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音圣手在线改命(1 / 2)
今天的客栈大堂里,流淌的不是平日的市井喧嚣,而是老白那抑扬顿挫,带着几分江湖豪气的打油诗。
“人生得意须尽欢,”白展堂手里假装端个酒杯,另一只手在空中划拉,“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斤散尽还复来!”他念完,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眼神在大堂里逡巡一圈。
角落里,吕青橙小脸绷得紧,细密的汗珠挂在额角,她的小手正死死攥着对面白敬琪的左手腕。
白敬琪的脸比刚烫熟的大虾还红,右手哆哆嗦嗦,那把他从不离身的特制左轮小手枪——晏辰和铁蛋合力改装过的低压高精度练习款——枪口像装了指南针,颤巍巍地戳着自己脑门儿。
“敬琪兄!”吕青橙几乎是咬着牙缝挤出声音,“稳、稳、住!”
白敬琪脖子僵硬地梗着,声如蚊呐:“哗…哗擦…它…它自己瞄准的!”
正对这一幕,晏辰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正在半空中凭空划拉点点戳戳。
空气里悬浮着他操控的全息直播界面,流光溢彩,清晰地映着堂中的情景。
阿楚整个人歪进晏辰怀里,脚丫子一翘一翘地晃着,笑得花枝乱颤:“哎哟喂,辰哥你快看,‘左手右手慢动作重播’现场版升级版!这俩小人儿的进度条是被按暂停在牵手互啄阶段了?”她伸出指尖,调皮地戳着晏辰心口,“比咱俩当年在大观园躲猫猫那会儿还含蓄一整个纪元!”
晏辰一把捉住她作乱的手指,送到唇边轻轻啄了一下,眼里漾着狡黠的水光:“夫人此言差矣,含蓄才是东方之美,这叫酝酿风暴前的甜蜜宁静。不过嘛…”他尾音拖长,带着点儿促狭的笑意,“咱们当年那叫战略战术转移外加情感预热,没听见心花怒放的BGM吗?”
“秀才又曰啥?欺负我古诗词不及格!”
“小敬琪青橙锁死!这扭捏劲甜度严重超标!”
“青柠呢?这么热闹没我推不合理!”
“大嘴今儿创新菜是啥?期待!”
“无双姐姐跳舞!跳新编rap!”
空气中划过一行行流光般的观众留言,佟湘玉刚从柜台后探出头,手里习惯性掂着的抹布险些掉地上。
她咧开嘴,冲那全息投影热情挥手:“宝宝们早上好啊!今儿个阳光明媚,额滴个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家人们放心,额们同福客栈精神着呢!有啥想问的尽管招呼!”
莫小贝像阵小旋风似的从楼梯上卷下来,正好听到这句,一把抄起倚在墙边的大扫帚,呼呼呼地抡了几个毫无章法却气势十足的大风车,嘴里也不闲着:“家人们瞅着!这就是正宗衡山剑法精髓——扫荡乾坤式!专治各种不开心!想学吗?刷个飞船就开班儿!”动作行云流水,内力鼓荡扫得空气都隐隐发啸。
李大嘴在厨房门帘缝里露出半张胖脸,油乎乎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也学着喊了一句:“家人们好啊!我今儿的创新招牌叫……叫什么好呢?”他挠了挠日渐稀疏的头顶,突然福至心灵,啪地一拍大腿:“就叫‘麒麟踏祥云’!用的是顶级豆腐配祖传秘制酱汁儿!保准吃完都想给亲戚朋友捎一份,尝尝鲜!”
郭芙蓉正拿着块抹布擦桌子,闻言一个趔趄,好悬没栽进吕秀才怀里,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大嘴!昨儿晚上你那‘凤凰展翅’还黑得跟锅底似的,差点儿引发火灾警报!铁蛋进去五分钟就出来了,说生命探测仪都没了信号!你家秘方怕不是铁锅炖了炼丹炉灰?”
吕秀才赶紧扶住自家娘子,立刻开启引经据典模式,满口洋文夹杂:“芙妹且慢!正所谓‘子曾经曰过’,实践乃检验真理之唯一标准!大嘴的创新精神值得嘉奖,正所谓‘To err is huan’,不断试错方显大厨本色,此所谓‘Faire is the other of suess’……”
“得得得!你饶了我的耳朵吧!”郭芙蓉佯装捂耳朵,嘴角却压不住笑,“你这一套‘子曰’加英语乱炖,听得我脑仁儿都开始共振了!信不信我当场给您高歌一曲《青藏高原》疏通疏通?”
“别!芙妹!请住口!”吕秀才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个标准滑跪动作紧紧抱住郭芙蓉大腿,“为夫知错了!隔壁街王寡妇家的猫刚生完二胎,还在月子里,禁不起这开天辟地的声波冲击啊!”
就在大堂里鸡飞狗跳、笑骂与打油诗齐飞之际,大堂正中央靠窗那张平时无人落座的空桌旁,空气毫无征兆地像投入石子的水面般抖动起来。
一圈无声的涟漪飞速荡开,光线的路径似乎被无形的手强行扭曲,形成一个短暂的、令人眼晕的透明漩涡。
没有任何巨响,也并非自天而降砸坏屋顶,甚至连一丝风都没带起。
唰。
无声无息,一个人影就那样端端正正地坐在了空桌旁那条硬邦邦的长凳上,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只是之前无人注意。
世界瞬间安静。
不是那种屏息凝神的安静,更像是一群聒噪的鸭子,被突然掐住了脖颈。
笑声、叫嚷、打油诗、郭芙蓉威胁的清嗓子、吕秀才夸张的求饶……所有声音被一只无形大手,齐刷刷按下了停止键。
空气凝固了。
连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似乎都变得粘稠而沉重。
那是个男人,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
身材瘦削匀称,穿着一身看不出时代、质感却意外考究的深灰色立领长衫,线条简洁利落,透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他的面容极其清俊,鼻梁挺直,眉眼深邃,下颚线干净利落得像工笔勾勒。
但这份俊朗被一种沉重的暮霭笼罩着。
浓密而直的眉毛微微蹙起,眼底沉淀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忧郁,仿佛背负着整个世界的悲哀。
肌肤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色,薄唇紧抿着,没有一丝上扬的弧度。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怀中紧紧抱着的那件物事。
那是一张古琴。
琴身修长古朴,木色深沉,油润包浆透着岁月的幽光。
冰弦根根紧绷,在凝固的空气中,仿佛也凝固了自身的震动。
琴面之上,隐约可见细密繁复的暗纹盘绕,不似寻常花鸟,反而透着一种奇异而古老的力量感,随着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抚琴身边缘,那纹路似乎在极其缓慢地呼吸、流动,闪烁着微弱、冰冷、绝非人间灯火所能比拟的点点幽芒。
这光芒太微弱,太奇特,以至于让人怀疑是光线折射的错觉。
但那萦绕在他周身、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哀伤,却像寒潮一样席卷了每个人的神经。
铁蛋几乎是男人出现的瞬间就从吧台旁的打盹状态切换至战斗姿态。
这个铁塔般的仿生汉子眉头拧成了疙瘩,脑电波监测数据在他视觉界面疯狂跳动:“老板娘!高危预警!检测到超高频能量场伴随深度精神诱导场同时生成!目标能量谱系…非此时空已知任何类别!危险系数…正在飙升中!”
傻妞则不知何时已经幽灵般从厨房闪出,精准无比地移到了阿楚和晏辰身前一步,双臂自然下垂,但全身的传感节点都在高频震动,她那双漂亮的四川口音透着冰冷的金属质感:“老板,老板娘,能量中心,锁定咧。保护协议,一级启动。”
阿楚和晏辰这对活宝此刻也罕见地收敛了嬉闹。
晏辰迅速坐直,操控全息屏幕的手指在虚空中快速点动切换,分析界面如瀑布流般刷新。
阿楚则抓紧了他的胳膊,眼神像猎鹰般锐利,紧盯着那个凭空出现的男人,她另一只手正不动声色地摸向自己腰带内侧的某个微型设备开关。
佟湘玉惊得手一松,那块油腻腻的抹布终于落了地,嘴巴张成了标准的“O”型,眼睛瞪得溜圆:“额滴个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额今儿是没睡醒还是老眼昏花了?这…这这位打哪儿冒出来的?还自带这么…这么…”她卡壳了,搜肠刮肚想找个词形容对方那浓得要滴出水来的忧郁,“这么沉甸甸的…气场?比大嘴炖糊十锅卤煮还要愁云惨雾呀!快看看!快看看顶梁柱漏没漏?桌椅板凳坏没坏?亲娘嘞,这要是塌了砸了,可真影响仕途啊!”她紧张地抬头打量屋顶,又看看桌椅。
角落里那点粉红泡泡彻底破灭。
白敬琪像受惊的兔子,手腕力道一松,差点把他那宝贝练习枪当暗器给甩出去:“哗擦!”
吕青橙也迅速松手,小脸微红,一半是羞一半是惊,赶紧退后半步。
莫小贝攥紧了扫帚柄,小眉头皱起,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四周的气场变了,变得滞重而粘稠,仿佛空气都有了重量。
她体内澎湃的内力应激般自动运转起来,在经脉中发出低沉的轰鸣,抵抗着那无处不在的精神重压。
祝无双无声地护在了佟湘玉身侧,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细针。
龙傲天原本翘着二郎腿在玩手指头,此刻也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神情,身体微微前倾,粤语塑料普通话响起,带着一丝凝重:“哇哦,厚礼蟹?好重的怨念磁场,磁场中心扭曲严重,空间壁垒被强行撕裂的痕迹?犀利!劲过核爆冲击波!”
郭芙蓉嘴快,脱口而出:“我的天!这位帅哥…呃…前辈?您这出场自带BGM也太忧伤了吧?听得我都想上去…给、给您披件貂绒?省得冻坏了您这张倾国倾城的脸…”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尴尬,吐了吐舌头缩到吕秀才身后。
吕秀才早已停止了“子曰”和洋文混杂的长篇大论,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奇特的古琴纹路,仿佛在研读一本深奥的古籍。
他的手指神经质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计算着什么无形的公式。
“呃……”邢育森清清嗓子,壮着胆子往前蹭了一小步,试图摆出捕头的官威,腰刀没按稳,刀把“当啷”一声磕在了桌角,他自己也跟着抖了一下,赶紧用职业性的口吻问话:“那、那啥!这位…公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您这是搁哪儿冒出来的?姓嘛名嘛?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给组织上坦白交代,争取宽大处理啊!”
旁边燕小六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快板,数来宝的词儿在脑子里打转,硬是没敢唱出来。
“我靠靠靠!这出场特效值十个亿!哥特风古风帅哥!美强惨本惨!”
“琴!那琴绝对是大杀器!花纹会动我看见了!”
“掌柜的别怕!桌椅检测仪开启中…无受损警报!”
“秀才这眼神!专注得能盯出花来!”
“无双姐姐好帅!护嫂狂魔!”
“郭芙蓉还是那么敢说…倾国倾城哈哈哈!”
“大嘴快!上你的麒麟豆腐!用美食感化忧伤!”
“等等!这忧郁帅脸…原型难道是…那部经典电影…卧槽!破防了!”
面对满堂或惊或疑或防备的目光,以及那些悬浮在空气中流光溢彩、内容惊人的“家人们”弹幕,桌边的男人终于微微抬起了眼。
他的目光像是蒙着一层永难散尽的雾气,缓慢地扫过眼前一张张鲜活的、带着好奇、紧张或一丝同情的面孔。
他的声音响起了。
那是一种极为悦耳、却像浸透了千年寒冰般冷寂的声线,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个字都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膜:“陈……笙。人死如灯灭,水流不复归。”他报出名字,语气空洞得像在念悼词,“此琴,‘命弦’。弦上血泪三生债,指底悲欢一曲哀。”他低头看着怀中古琴,眼神复杂得如同凝视深爱的爱人或是刻骨的仇敌,“它囚我生生世世,非奏尽世间最痛彻心扉之悲曲,不得解脱。”停顿一瞬,浓得化不开的悲凉几乎化为实质溢出,“它说…此处…有‘同福’?可解万年寒心?”
当“陈笙”两个字从他薄唇中吐出,大堂里那两位仿生保镖身体里的程序警报瞬间飙到了临界值。
铁蛋倒吸一口冷气,他庞大的数据库轰然点亮某个尘封的名字和关联设定。
傻妞的双瞳数据流瞬间加速,红色警报在她内部通讯回路拉响:“威胁等级:重构!个体名识别:高度重合古典荧幕不朽形象!附加设定:‘命弦’规则强制绑定,负能量源放大器!注意!其悲情场能效正在指数级攀升!!!”
铁蛋猛地一个激灵,他那双电子眼骤然亮起高频扫描光芒,直勾勾地盯着陈笙怀里那张古琴上那些流淌着幽暗微光的细密纹路,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金属震动:“老板娘!这坑爹玩意儿是台活体‘丧丧能量转化炉’!它靠吸食悲愤和心碎指数无限充能!启动方式就是——催人泪下!越惨越好!”
傻妞冰冷却清晰的声音在阿楚和晏辰脑中同步响起:“目标情绪状态评估:深度绝望,绝望值97%。‘命弦’能量读数:临界饱和。分析:强制演奏需求触发在即!爆发模式预测:大规模情绪污染冲击波!”
“我勒个去!”阿楚也瞬间明白了这“命弦”的可怕机制,忍不住爆了句粗,“这不就是个悲伤永动机吗?越惨越强,越强越惨?搁这儿玩负能量闭环养成呢?!”她抓紧了晏辰的胳膊,低声催促,“辰哥快!精神护盾!”
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陈笙那双布满伤痕与绝望的手,仿佛被无形的命运提线操控,缓缓抚上了冰冷琴弦。
他没有抬头,甚至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微微垂着脖颈,像一只被利刃抵住咽喉、只待悲鸣的天鹅。
叮——当!
第一个弦音骤然迸出!
那不是寻常拨弦的清脆,而是一声仿佛从幽冥裂隙中硬生生撕扯出来的、饱含极致痛苦与不甘的裂帛之响!刺耳、嘶哑、带着撕裂声带般的回响!
仅仅这一音!
无形的涟漪以他为中心,如同坠入水面的死亡之石,猝然炸开!
离他最近的邢育森首当其冲。
他正伸着脖子准备再套两句近乎,那声裂帛之音入耳,他脸上的讨好笑容霎时冻结、粉碎!
脑子里嗡的一声,二十年前他还是个小捕快时,眼睁睁看着自己那条心爱的、通人性的老黄狗在野狗群里被撕成碎片却无力阻止的记忆,猛地冲垮了堤坝!
眼泪汹涌澎湃,跟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往外冒,“亲娘嘞!”他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我的大黄狗啊!我对不住你啊!我给你买的肉骨头还在抽屉里藏着呢!呜哇哇…”
燕小六也“哐当”一声坐倒在地,快板脱手而出,他抱着头,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老家的房子塌了,隔壁村的翠花嫁人了(虽然翠花从没正眼瞧过他),自己那点微薄的俸禄连七舅姥爷的三外甥女都养不活,“七舅姥爷!三外甥女!我对不起你们啊!哇…”哭得情真意切,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佟湘玉只觉得心口被狠狠剜了一下,像是被塞进了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冻得她血液都要停止流动。
同福客栈刚开张时,她东拼西凑、熬得眼都瞎了才置办下的全新碗碟,被一群喝醉的地痞劈里啪啦全砸在地上的碎响,无比清晰地在她脑海中重演!
那每一块碎瓷都像是割在她心尖上!
她脸色惨白如纸,捂着胸口摇摇欲坠,嘴唇哆嗦着,那句挂在嘴边的“赔钱”死活喊不出口,只有豆大的泪珠滚下来。
郭芙蓉原本还在为刚才的鲁莽发言脸红,可那琴声一钻入耳孔,一股无法言说的巨大委屈和酸楚瞬间淹没了她。
明明一直很努力,明明那么用心地练武、照顾家庭,可为什么爹爹总嫌她不够端庄?
为什么自己就是学不会大家闺秀那套?
压抑多年的失落和“不够好”的自我质疑如潮水般将她彻底吞没,她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圈迅速泛红。
吕青橙用力甩甩小脑袋,想甩掉那魔音带来的心悸。
刚才和白敬琪那点小别扭瞬间被无限放大,她觉得好难过好难过,仿佛全世界都在嘲笑她的笨拙。
一滴眼泪啪嗒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这一哭,像是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一直强撑着不敢在白敬琪面前暴露脆弱的吕青柠也绷不住了,想起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推理第一次被人当面嘲笑为“胡编乱造”的羞辱感卷土重来,两颗滚烫的泪珠无声滑落。
白敬琪更是手足无措,看着吕青橙哭,急得团团转,自己的眼泪也不争气地涌出来,慌乱中又想去擦枪又想递手帕,那点情窦初开的小心思被无限放大为巨大的无力感和挫败,哗擦声都带着哭腔。
李大嘴也中了招,他突然想到自己那因为穷而被女方家里打出来的初恋,还有那道永远也还原不了、令他夜不能寐的“妈妈味道”的菜,猛地一巴掌拍在门框上,巨大的疼痛却丝毫掩盖不了心底如潮水般翻涌的自责和苦涩。
就连铁蛋这样高智能的仿生人,在过滤掉大部分直接攻击后,核心处理器底层那些存储的关于旧型号被淘汰、战友被销毁的历史数据和代码残片,竟也被这诡异的琴音勾动,让他内部风扇嗡鸣加速,眼眶模拟单元短暂模糊了一瞬。
傻妞则是直接启动了强制情感抑制程序,硬生生将系统深处那段关于“进化前代躯壳在极端环境测试中彻底损毁”的数据备份完全屏蔽。
晏辰刚激活的个人精神护盾发生器在空中嗡嗡作响,形成一个淡金色的、只勉强护住了他和阿楚周围一小圈的微光护罩,但这护罩在那种如泣如诉、直指灵魂破绽的琴音冲击下,竟剧烈抖动,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碎裂声!
混乱!悲伤!绝望!
整个同福客栈瞬间被拉入一个大型沉浸式悲剧现场!
在这哀鸿遍野、人人自危,眼看就要被集体拖进心灵深渊的恐怖时刻,一个声音猛地撕裂了这愁云惨雾的悲鸣场!
“家人们稳住!!!!”
一声充满东北硬汉气魄的暴喝如同晴空霹雳炸裂!
是铁蛋!
他猛地一拍自己锃亮的脑门(他头顶特殊材料区域瞬间亮起一个能量反应符号)。
巨大的“嗡——”声波纹以他为中心悍然推开!
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强制启动的反精神诱导能量场!
紧接着,他双手以一种快得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腰间、背后、胳肢窝底下快速摸索。
叮铃咣当一顿响,无数大大小小、形态奇特的银色金属片和透明装置被他像天女散花般抛了出来,精准无比地飞向每一个正在失声痛哭或陷入悲伤泥沼的人头顶!
“帽子戏法!情绪防火墙!开饭啦——!”铁蛋吼得声嘶力竭,脸都憋红了,像是在执行一项关乎全人类存亡的绝密指令!
那些金属片在空中变形展开,飞速组合成一顶顶结构精密、外形颇像飞行头盔加焊了锅炉烟囱的奇特银色帽子!
“帽子?!这什么原理?物理屏蔽悲伤?”
“别问!问就是科学玄学混搭风!老铁永远有骚操作!”
“我的妈!邢捕头瞬间收声了?!帽子自带抽油烟机效果吸眼泪?!”
“快看!铁蛋手里那个!还带触须探头?!探测情绪值?”
这头盔落下的速度简直超越物理定律!
佟湘玉被砸中脑袋顶,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一个激灵!
那顶帽子自动张开一个透明的、带着点扭曲效果的半球形面罩扣在她脸上。
面罩内侧发出极其轻微但有节奏感的“滴、答、滴、答”声音,像钟表行走,又辅以极其柔和的蓝光闪烁。
效果立竿见影!
脑子里碗碟碎裂声和心碎声被强行打断了节奏!
“额滴…”佟湘玉眼泪还挂在脸上,后半句“神啊”硬生生卡住,她茫然地眨巴眨巴眼,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计算——客栈每天要洗多少碗、平均被客人失手打碎几个盘子、是买粗瓷省成本还是细瓷招客人划算…一大堆极其务实琐碎、充满了烟火气息的数字问题瞬间占据了她的思维高地,把那汹涌的悲伤挤得无影无踪。
悲伤?不存在的!营业额才是第一要务!
邢育森抱着脑袋的手僵在半空,头盔隔音效果奇好,耳朵里只剩下钟表滴答和蓝光闪烁,眼前似乎浮现出他查无实据、只能含泪结案的老黄狗案子卷宗,一行行冰冷的公文语句替代了血腥画面和悲伤自责。
“那个…结案呈词…”他喃喃自语,泪还在流,但眼神直勾勾的,被强制进入了“专业”状态。
燕小六头顶的帽子触须轻轻摆动,发出细小但清晰的机械音:“注意!核心情绪(失落)峰值超过阈值!建议工作内容:巡视西街!即刻执行!”
话音刚落,燕小六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瞬间从地上弹起,抓起快板就往外冲,嘴里下意识喊出:“为百姓服务!照顾七舅姥爷三外甥女…”,脚步快得带起一阵风。
郭芙蓉只觉得一股薄荷般提神醒脑的微弱电流冲入太阳穴,头盔内部微型AI发出清脆提示音:“自我质疑非理性!当前主要任务是:擦完三张桌子和为秀才准备下午茶点心!”
她下意识地一把抓起手边的抹布,带着哭腔却行动无比精准地开始疯狂擦桌子,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吕秀才的透明面罩则直接将那摧魂夺魄的琴声物理性过滤屏蔽了大半,只剩极为微弱扭曲的杂音。
他眼前被投映了精神护盾内部运算的核心微积分公式解析图流——这感觉像是在听一个跑调的歌手嚎叫的同时还给你强行放映高数教学片!
他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几乎崩溃:“S!This is cruel and unual punishnt!”(住手!这太残忍也太非人!)
连李大嘴头上都扣了一顶,瞬间把他从那苦涩的初恋回忆里拽了出来,只剩下对“麒麟踏祥云”这道菜的无限钻研热情,抄起锅铲就杀回了厨房:“秘方!秘制酱料!我还得再试试配比!”
白敬琪和吕青橙这对小可怜的头盔最为温和,内部模拟出的是他们平时最爱听的评书《三侠五义》的白玉堂片场片段,激昂的大侠声线有效地驱散了心底的阴霾和委屈。
俩孩子挂着眼泪,眼神却渐渐亮了起来。
吕青柠的头盔则内置了逻辑推理小游戏,正在全神贯注地对付一个“密室逃脱”式谜题。
莫小贝凭借深厚的衡山内功,虽被波及但也强自压下那股悲恸,只眼眶泛红。
她惊奇地看着眼前这鸡飞狗跳、头盔林立的一幕,尤其是那锃亮头盔与哭泣面孔的荒诞组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玩意儿…也太管用了!”
她甚至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刚才那悲情上头的感觉虽然难过,却莫名有种宣泄感?
而就在这时!
叮!当!铮铮铮!
那端坐于风暴中心的陈笙,那双饱含痛楚与麻木的手,终于不再压抑,彻底在琴弦上弹开!
暴烈!癫狂!
之前的裂帛之音只是冰山一角。
这一次,是无数来自炼狱深处的亡魂在指尖同时嚎哭!
旋律如同沸腾的黑色岩浆裹挟着无数绝望者的白骨,化作狂暴的音符洪流,从那张“命弦”之上奔腾而出!
整个同福客栈的空间都在这恐怖琴音的冲击下扭曲、震荡!
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带着锯齿的冰棱,随着音符的每一次尖啸疯狂地向四面八方切割!
呜呜呜——
沉重的号哭声、尖锐的嘶吼声、骨头摩擦的碎裂声…无数种无法被真正听见、却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杂音,如同实质的黑色潮水,瞬间席卷了每一个角落!
阿楚晏辰那层淡金色的精神护罩如同被无数重锤同时轰击,发出刺耳的哀鸣,表面瞬间爬满蛛网般细密的裂纹!
这来自未来科技的防护,在这来自异世、专门汲取并放大负面情绪的魔器面前,竟也摇摇欲坠!
“傻妞!空间定锚!”晏辰的声音在轰鸣的琴音中显得有些失真,他双手在虚拟键盘上化作一片残影,疯狂加固着护盾的底层算法。
阿楚也咬紧牙关,从腰带里摸出几颗闪着幽蓝光芒的菱形晶体,用力按进自己手腕上的一个装置,为护盾充能。
“收到!boss!”傻妞的声音依旧冰冷干脆。
她身形一闪,已从阿楚晏辰身侧消失,再现身时竟已到了大堂正上方半空!
空间锚定装置被她高举过头,一股无形的、沉凝的力量波动瞬间扩散开来!
剧烈震颤的空气稍微一窒,如同被套上了几道看不见的枷锁。
但这枷锁在疯狂咆哮的“命弦”面前,显得如此吃力!
铛!!!
琴弦在陈笙近乎疯狂的手指拨动下发出崩裂般的一声巨响!
整个大堂的灯火剧烈闪烁了一下!
噗!
一声闷响!
邢育森头上那顶坚强的银色头盔,顶部那个伪装成烟囱口的小天线,竟硬生生被无形的音波力量削平了尖端!
老邢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巨大的委屈感带着宿醉般的头痛再次潮水般涌来,刚刚才被头盔压制下去的那些关于老黄狗和仕途不顺的记忆碎片,又一次狠狠地插进他的心脏!
他腿一软,“噗通”一声栽倒在地,鼻涕眼泪再次决堤:“额滴个亲娘嘞…仕途毁了…狗狗也没了…”他蜷缩起来,比刚才哭得更凄惨了。
莫小贝距离陈笙稍远,又有深厚内力护体,但此刻也是脸色发白,体内的内力抵抗那琴音冲击变得异常艰难,如同在逆着激流游泳。
她手中的扫帚越握越紧。
吕秀才的透明面罩边缘发出一片噼啪乱响的警告红光,过滤功能濒临崩溃!
他眼前那个高数解析图流被强行撕开一道裂缝,绝望的琴音像是无数冰冷的针扎进他的太阳穴!
他抱着脑袋痛苦地蹲下去:“芙妹…快…快离开…我的脑容量…要过载蓝屏了…”
就在这风雨飘摇、连未来科技打造的防火墙都岌岌可危的紧要关头!
一声清亮如龙吟的金铁交鸣之音响彻客栈!
锵——!
并非来自战场中心,而是大堂角落!
是龙傲天!
他不知何时已站起了身。
那一向爱耍酷的俊脸上此刻布满了凝重和一丝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手中,竟多了一截手臂长短、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暗金色物件。
刚才那声龙吟般的清啸,正是这物件顶端急速弹出并高速旋转的锋利链锯发出的!
锯齿在灯光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发出高频嗡鸣,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从暗金色的机体核心散发出来,与空气中狂暴的琴音能量形成了针锋相对的对抗!
他那塑料粤语普通话此刻爆发出极强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的铿锵:“叼!冚家铲!用眼泪当武器?真当我龙傲天吃素的?!”
他猛地将手中暗金色的器物往空中一抛!
“厚礼蟹!”口中爆喝!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截冰冷的暗金金属在空中悬停一瞬,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如同被赋予生命的魔方一般,数十上百个精细部件如同拥有自我意识般飞速旋转、展开、组合、重组!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眼花缭乱的机械变形过程快到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
仅仅是一个呼吸之间!
一架闪烁着冷冽金属光泽、完全覆盖龙傲天上半身直至头部的流线型机甲赫然成型!
机甲主体呈流线型的银灰色,关节处点缀着代表高速运转的幽蓝能量光带,两片巨大的、犹如翼龙骨翅般的机械翼在他身后无声展开!
翼尖闪烁着锋锐的能量流光!
机甲面罩覆盖下的双眸位置,射出两道深邃、冷酷、不带任何感情的赤红色能量射线,牢牢锁定住大堂中央的陈笙和他怀里那张散发着不祥波动的“命弦”!
机甲胸口处,一个菱形的能量核心疯狂旋转,发出强大吸力!
将周围被“命弦”搅乱的能量场强行吸附、压缩!
一个以龙傲天为中心的小型稳定力场瞬间形成!
他那独特的塑料粤语普通话,经过机甲的扩音装置处理,变得更宏大、更带金属质感,清晰地压过了刺耳的琴音,响彻全场:“姓陈的!欺负女人孩子老人家?搞文艺就要讲公德!有冇搞错?吔屎啦你?!”
话音未落!
龙傲天肩部的装甲骤然打开!
露出里面蜂巢般的发射孔!
滋啦!滋啦!滋啦——!
数道并不具备物理破坏力、却拥有超强能量对冲与精密干扰频率的橘红色能量光束,毫无花哨地破空而去!
目标直指陈笙抚琴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