!”
大堂里瞬间鸦雀无声。
邢育森整个人都懵了,胖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我…我…本捕头冤枉啊!本捕头连鸡都不敢杀!什么剥…剥皮案?这…这从何说起啊!”
他双腿发软,要不是死死抓着李大嘴的胳膊,怕是要瘫倒在地。
“卧槽!这大叔谁啊?上来就指认邢捕头?”
“看这精神状态…不像正常人啊。”
“剥皮案?明朝也有这种恶性案件?”
“他手里那家伙!是火铳吗?看着好邪门!”
龙傲天上前一步,下巴扬得能戳破屋顶,用他那独特的塑料粤语厉声质问:“喂!你个癫佬!边个批准你喺我大佬龙傲天嘅场子搞搞震?乜嘢剥皮案?唔好喺度发噏风!”
(喂!你个疯子!谁批准你在我大佬龙傲天的场子捣乱?什么剥皮案?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白展堂手指间的铜钱蓄势待发,声音却刻意放得平稳:“这位…壮士?有话好好说,先把家伙放下。”
我们掌柜的最讲道理,若真有冤屈,七侠镇邢捕头…呃,虽然有点那啥,但也是秉公执法的好捕头。
他试图安抚,眼神却紧盯着对方扣在扳机上的手指。
“放下?!”男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哈哈哈哈!放下?让这个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刽子手逍遥法外?!休想!”
他手臂肌肉绷紧,手指猛地用力下压!
“铁蛋!”晏辰低喝一声。
“明白,老板!”铁蛋应声而动,动作快如闪电,却不是扑向那男人,而是猛地一拍自己胸口。
一道淡蓝色的半透明光幕瞬间以他为中心张开,如同一个巨大的碗倒扣下来,堪堪将邢育森、李大嘴以及周围几张桌椅笼罩在内。
“砰——!”
刺耳的枪声撕裂了客栈的宁静。
子弹撞击在淡蓝光幕上,爆开一团刺目的火花,光幕剧烈波动,荡开层层涟漪,发出高频的嗡鸣,却顽强地没有碎裂。
被光幕护住的人只觉一股强劲的气流扑面而来,吹得衣袂翻飞。
“妈呀!真开枪了!”
“那蓝光罩子是什么高科技?太牛了!”
“邢捕头吓得脸都绿了!”
“这疯子到底是谁?”
“啊——!”佟湘玉尖叫一声,死死捂住耳朵。
郭芙蓉和吕秀才抱在一起,脸色苍白。
莫小贝眉头紧锁,指尖内力吞吐不定。
白敬琪的手枪瞬间出鞘,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男人的手腕。
吕青橙身前的小水盾骤然扩大,水波流转。
吕青柠小脸紧绷,飞快地翻动着手里的书,像是在查找什么。
“家人们别慌!老铁罩得住!”铁蛋瓮声瓮气地吼了一嗓子,维持着光幕,还不忘对着傻妞的方向挤挤眼,“咋样妞儿,哥这‘铁布衫2.0’带劲不?”
傻妞投去一个嗔怪的眼神,一口脆生生的川普:“瓜娃子!啥子时候了还贫!老板娘,脑波仪!”
阿楚早已反应神速,从随身携带的金属小盒里取出一个银色、形如发箍的装置。
晏辰默契地接过,手腕上的黑色装置射出一道微弱的引导光束,锁定了持枪男人那布满汗水和狂乱的额头。
“目标锁定。非接触式脑波扫描启动。”晏辰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指尖在腕带装置上快速操作。
男人一击未中,似乎更加狂躁。
他看也不看那淡蓝光幕,枪口猛地调转,如同毒蛇般指向离他最近的龙傲天:“挡我者死!你们这些包庇恶魔的帮凶!都该死!”
他嘶吼着,手指再次扣向扳机。
“厚礼蟹!真当老子是Hello Kitty啊?!”龙傲天勃然大怒,周身气势轰然爆发,无形的力场扭曲了空气,他双手猛地向前一推,一股沛然莫御的斥力如同无形的巨锤般轰向男人,“滚!”
狂猛的力量瞬间及体。
男人闷哼一声,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
他手中的枪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远处的桌子上,那本染血的笔记本也掉落在地,摊开几页。
“成了!”晏辰低喝一声,腕带装置上方投射出一片复杂的三维脑波图谱,无数交错的线条和闪烁的光点在疯狂跳动。
图谱旁边,两个被特别高亮标记、呈现出剧烈冲突状态的脑波信号源异常醒目。
阿楚立刻将镜头对准那悬浮的脑波图谱,语速飞快:“宝宝们看!脑波仪显示,这位‘神探’先生的大脑里,存在两个高度活跃且相互激烈对抗的意识信号源!”
信号特征…一个极度偏执、充满攻击性和毁灭欲(指向代表‘魔警’的红点),另一个…混乱、痛苦,带着强烈的追索和…自毁倾向(指向代表‘神探’李劲的蓝点)。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更惊人的是,那个‘魔警’方礼信的脑波特征图谱…和他主体意识‘李劲’的图谱核心部分…高度同源!”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指控的那个‘魔警’,根本没有实体!那是他自己精神分裂出的,一个充满暴力和杀戮欲望的黑暗人格!
“!!!精神分裂?!”
“我靠!自己追捕的凶手就是自己?!”
“细思极恐!他笔记里记录的‘方礼信’的罪行…难道都是他自己干的?然后嫁祸给臆想出来的‘魔警’?”
“双重人格?这剧情太炸裂了!”
“怪不得他眼神那么疯!自己跟自己打仗呢!”
“什么?!”佟湘玉惊得捂住了嘴。
白展堂倒吸一口凉气。
吕秀才习惯性地抬手,却空在半空,更显茫然:“天呐!弗洛伊德!这…这简直是《化身博士》的现实演绎!”
郭芙蓉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秀才,说人话!”
莫小贝盯着那图谱,若有所思:“心魔作祟,一体双魂…难怪戾气冲天。”
她看向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的李劲,眼神中多了几分凝重。
“胡说!一派胡言!”地上的李劲挣扎着坐起,他根本没听清阿楚的分析,或者说他拒绝接受。
他死死盯着掉落在一旁的手枪和那本摊开的笔记本,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世界支柱。
他猛地扑过去,一把抓起手枪,又疯狂地去抓那本笔记。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图谱上那个刺眼的红点标记——“方礼信”。
“方礼信!方礼信!你这个懦夫!藏头露尾的畜生!有种出来!出来和我堂堂正正决一死战!”李劲用枪柄狠狠砸着自己的太阳穴,对着空气嘶吼咆哮,口水四溅。
“你杀了那么多人!嫁祸给我!你休想!休想再躲藏!我找到你的老巢了!就在这里!就在这群包庇你的人中间!”
他猛地抬起枪口,这一次,疯狂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终再次停留在被铁蛋光幕护着的邢育森身上,仿佛认定邢育森就是那个藏匿起来的“魔警”方礼信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