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 / 2）

第四十六章

网吧已经彻底安静，人都被吓跑了。凌七进去时，就看到张宇飞坐在地上，望着某处似乎是在发呆，施尧斜靠着桌子，垂着眼看不清脸色。

施尧察觉到了声响，偏头看过来：“来了。”

“嗯，怎么回事？”凌七问。

“问他。”施尧的视线从张宇飞身上滑过，他站直，擡脚往前台走，“把人带走。”

天空像是被靛青扑了个满怀，几层白色棉纱随着风飘飘荡荡，顺着天空一角的凤凰花木往下看，瞧见热腾腾的水蒸气往上扑，人世喧嚣声也随之而来。

一家大排档人满为患，有温馨的一家三口，有三五成群的赤身大汉，有聚众玩闹的十七八岁的少年，还有嘻嘻闹闹的几枝姐妹花。

有一处角落只坐了两个人，两个少年刚进来时就吸引了不少视线，相貌惹眼不说，更惹眼的是其中一位脸上的伤，瞧着不是好惹的主儿。

凌七点了烧烤，又从冰柜里拿了几瓶冰啤，他单手拉开拉环，把啤酒推到张宇飞面前，慢声问，“怎么回事？”

张宇飞：“今天和八班约了场球赛，有张钬……”

凌七握着冰啤的手指下意识收拢，附在外壁的水珠很快打湿了掌心。其实在网吧看到只有张宇飞一个人，打的是祁宏业时，他就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无疑是两年前的破事。

他很少会想起这件事，说白了就是潜意识逃避，提多了就犯恶心。

凌七拉开拉环：“不是什么大事。”

“这还不算大事？！”张宇飞激动的差点跳起来，“那个傻.逼差点把你上了还不算大事？妈的，老子刚才怎么没打死他！”

凌七擡眼看着他：“要不你在大声点？我帮你借个喇叭？”

张宇飞深吸了几口气恢复平静，愤愤的又灌了一口酒。

两人都没在说话，等烧烤端上来了，张宇飞就一边吃一边灌酒，吃了大概一半，心里的气像是还压下去，踹了脚桌子后，从兜里摸了根烟。

他背对着风点燃叼着后，就听凌七说，“给我一根。”

一根烟燃到尽头，两人都没说话，张宇飞摁掉烟头，又闷头灌了几瓶酒，再次擡眼时，眼眶周围全红了，嗓子也哑得厉害：“在警察局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凌七手顿了一下，他偏头吐了口烟雾，说：“我说了。”

只是没人信。

刚开始被警察问，他不是很想提，那时候可能觉得面子比天大，仅有的自尊心让他没法说出差点被一个男的强上的事实。

后来事情逐渐焦灼，他看着凌琢每天连轴转，既要顾公司，又要来管他惹下的破事，看着何倾钰每次和警察说话，说着说着就会红眼眶。

他跟警察说了。

警察看他的眼神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怀疑，觉得荒谬，藏着不可思议。

不信就算了，他想着。

那天下午何倾钰来找他，凌七费了很大的劲才决定跟她说，但何倾钰的第一句话是：“小七，你去道个歉吧。”

一盆凉水直接泼了他透心凉。

他听到何倾钰说：“小七，你差点毁了人家一辈子。”

凌七那时的第一反应是想吐，真是奇怪的生理反应，他差点毁了祁宏业一辈子……可是，如果他不动手，被毁掉的人就是他。

凌七将烟摁灭，垂下眼说：“他们不信。”

张宇飞怔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一些记忆里的细枝末节，他擡手大力抹了把眼睛，埋头灌酒，原本他还想问，为什么不跳舞了。

但他现在不想问了。

张宇飞喝得很凶，凌七没拦着，等人彻底喝趴下后，他才打电话给高易，让高易过来接人。

高易来的时候一看张宇飞肿着脸喝得烂醉如泥，吓了一跳，他问：“你把他打了一顿，然后他气不过，来借酒消愁？还是他又失恋？”

“……”

凌七面无表情的说：“失恋了，又被我打了一顿。”

高易怜惜的拍了拍张宇飞的头：“啧啧，真惨。”

高易打车将张宇飞带走了。

大排档内人还是很多，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凌七什么都听不真切，他突然想起一句不知道从哪看到的话——有时候，喧嚣深处藏着的是另一种寂静。

他没继续吃烧烤，只是把剩下的冰啤解决了，深秋的冰啤滑过咽喉，能一下子凉到肠胃。

凌七放下最后一个啤酒罐，头埋进臂弯里稍眯了下眼，直起身时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想看时间，结果弹出一个电话，他手指刚好上滑把电话接通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措不及防听到一道清冽的嗓音。

“凌七”

余光中的烟火似乎在一瞬之间有了色彩，连迎面吹来的秋天的风都减少了凉意，周围的喧嚣终于回了笼。

凌七很轻的嗯了一声，再开口时，嗓音哑得厉害，他说：“我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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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后，凌七觉得头晕得厉害，他就如平时在学校睡觉那样，整张脸埋进臂弯，只留下一小边侧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揉了把他的头发，他正要擡头，就察觉到来人蹲了下来，手搭在他后颈处，很轻的叫了一声：“凌七？”

来人的指尖很凉，凌七偏了下头，跟苏昂浅色的眸子撞上。

那一瞬间，凌七觉得心跳停止了跳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永远留在了这不算温柔的夜里。

苏昂看了一眼堆满啤酒罐的桌子，很轻的蹙了下眉：“都是你喝的？”

“不是。”凌七直起身答道。

凌七看着不像醉鬼，但离醉酒也不远了，等会后劲上来，可能醉得更厉害。苏昂看了眼手机，问道：“送你回家？”

凌七摇头：“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