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防寓言生物(1 / 2)
七侠镇的长街上人声熙攘。
初秋午后的阳光把青石板路晒得微微发烫,蒸腾起一缕若有似无的尘土气息。
同福客栈朱漆剥落的大门敞开着,迎接着南来北往的过客和空气中漂浮的炸酱面、醋溜土豆丝的熟悉香味。
屋檐下,几串褪色的旧灯笼随着微风懒洋洋地晃悠。
客栈大堂里,声音如同烧开了水的锅子般喧腾不休。
郭芙蓉手指快如闪电,正将一摞摞洗净擦干的瓷碗按大小垒得整整齐齐,口中念念有词:“排山倒海!……倒海排山!……排……”
额角上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芙妹,小心些,休要被这‘排山倒海’的碗海给淹没了。”
柜台后的吕秀才扶了扶他那圆圆的眼镜,声音温吞,手上却不停,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账本摊在面前,眉头微锁。
白展堂身形一晃,脚不沾地地闪到了柜台边,用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下桌面:“我说秀才,眼神儿再好点成不?刚那‘七号桌多加一个馒头’的账,你是不是给俺算成了‘七十个馒头’?亲娘诶,”
他转向旁边正在抹桌子的佟湘玉,夸张地挤眉弄眼,“这要是掌柜的知道了,还不把我这月的工钱都给‘排山倒海’了?这影响仕途啊!”
“展堂,你少吓唬秀才!”
佟湘玉停下抹布,无奈地叹了口气,拖着那特有的陕西腔调,“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这一大家子就没个让人省心的!”
她顺手接过白展堂递来的茶壶,“放着我来!”
这话却让正要上前倒水的祝无双笑着缩回了手。
后院里隐隐传来“呼!哈!”的声音,间或夹杂着急促的“哗擦!惊涛骇浪!”
不用看也知道,白敬琪和吕青橙又扭打到一处去了。
吕青柠抱着她那最新款的 iPad,稳稳当当地坐在院中小石桌旁,小眉头紧锁,屏幕上分明显示着《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的封面。
“真相只有一个!”
她对着空气煞有介事地低声宣告。
大堂中央,邢捕头和燕小六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邢捕头把一粒花生米高高抛起,精准地落进嘴里,嚼得嘎嘣响,目光却不经意地在大堂里扫来扫去:“小六啊,这同福客栈买卖兴隆的,油水儿……”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燕小六“呜哇——”一声猛地抽出了腰间的唢呐,正要鼓腮帮子吹响,却被郭芙蓉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没好气道:“打住!小六啊,回头客人都被你这一嗓子嚎跑了!还没到‘替我照顾好我二舅姥爷’那份儿上呢!”
燕小六讪讪地收起唢呐,挠了挠脑袋。
气氛格外喧嚣的角落里,阿楚举着那造型流畅、镶嵌着细小摄像头的直播设备,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宝宝们快看,大型情景喜剧《同福客栈》实时直播中!今日演员阵容豪华啊!小郭姐姐在线练功,白大哥秒变数学课代表,秀才哥眼睛不离账本,邢捕头日常准备开展‘仕途’,小六哥的唢呐差点就响彻云霄了……”
她的声音轻快飞扬,如同跳跃的音符。
“小郭这碗叠的……强迫症看了极度舒适!”
“心疼秀才一秒,账本和芙蓉姐的双重夹击!”
“邢捕头这寻找目标的眼神太到位了,亲娘啊,又想捞啥?”
“呜呜呜佟掌柜那声‘额滴神’太有灵魂了!想听!”
“青柠小侦探上线了!在查什么惊天大案?”
“求镜头给后院,听这动静敬琪青橙又打起来了?”
晏辰懒洋洋地靠在阿楚旁边的椅子里,长腿交叠搭在另一张空凳上,一只手熟练地在半空中划拉着,另一个直播辅助设备稳稳悬浮在他掌心上方,变换着角度捕捉精彩画面。
铁蛋和傻妞这对仿生机器人则安静地立在他们身后不远,肩并着肩,像是两尊极其逼真的雕塑。
铁蛋那金属质感的面部线条分明,傻妞则微微侧头,似乎在捕捉空气中的每一丝声响。
就在这时,大堂入口的光线微微晃动了一下。
一个极其突兀的身影挡在了门口。
喧嚣如同被无形的剪刀“咔嚓”一声剪断。
所有人的目光,从叠碗的郭芙蓉,到打算盘的吕秀才,从喝茶的佟湘玉,到抛花生米的邢捕头,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那个不速之客身上。
连后院打闹的“呼哈”声也骤然停了。
这并非一个寻常的人。
那是一只鸟。
一只乌鸦。
一只体型异常硕大的乌鸦。
周身的羽毛是那种吞噬光线的、纯粹浓稠的黑,没有一丝杂色,在阳光下也泛不起丝毫亮泽,宛如一小片凝固的墨色深渊。
然而,最令人侧目的,是它的喙——金光闪耀!
那喙的形状尖锐弯曲,弧度完美得如同能工巧匠锻造的神兵,更不可思议的是它通体呈现出纯正的、厚重闪耀的黄金光泽。
喙根处甚至镶嵌着一圈如同最上等红宝石般的微光,隐隐流转。
与它那深沉的漆黑羽毛形成了一种近乎诡异又极具冲击力的强烈对比。
更诡异的是它的姿态。
它并非展翅飞入,而是像一位身着华服的王公贵族般,不疾不徐地踱步进来。
一步,两步。
尖锐的金色脚爪踏在门槛内铺着薄尘的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清晰的“嗒”、“嗒”声。
伴随着它的步入,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古老尘埃和奇异香料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在大堂里弥漫开来。
它停下脚步,就在距离阿楚和晏辰那桌不远的地方。
小而漆黑如深潭般的眼睛,带着一种人性化的傲慢,缓缓扫视了一圈大堂里陷入石化状态的众人。
那冰冷的、审视的视线,仿佛能穿透每个人的皮囊,掂量着他们的价值。
金嘴乌鸦极其缓慢地扬起它那高贵的头颅,脖子上的乌黑羽毛在动作中泛出幽蓝色的暗芒。
接着,一个清晰、沉稳,带着金石摩擦般质感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堂中骤然响起:
“唔……多么……热情的迎接。”
乌鸦的喙微微开合,金色的边缘反射着光线,炫目得刺眼,“此地既无高台广厦之堂皇,亦无雕梁画栋之流俗,却因芸芸众生之生动气息而格外迷人。想来,这便是尔等称之为‘同福客栈’的……乐土?”
它的腔调古怪,每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古拙韵味,又混合着一种模仿人类上流阶层的倨傲,“吾至此,不为稻粱谋。”
它顿了顿,那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在阿楚和晏辰这边短暂停留了一瞬,似乎对他们身边悬浮的高科技设备报以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的探究。
目光随即掠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掠过柜台后佟湘玉手腕上那只在暗淡光线下仍透出温润水色的翡翠镯子,也掠过李大嘴刚摆上桌的一套新添的、泛着银光的匙箸。
“然,”
金嘴乌鸦的声音骤然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如同铁锤敲击石板,“凡间俗物,亦可娱人心智。吾欲取此地……最璀璨、最耀眼、最能搏吾欢心之一物!不必谦让,呈上来吧!”
佟湘玉手腕一抖,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头皮。
那只她从不离身的陪嫁翡翠镯子!
几乎是乌鸦话音落下的瞬间,镯子就消失了!
手腕上只剩下皮肤压出的淡淡红痕。
“排山倒海!”
郭芙蓉惊怒交加,一声爆喝,条件反射般双掌就要轰出。
但她那原本在胸前结印的手掌猛地一僵——就像被无形的冰块冻结在半空。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手臂肌肉的紧绷,关节的卡死,连带着掌心酝酿的那股雄浑掌力也被瞬间凝固,淤塞在经脉之中,一丝一毫都提不起来。
那感觉,如同沉入了冰冷的铁水,寒意瞬间冻结了行动和内力。
“葵花点——”
白展堂身形暴起,如一道青烟直扑那只乌鸦,凌空一指疾点,目标直指乌鸦身上某处可能的穴位。
指风破空,凌厉无比。
眼看指尖就要触及那片黑羽,白展堂的动作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整个人如同撞在一堵透明的、极富弹性的墙壁上,诡异地在空中凝滞了一刹那。
没有声响,没有劲气激荡,只有一种纯粹的、绝对的静止。
随即,他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律的速度被“粘”回了原地,双脚触地,点穴的手指仍不甘地伸出,却维持在一个极其尴尬的动作上,纹丝不动。
他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狼狈。
“哗擦!”“惊涛骇浪!”
后院传来白敬琪和吕青橙的惊呼和闷响,显然他们本想冲进来帮忙,却遭遇了同样的禁锢。
整个大堂,如同按下暂停键的默剧场景。
邢捕头僵坐在凳子上,那颗抛到一半的花生米滑稽地停在他张开的嘴巴前方一寸;
燕小六的手死死按在腰间的唢呐上,指尖用力到煞白却无法将唢呐拔出;
莫小贝保持着一个正要扑向佟湘玉的姿势;
吕秀才的算盘珠子被他的动作带起一串,也停滞在倾斜的瞬间;
连李大嘴手中那碗热气腾腾的鸡汤,汤面上的油花都停止了细微的波动……
唯有阿楚、晏辰,以及他们身后的铁蛋和傻妞,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阿楚脸上残留的笑容凝滞了,但身体并未被束缚。
晏辰搭在凳子上的腿放了下来,眼神从漫不经心变得锐利如鹰隼,审视着那只诡异的乌鸦。
铁蛋的头微微转动了一下,金属瞳孔深处有微光高速扫描流过的光芒。
“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
佟湘玉终于从极度的惊恐中发出哀嚎,眼泪瞬间涌出,她的手徒劳地在空空如也的手腕上摸索,“镯子!额的镯子!那是我爹给的陪嫁啊!就这么没了!直播间家人们!快!快帮帮额!这个挨千刀的乌鸦它抢东西啊!”
直播镜头忠实地捕捉着这魔幻的一幕。
大堂中心的金嘴乌鸦傲然而立,像一尊邪异的雕像。
环绕它的每一个人都像中了定身咒,保持着千奇百怪的僵直姿态,脸上写满惊恐、茫然、愤怒。
银制的羹匙、木桌上铜扣钉装饰的皮箱搭扣、郭芙蓉新买的铜簪、佟湘玉手腕上消失的翠镯空缺处……
凡是用贵金属、稀有宝石打造,或者本身有相当价值的物件,尽数踪影全无。
“卧槽!鸦神降临??”
“这鸟嘴是纯金的?!它刚说完,所有值钱东西都没了?是魔法?”
“点穴老祖(白展堂)都被秒定?这是什么级别的BOSS?”
“佟掌柜哭惨了……家传翡翠镯子啊!”
“小郭那招排山倒海都被憋回去了?心疼!”
“物理攻击无效?魔法偷窃?同福要破产了吗?!”
“宝宝们快想想办法!怎么救场啊?!”
阿楚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乌鸦……先生?您看,我们这开门做生意的,您这二话不说把大家定住还拿东西,不太合适吧?咱能不能坐下聊聊?冤有头债有主……”
她试图用她那套现代交流模板。
金嘴乌鸦脑袋高傲地歪向一边,漆黑的眼珠斜睨着阿楚,金色喙根部的红宝石微光似乎更亮了些,满是嘲讽:“聊?尔等凡俗之物,有何‘聊’之价值?吾只是收取一点微不足道的……观赏费。这铺子里的气息还算有趣,勉强值回些票价罢了。”
它的目光扫过佟湘玉因哭泣而颤动不已的脸颊,带着一种欣赏艺术品的残忍,“那翠玉,色泽尚可。还有……”
它的视线转向郭芙蓉僵硬的身体,“这挣扎的小虫,动作也是种别样的趣味。”
“你个死乌鸦!还我东西!”
郭芙蓉憋得满脸通红,身体虽不能动,声音却从牙缝里迸出,充满了怒火。
“鸟兄!做人……呃,做鸟要厚道!”
吕秀才也鼓起勇气喊出声,眼镜后的眼神充满了焦急和书生的义愤,“子曾经曰过: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你这般强取豪夺,岂是君子所为?”
邢捕头额头青筋直跳,身体定着,嘴里却不肯饶人:“亲娘啊!这可是明目张胆的入室抢劫!额要调官兵!不,额这就……”
他卡壳了,因为发现自己除了动嘴皮子,什么都做不了。
一片混乱中,傻妞的电子眼微微转动,锁定了那只乌鸦。
没有表情的仿生面孔下,强大的处理器正在急速分析目标生物的构成、能量波动、行为模式。
铁蛋上前一步,金属合成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清晰地盖过了喧闹:“主人,目标生物分析确认。能量场特征属于非物质型高阶空间转移。检索比对千年生物数据库完成,身份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他微微停顿,似乎那个数据库里的记录颇有些……奇趣,“该个体被古代人类记录于‘伊索寓言’分类中,编号:FOX AND CROW。俗名:‘虚荣心过重的乌鸦’。”
“啥玩意儿?”
佟湘玉的哭嚎都停了,泪眼婆娑地看向铁蛋。
傻妞在一旁用她清冷流畅的电子音无缝接上,甚至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模拟憋笑的电流杂音:“补充记录:该个体先祖曾因衔肉立于树梢,在贪婪狐狸的谄媚恭维下引吭高歌,导致口中肉块掉落被狐狸夺走。后世同类因此留下心理隐患:对亮眼物品有不可理喻的收集癖,尤其迷恋金光闪耀与奉承话语。”
她顿了一下,电子眼中模拟出促狭的光芒,“其族谱备注:职业缺德者,以制造混乱欣赏他人窘态为乐。口头禅:‘吾取此物,是你的荣幸。’”
铁蛋点点头:“是的,主人。数据库更新:该个体为本尊直接降维。简称:乌鸦哥。核心逻辑:用赞美与谎言骗宝贝。如今……升级为——魔法(偷窃)打败魔法(嘴馋)。目标动机:制造混乱,寻求优越感愉悦。”
“噗嗤——”
阿楚一个没忍住,原本紧张的气氛瞬间被捅了个窟窿,差点笑出声。
她连忙捂住嘴。
“哈哈哈哈哈哈哈草!原来是《乌鸦喝水》那个……不对,是《狐狸和乌鸦》!”
“乌鸦哥牛逼!祖传职业坑蒙拐骗!”
“真·魔法打败魔法!祖先靠嘴馋骗,现在升级成空间魔法强抢了?”
“铁蛋傻妞太损了!‘职业缺德者’这评语绝了!”
“破案了!家人们!这是寓言照进现实!”
“用魔法打败魔法?不不不,乌鸦哥是用魔法打败物理!”
“所以它现在是听到好话才松口?还是更高级了?”
晏辰眯起了眼睛,嘴角忽然勾起一丝极其危险的弧度。
他看向那只表情明显有些僵滞的金嘴乌鸦——那双深邃的黑色小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震惊和羞愤混合的薄霜,那高贵的金色喙似乎也不自觉地绷紧了。
“哦?”
晏辰拖长了声调,慢悠悠地环顾四周定格的人体雕塑,目光最后落回乌鸦身上,“搞了半天,原来是……职业病犯了?乌鸦哥,业务挺熟练啊。祖宗靠唱歌丢肉,你靠念咒拿货?效率确实高了不少。不过……”
他轻轻一笑,带着点戏谑,“你这升级方向是不是有点跑偏?要点精神补偿费我们也能理解,把人家掌柜的传家宝都顺走,是不是有点……吃相太难看了?”
阿楚立刻跟上,她灵动的眼睛眨了眨,刚才那点笑意立刻化作了七分的热情和三分的促狭:“就是就是!乌鸦哥!你看你这金光闪闪的嘴,一看就不是凡品!这造型,这气质,妥妥的鸟中贵族,优雅典范!”
她放开捂着嘴的手,语气夸张又真诚,甚至还伸出纤细的手指隔空对着乌鸦比划了一下,“根本不需要靠拿别人东西来证明身价呀!东西拿回去你又不能下崽,多俗气啊!这要放我们那儿的微博热搜,标题我都给你想好了:‘乌鸦哥实力圈粉,凭气质空降同福,不带走一片云彩!’这格调,多高!”
她的声音抑扬顿挫,比说书人还夸张,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乌鸦的反应。
佟湘玉眼泪都忘了流,傻傻地看着阿楚口若悬河。
定着的其他人也屏住了呼吸。
晏辰赞许地看了阿楚一眼,手无声地在悬浮的控制面板上快速操作着。
一个指令悄然发出。
阿楚的话就像一串带着香甜气息的烟花,在金嘴乌鸦的耳边炸开。
虽然明知道有故意的成分,但“鸟中贵族”“优雅典范”“实力圈粉”“空降同福”“不带走一片云彩”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如同一把柔软的刷子,精确地扫过它那名为“虚荣”的痒处。
它那高贵的头颅似乎不易察觉地向上抬高了一毫米。
但……
“哼!”
乌鸦哥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强行压下那股被夸得有点飘飘然的暗爽,黑色小眼睛眯起来,金喙根部的红宝石光芒危险地闪烁,“低劣的谄媚!汝以为吾的见识如此浅薄?”
它的翅膀微微张开,带起一股压抑的、令人窒息的能量波动,“凭尔等区区言语,就想让吾放弃到手之物?愚蠢!吾要的是……”
恰在此时,一个异常清晰、带着小女孩特有的认真和一丝锐利的声音穿透了大堂里的微妙对峙:
“真相只有一个!”
刷!
所有目光,连同阿楚、晏辰、以及那只金嘴乌鸦,都齐刷刷地转向声音来源——后院通向大堂的那道月亮门。
吕青柠稳稳地站在那里,一手紧紧抱着她那宝贝iPad,另一只小手指着屏幕上摊开的图像。
那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一本色彩鲜艳、童趣盎然的儿童插画读本的扫描图。
正是《伊索寓言·狐狸和乌鸦》。
图中那只叼着肉的乌鸦站在树梢,眼神蠢萌,树下仰头张望的狐狸一脸狡黠奸诈。
吕青柠无视了乌鸦眼中一闪而过的强烈愠怒(它的羽毛尖端似乎都因为羞恼而轻轻抖动),也忽略了大堂里弥漫的能量威压。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背诵课本般的认真:“童话书上说了!那只被狐狸骗走肉的乌鸦,是因为狐狸不停地夸它的羽毛多么漂亮,歌声多么优美。乌鸦被好话冲昏了头脑,张嘴想唱歌来证明自己,结果肉就掉下来被狐狸抢走啦!”
她顿了顿,小脸板得无比严肃,目光直直地投向那只浑身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金嘴乌鸦,像一位正在宣读判决的小法官,“道理就是:谎言是包裹着蜜糖的毒药!说假话讨好别人,最终会被金子(或者肉)噎死自己的!”
最后那句“被金子噎死”说得尤为用力,小手甚至用力地点了点iPad屏幕上乌鸦张开的喙部特写。
“青柠小侦探永远的神!一针见血!”
“用魔法打败魔法!谎言怕真相!”
“被金子噎死???哈哈哈哈神总结!青柠天才!”
“乌鸦哥祖宗的黑历史被当众处刑!求心理阴影面积!”
“小妹妹好勇敢!真相只有一个!干得漂亮!”
吕青柠这番话,特别是最后那句“被金子噎死”,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压在了金嘴乌鸦那点残存的自尊心上。
祖宗的黑历史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如此幼稚的绘本演绎出来,简直是灵魂暴击!
它周身的能量场猛地一阵剧烈波动,如同投入石子的平静水面,空气中那些被它强行固定的物体也随着它精神力的紊乱而松动了一瞬。
“咔嚓!”
李大嘴手中那碗僵持了半天的鸡汤,碗壁承受不住内部骤然恢复的压力,毫无征兆地裂开一条细缝!
滚烫浑浊的汤汁顺着裂缝,如同失禁般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瞬间洒了他一手,甚至滴落在他的布鞋上。
“嗷!烫烫烫!”
李大嘴的惨叫声撕心裂肺。
虽然身体大部分还处于“定身”状态,但被烫到的部位,那痛觉神经却瞬间解除了束缚,强烈的痛感和神经反射让他那只被汤烫的手剧烈地抽动了一下!
整个身体因为不同部位的受限和剧痛刺激而扭成了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