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故事90(1 / 2)
阿楚踩着不知是第几代改良版的登山靴,在及踝的河泥里崴了下脚。
晏辰伸手扶住她的腰,指尖触到冲锋衣下温热的皮肤时,阿楚顺势往他怀里缩了缩。
“这破地方湿度百分百,我新买的防水裤都快变成泳裤了。”
阿楚的抱怨混着水汽扑在晏辰颈窝,他低头看了眼远处波涛翻滚的河面,又瞥了眼手里GpS定位仪上跳动的乱码。
“看来这次是掉进《望洋兴叹》的世界了。”
刚说完,就见河中央浮起个青面獠牙的身影,手里举着块不知是玉石还是塑料的令牌,正对着苍天作仰天长啸状。
阿楚掏出高倍望远镜,镜片反射的光在河面上晃出细碎的光斑。
“嚯,这河伯的服装挺讲究啊,就是这发胶有点假,风一吹都快立不住了。”
晏辰从背包里翻出便携折叠椅撑开,示意阿楚坐上去:“根据剧情,他再过半个时辰就得被北海若教育了。”
阿楚刚坐稳就看到河伯转身朝岸边游来,忙踢了晏辰一脚:“快,机会来了,咱们去给这老古董剧透。”
两人刚跑到河岸边,河伯就踩着浪花上了岸,腰间的玉带还在往下滴水。
“两位小友在此,莫非也是来瞻仰本尊威仪的?”
河伯捋着不存在的胡须,眼神里的傲慢快溢出来了。
阿楚突然捂住嘴笑出声,被晏辰用手肘怼了下才正色道:“那个,河伯先生,我们是来给您提个醒。”
“哦?凡人也敢对本尊指手画脚?”
河伯挑眉的瞬间,阿楚突然掏出手机打开海洋纪录片,屏幕里蓝鲸摆尾的画面让河伯瞳孔骤缩。
“您看这个,比您这河气派多了吧?等会儿就有个叫北海若的来给您上地理课,您可千万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大个似的跟人抬杠。”
河伯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手里的令牌“啪嗒”掉在泥里。
“放肆!区区凡人竟敢咒我!”
他扬手就要召唤水浪,晏辰突然举起个大号保温杯,里面泡着胖大海和菊花的茶汤晃出琥珀色的光。
“河伯息怒,喝口茶润润喉。”
晏辰笑得温和,指节叩了叩杯壁,“您要是现在跟我们走,还能赶在北海若来之前,去下游看看我们带的冲浪板。”
河伯的手僵在半空,远处突然传来海啸般的轰鸣,他猛地转头望向东方,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
阿楚拽着晏辰往后退了三步,看着河伯被突如其来的巨浪掀得嗷嗷叫。
“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非要等人家亲自上门教学。”
晏辰揽住笑得直不起腰的阿楚,听着河伯那句“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被浪头拍得七零八落。
“按原剧情他得在这儿顿悟三天三夜,咱们先去下个点打卡。”
阿楚突然指着浪里挣扎的河伯,手里的运动相机还在忠实地记录着这历史性的一刻。
“你说要是把这段发出去,会不会有人刷‘河伯大型社死现场’?”
穿过不知是水汽凝成的雾还是时空裂缝,脚下的淤泥突然变成松软的土路。
阿楚踢到块圆石,弯腰捡起来才发现是块汉代风格的瓦当。
“晏辰你看,这地方的道具组挺用心啊,连瓦当的包浆都做旧了。”
晏辰正调试着无人机,螺旋桨转动的嗡鸣声惊起一群白鹭。
“根据残存的剧情碎片,这里应该是《曳尾涂中》的主场。”
他操控着无人机升空,屏幕里很快出现片浑浊的泥潭,泥潭中央蹲着个穿粗麻衣的老者,正拿着根树枝在泥里画着什么。
阿楚突然尖叫一声,差点把手里的瓦当扔出去。
“是庄子!活的庄子!”
她拽着晏辰就往泥潭跑,冲锋衣的拉链都跑开了半截。
晏辰被她拽得踉跄几步,看着她踩进泥里的鞋心疼了三秒。
“慢点,你新买的溯溪鞋。”
阿楚早把鞋子的事抛到九霄云外,蹲在离庄子三米远的地方,拿出笔记本和钢笔。
“庄老师,我能给您签个名吗?《逍遥游》我能倒背如流!”
庄子抬眼时,睫毛上还沾着泥点,他看看阿楚手里的钢笔,又瞅瞅晏辰腰间挂着的太阳能充电宝。
“二位所持何物?竟有金属之光泽,却无兵刃之戾气。”
晏辰刚要开口解释,就见远处驶来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车轮碾过路面的声响惊得泥潭里的青蛙蹦得老高。
“坏了,楚王的人来了。”
阿楚突然捂住嘴,看着马车停下后跳下两个穿锦袍的使者,他们对着泥潭里的庄子作揖时,阿楚忍不住跟晏辰咬耳朵。
“你说他们看到庄老师这造型,会不会以为是丐帮长老?”
晏辰刚想笑,就见那使者朗声道:“吾王久闻庄先生贤名,特来请先生入朝为相。”
庄子突然“嗤”了声,把手里的树枝扔回泥潭,溅起的泥点差点落在使者的锦袍上。
“吾闻楚有神龟,死已三千岁矣,王以巾笥而藏之庙堂之上。”
他转头看向阿楚,眼神里突然多了几分探究,“姑娘觉得,此龟者,宁其死为留骨而贵乎?宁其生而曳尾于涂中乎?”
阿楚正忙着用手机查这句原文,听到问话下意识脱口而出:“of urse 曳尾涂中啊!”
使者们一脸茫然,晏辰赶紧打圆场:“她的意思是,活着甩尾巴比较爽。”
庄子突然哈哈大笑,笑声惊飞了树梢上的麻雀。
“好个‘活着爽’,比那些之乎者也痛快多了。”
他起身时故意往泥里踩得更深,“回去告诉你们大王,我宁愿在这儿当只土鳖,也不去庙堂当块金砖。”
阿楚看着使者们灰溜溜离开的背影,突然戳了戳晏辰的胳膊。
“你说咱们算不算改变剧情了?原着里可没这段对话。”
晏辰望着庄子重新蹲回泥潭,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只刚抓的泥鳅。
“或许不是改变,是本来就该这样。”
刚走出那片让鞋子沾满泥垢的洼地,阿楚就闻到股木头的清香。
晏辰正在路边用湿巾给她擦鞋,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擦拭什么稀世珍宝。
“下次再往泥里冲,我就把你鞋带系在树上。”
阿楚吐吐舌头,抢过湿巾自己擦起来,眼角的余光瞥见前方有间木屋。
木屋前的空地上,两个老者正围着段圆木忙活,其中一人抡着斧头,另一人站在对面,鼻尖上沾着片苍蝇翅膀似的木屑。
“《匠石运斤》!”
阿楚把湿巾塞进环保袋,拉着晏辰就往木屋跑,跑过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又放慢脚步改成散步。
“得装作偶遇,不然太刻意了。”
晏辰配合地整理了下衣领,等走近了才拱手作揖,动作比古装剧演员还标准。
“二位前辈好雅兴。”
抡斧头的老者停下手,斧刃上的寒光在夕阳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你们是?”
阿楚指着那圆木,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我们路过此地,见二位在切磋木工,看着比我们那儿的电锯还厉害。”
站着的老者突然“嘿”了声,把鼻尖的木屑吹掉:“小姑娘懂行?这可不是普通木工活。”
他说着往圆木旁凑了凑,鼻尖几乎要贴上木头,“我这搭档,能顺着风把我鼻尖上的灰削掉,还不伤我分毫。”
阿楚眼睛一亮,从背包里掏出包薯片撕开,咔嚓咬了一口:“那你们演示下呗?我给你们录像发朋友圈。”
抡斧头的老者皱起眉,显然没听懂什么是朋友圈,但还是举起了斧头。
晏辰突然按住阿楚的肩膀往后退,低声道:“小心点,这要是失手,可不是流血那么简单。”
阿楚刚把手机调成录像模式,就见那斧头带着风声劈了下去,速度快得只留下道残影。
等木屑纷飞着落下,站着的老者鼻尖上的木屑没了,连汗毛都没少一根。
“wow!”
阿楚的惊叹刚出口,就见那老者突然捂住鼻子,脸色变得煞白。
“怎么了?”
抡斧头的老者赶紧放下斧头,阿楚也凑过去看,发现老者鼻尖上有个比针眼还小的红点。
“好像蹭破点皮。”
晏辰从急救包里拿出创可贴,刚想递过去,就见那老者摆摆手。
“无妨,这点伤算什么。”
他说着突然笑起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了沟壑,“只是没想到,练了三十年的功夫,今天竟被两个娃娃看出破绽。”
阿楚突然觉得手里的薯片不香了,她看看那片落在地上的木屑,又看看老者鼻尖的创可贴,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们是不是故意的?”
晏辰拉了拉她的衣袖,却被老者按住了手。
“小姑娘很聪明。”
老者的手指粗糙得像老树皮,却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有些功夫,总得有点瑕疵才像真的。”
离开木工坊时,阿楚还在纠结那斧头到底是不是故意偏了半寸。
晏辰把她的背包抢过来自己背上,指尖勾着她的小指往前走。
“别想了,再想下去,你该怀疑《庄子》是不是古人写的科幻小说了。”
阿楚“哼”了声,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面树梢上的黑影。
那黑影看起来像只大号猫头鹰,爪子里却攥着块黑乎乎的东西,正警惕地盯着树下。
树下站着个穿青衫的男子,手里捧着个玉盘,盘子里似乎放着什么宝物。
“《鸱得腐鼠》,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晏辰从背包侧袋摸出包牛肉干,撕开包装递给阿楚,“看那鸱的造型,像是加了特效的猫头鹰。”
阿楚刚咬了口牛肉干,就见那青衫男子突然抬头,视线正好对上树梢的鸱。
“鹓鶵过之,仰而视之曰:‘吓!’”
青衫男子的声音清朗,却带着莫名的傲气,阿楚差点被牛肉干呛到。
“这人是惠子吧?果然跟书里写的一样,像个杠精。”
晏辰正拿出望远镜观察那只鸱,闻言轻笑出声:“等会儿他还得跟庄子抬杠,不过这次好像提前了。”
话音未落,就见那鸱突然发出刺耳的叫声,爪子里的腐鼠掉下去半块,正好落在惠子脚边。
惠子像是被烫到似的后退半步,玉盘里的宝物差点摔出来。
阿楚突然觉得好笑,拽着晏辰往前走了几步。
“惠先生别紧张,那就是只得了块过期肉的猫头鹰。”
惠子转头看她,眼神里的警惕更重了:“尔等何人?怎知此乃猫头鹰?”
阿楚刚想解释,就见树梢的鸱突然俯冲下来,翅膀扫过惠子的头顶,带起的风把玉盘里的东西吹得闪了下光。
“那是……夜明珠?”
晏辰的声音里带着惊讶,阿楚也看清了,玉盘里躺着颗鸽子蛋大的珠子,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鸱似乎对夜明珠没兴趣,只是盘旋着发出威胁的叫声,像是在守护自己的腐鼠。
惠子突然把玉盘往身后藏了藏,对着鸱冷笑道:“不过是只抢了块烂肉的畜生,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阿楚突然觉得不对劲,拽了拽晏辰的袖子:“你不觉得奇怪吗?鹓鶵不是应该很高贵吗?怎么会跟只猫头鹰抢食?”
晏辰刚想说什么,就见那鸱突然俯冲下来,这次没有攻击惠子,反而用爪子抓住了阿楚的背包带。
“我去!它抓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