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条眉毛的危机（1 / 2）
客栈门外的阳光被一道懒洋洋的身影切开。
来人歪戴着顶稍显破旧的软帽，帽檐压得遮住了半张脸，但下颌上那两撇精心修剪、仿佛眉毛再生般的胡须，却像旗帜一样招摇过市。
这胡子修得过分漂亮，与那身带着奔波尘土、料子却看得出昔日华贵的紫红长衫形成一种奇妙的矛盾。
他没骨头似的斜倚在门框上，像晒足了太阳的猫，一双眼睛却精光内蕴，懒散地扫过喧闹的客栈大堂，最后落在大堂正中那方桌上——那儿，阿楚的手机正悬浮在半空，散发着柔和光芒，周围一圈细密的字迹如同流水般滚动。
“唔，”他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磁性的沙哑，腔调却是纯粹的江湖客，“这地界儿，果然如传闻一般…稀奇古怪。敢问，哪位是管事的？”
佟湘玉正趴在柜台后，对着悬浮的账本光幕，拿着她那个高科技电子算盘噼里啪啦猛按，嘴里念念有词：“这个月的流水…再扣掉大嘴试新菜烧坏锅的赔偿…额滴个神啊！这咋还赔钱咧！”
来人这一句“管事的”，佟湘玉条件反射般抬起头，脸上那肉疼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敛，就撞上了一张虽然倦怠却极为引人注目的脸，特别是那两撇小胡子。
“哎呦额滴个亲娘咧！”佟湘玉一嗓子嚎了出来，手指颤颤巍巍指着对方的胡子，“这这这…这位客官，您这眉毛…恁地有性格？长脸上了？！”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在那胡子上打转，仿佛在估算它值多少银子。
“嚯！活的四道眉毛！古龙宇宙帅哥代表驾到！”
“陆小凤！四条眉毛的陆小凤！这扮相还原度好高啊！”
“掌柜的注意表情管理！哈喇子要流到算盘上了！”
莫小贝从楼梯扶手滑下来，恰好听见这话，一个刹车没刹住，差点撞到郭芙蓉的腿。
郭芙蓉一手护住自己怀胎数月的肚子，一手轻轻拍了拍小贝的脑袋，扭头一看门口，也是“咦”了一声：“小凤？不对不对，陆…陆先生？”
她有点拿不准称呼。
吕秀才立刻从《易经》投影屏后探出头，眼镜片后面的小眼睛放光：“妙极！妙极！真乃‘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然此凤非彼凰，乃是古龙先生笔下，灵犀一指冠绝天下，四道眉毛名动江湖的陆小凤陆大侠！失敬！失敬！”
白展堂本来正跷着二郎腿在后院门槛啃西瓜，探头瞅见来人，“噗”一声吐出几粒西瓜籽，脚底板抹油似的瞬间溜到佟湘玉柜台后面，压低声音：“掌柜的，这主儿…看门那眼神像踩过点似的，我得护着你点儿！”
他嘴里这么说，眼神却透着按捺不住的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棋逢对手的锐利。
李大嘴端着盘刚出锅油汪汪的红烧肉出来，瞅见那人，脱口而出：“诶妈呀兄弟，你这胡子整挺硬啊！跟铁丝儿似的！咋保养的？用啥油搽的？猪油行不？”
他下意识想把油腻腻的手指头往围裙上擦。
阿楚、晏辰带着铁蛋和傻妞坐在稍远处一张桌旁，原本在低声研究傻妞腕部投影出来的一幅复杂星图，此刻都被门口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阿楚凑近晏辰耳朵，气息热热的：“瞧见没，真人版建模精致度满格，比电影里还带感。”
她漂亮的杏核眼弯成了月牙，带着点俏皮的小恶趣味，“可惜古龙宇宙里的特产‘三缺一’没带过来。待会肯定有戏看。”
晏辰伸手轻轻捏了下阿楚的鼻尖，低笑，磁性的声音带着点儿哄：“宝贝儿，你眼神里这‘搞事情’的信号收一收。”
他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她垂在肩头的一缕发丝，“不过，我赌十两银子，这位四条眉毛兄待会开口绝对高能。”
铁蛋，那个线条刚硬的机器人保镖，金属面颊竟然模拟出一丝微妙的笑意，电子眼闪烁着蓝光，用带着磁性的、毫无机器顿挫的声音接腔：“数据库匹配，98.7%概率为《陆小凤传奇》核心角色，陆小凤。性格特征提取：极度好酒、好奇心过剩、冒险主义倾向、轻功绝顶、朋友多、麻烦精。”
傻妞，人如其名，顶着一张甜美精致的娃娃脸，眨巴着大眼睛，声音软糯带着天生的娇憨：“哇哦，他的胡子真的好好玩！有点像…嗯…我们数据库里展示的‘考拉尾巴’？就是短了点！”
她好奇地歪着头，头顶无形的天线似乎也跟着微微颤动了一下，无声收集着信息流。
此时，陆小凤像是终于被那嗡嗡作响的悬浮光幕和满堂惊诧目光盯得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那标志性的小胡子，嘿嘿一笑，露出脸颊上两个深邃迷人的酒窝：“各位兄台…啊不，兄台和姑娘们，在下陆小凤，初来乍到，叨扰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大堂中央的空桌前，顺手拖开一张椅子，也不坐，只把一条腿踩在椅面上，那股子懒散又带着绝对存在感的劲头扑面而来。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环视一圈，尤其是在阿楚他们那桌的悬浮直播设备和傻妞身上停留了一瞬，最终，带着一种理直气壮的恳求，说出了他踏入同福客栈以来的首个要求，也是最重要目标：
“在下想讨几坛…能放倒一个人的绝世好酒。”
佟湘玉刚顺下的气立刻又提了起来：“酒？哎呀妈呀放倒人的酒？这讲究可大了去了！得是啥年份…”
陆小凤飞快打断她，似乎觉得铺垫已足，图穷匕见，脸上露出一副“哥今天摊上大事了”的真诚苦笑，声音都提了几分：“价钱好说！只要能放倒我的老朋友——西门吹雪！对！万梅山庄那个西门吹雪！”
他强调着，仿佛这是个需要特别说明的理由，“江湖救急！陆某后半辈子能不能消停过日子，全指望它了！”
“轰——”
客栈炸了。
“哗擦！！！”白敬琪直接从二楼一个侧翻跳下，激动得头发都竖起来了，“西门吹雪？！万梅山庄剑神？！爹！爹！听见没！活的传说什么的…呃…”
他声音在亲爹白展堂一个闪电般扫过来的眼刀下瞬间低八度。
吕青柠“唰”地推开手中的虚拟卷宗投影，她那架在鼻梁上的、镜片厚得堪比瓶底的眼镜片瞬间锁定了陆小凤的脸，小脸绷得紧紧的，散发出超越年龄的冷静：“证据链条建立：显着视觉特征‘四道眉毛’，与《陆小凤传奇》陆小凤形象吻合度97.8%。行为逻辑分析：迫切寻求强效饮品针对特定个体西门吹雪，目标指向高度一致。时空活动轨迹碎片化还原：基于能量残留光谱分析，判定主要高频粒子特征与描述小说《决战紫禁之巅》的‘古龙-明宇宙’位面匹配度91.3%。”
她用一种斩钉截铁、如同宣判般的口吻，小手推了推沉重的眼镜架，脆生生地道，“结论：他刚从《决战紫禁之巅》片场被时空波动甩出来没多久！能量逸散峰值尚未完全平复！目标人物锁定：陆小凤，可信度S级！”
她的话在安静的客栈里激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只有全息弹幕像烟花一样无声炸开。
“青柠女神！九岁神探！这推理稳如老狗！”
“决战紫禁之巅现场穿越？陆小凤被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打架的剑气崩过来的？”
“西门吹雪：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陆小鸡你又作啥妖？”
“主播求互动！问问陆大侠，偷看峨眉女弟子洗澡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郭芙蓉一把捂住正要扑棱开双手准备发言的吕青橙，自己却是两眼放光地看向吕秀才：“芙…芙妹！听见没？是书里那个‘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的西门吹雪！活哒！秀才！这书没白读！”
她兴奋得直拍秀才的肩膀。
吕秀才被拍得龇牙咧嘴，眼镜差点滑到鼻尖上：“小生…小生知道！《陆小凤传奇》，古龙巨着！‘双剑相交，声如龙吟，剑气之盛，竟令紫禁城中千名武士皆失色！’此乃书中原句！未曾想…未曾想真有此人！”
他激动得胡子都在哆嗦。
邢育森原本缩在墙角打盹，此刻惊得跳了起来，官帽都歪了：“亲娘哎！西门吹雪？那可是传说里的杀…呃…大人物！陆…陆大侠？”
他紧张地搓着手，满脸堆笑凑近一点，“您这酒…是为了替天行道？为民除害？那啥…剿匪有功的话，咱…咱七侠镇衙门能跟着沾点光不？这绝对影响仕途…哦不，提升仕途啊！”
那点小心思，昭然若揭。
燕小六抱着心爱的唢呐，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愣了半晌，习惯性地又把唢呐举到嘴边，作势欲吹：“呜——”
白展堂手疾眼快，一个指风弹过去，精准打在唢呐上。
“嘀”地一声短促噪音，如同放了个蔫屁。
燕小六手一麻，委屈地抱着唢呐蹲墙角去了。
白展堂转头对邢育森翻了个白眼：“师兄！人家是要放倒西门吹雪，不是剿匪！再说了，你敢跟西门吹雪讲仕途？他那剑不讲理！赶紧的，洗洗睡吧你！”
佟湘玉的脑子已经被“西门吹雪”、“活的大人物”、“绝世好酒”这几个关键词搅成了江湖险境里翻滚的水煮鱼，更被那十倍酒钱的诱惑（和风险）熬煎着。
她猛地一拍柜台，震得电子算盘都跟着跳了跳，声音拔高：“额滴个神呀！甭管他打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进额们同福客栈，就得按额的规矩来！那酒——”
她手指着酒窖方向，目光炯炯如火炬，“能放倒西门吹雪的绝世好酒，有！但是！”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肉痛和兴奋交织出奇异的色彩，一字一句宣布：“价！钱！十！倍！概！不！赊！账！”
这一嗓子，气吞山河，大有“爱买买不买滚”的悍然气势。
“掌柜的霸气！十倍酒钱！劫富济贫（同福客栈）！”
“陆小凤：我看起来像行走的钱袋子吗？”
“西门吹雪身价飙升！建议众筹救小凤”
“白展堂：这钱感觉有命赚没命花啊…”
就在这剑拔弩张（主要是佟湘玉单方面拔剑）与哄堂大笑交织的瞬间，一声极具节奏感的鼓点骤然炸响。
咚！咚！咚咚咚！
铁蛋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大堂角落，双臂展开，掌心向上，从手腕内侧投射出两道扇形的、不断跳动的璀璨光幕，无数的数字流光粒子在光幕中疯狂碰撞、变形！
震耳欲聋的摇滚前奏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猛力砸开空气的沉闷，极具煽动力的电子合成旋律如同电流般席卷整个空间——《乱世巨星》那狂放的旋律带着现代的电流猛力撞击着古老的客栈梁柱！
强烈的鼓点和贝斯线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神经末梢，空气里塞满了跳跃的音符能量！
突如其来的背景音乐让原本吵吵嚷嚷的客栈猛地一静。
佟湘玉抬着的手指僵在半空，脸上的怒气凝固成滑稽的雕像。
陆小凤一脚踩着椅子、身体前倾准备谈判的姿势也定格了，他那两撇标志性的眉毛惊愕地向上跳了一跳，随即眼睛里爆发出极其强烈的新鲜感，整个人似乎都被这从未听过的铿锵节奏点燃了。
“哗擦！！”白敬琪第一个蹦了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跟着强力的鼓点节奏小幅度地晃脑袋，“带劲儿！这啥曲子？比咱镇上庙会那吹打乐带劲一万倍！铁蛋大哥！牛逼！”
他兴奋地朝铁蛋比了个大拇指。
郭芙蓉挺着肚子，手已经下意识地拍起了节奏，嘴角咧开，眼睛亮晶晶的：“哎哟喂！动次打次！动次打次！这鼓点敲得人心口砰砰跳！爽快！”
吕秀才惊讶地张着嘴，手里的虚拟卷宗都忘了收，在光线下若隐若现，他努力想找出点什么文雅的比喻：“呃…此曲…此曲磅礴豪迈，如…如黄河之水天上来，泥沙俱下…哦不，大江东去，势不可挡！铁蛋…铁义士，此乃何曲？《巨兽行于市》？”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贴切的词。
傻妞听着铁蛋放的音乐，大眼睛弯成了可爱的月牙，咯咯笑着对铁蛋说：“阿蛋，这首‘打架前背景音’选得真棒！能量值都在跳动呢！”
她头顶一根看不见的俏皮发丝天线微微翘起又落下，模拟出开心的情绪。
阿楚被这突如其来的混响震得一激灵，随即哈哈大笑，伸手揪住晏辰的胳膊直晃：“哎哟我去！铁蛋这BGM插的！神来之笔！气氛组扛把子！直接给陆大侠和佟掌柜的‘十倍酒价’谈判上了个震撼舞台特效！”
晏辰顺势揽住阿楚的肩，防止她被自己晃倒，眼中满是促狭的笑意，低声在她耳边吹气：“老婆大人淡定，我看铁蛋这是精准预判，直接给陆大侠整懵圈了，谈判心理防线降到最低点，该你上场‘补刀’了。”
阿楚眼睛一亮，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坏笑，像只看到妙鲜包的小狐狸。
鼓声渐歇，最后一个铿锵的音符落下，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客栈里被音乐压下去的议论声又嗡地升了起来。
焦点依旧是陆小凤和他那“十倍价钱放倒西门吹雪的酒”。
“陆大侠，”佟湘玉缓过神来，再次竖起她那根充满商业力量的手指头，气势丝毫不减，“十倍！少一文也不行！这酒可是额滴压箱底宝贝！喝死人…哦不，放倒西门吹雪，包灵！”
陆小凤脸上那点刚被摇滚乐勾起的松弛瞬间又被“十倍”这个词打散了。
他放下踩在椅子上的腿，站直了，摸摸鼻子，露出标准的江湖式讨饶笑容：“掌柜的，商量商量？西门那家伙虽然不爱说话，但他兜里的银子也是铮亮响的！您看这样行不，您借我酒，我负责让西门付账…呃…”
他看着佟湘玉那张写满了“休想诓老娘”的富态脸蛋，自己都编不下去了，“咳，实在不行，我用这个抵押？”
他手伸进怀里，摸索着。
全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他那只手。
难道是灵犀一指的秘籍？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只见他摸摸索索，竟掏出一个…小布袋。
解开系绳，倒出一小撮烟丝在掌心，然后极其熟练地掏出张小小的、裁得方方正正的黄纸片，拈起烟丝放好，轻轻一搓，指尖灵巧地几下翻卷，一根自制的“土卷儿”眨眼成型。
他把烟卷叼在嘴角，但手指再摸进怀里时，却停住了。
他脸上难得出现一丝尴尬：“呃…忘了买新的火折子…”
“哈哈哈哈！陆小鸡你的抵押品是手卷烟吗？！”
“掌柜的：一袋烟丝就想抵十倍酒钱？想屁吃！”
“灵犀一指的指法卷不了烟卷，差评！”
“西门吹雪：我的剑就值一包烟丝？”
“噗嗤！”阿楚实在没忍住，趴在晏辰肩头笑得直抖。
晏辰也是忍俊不禁，肩膀轻轻颤动，看着陆小凤那副“江湖大佬落魄至此”的窘样，觉得这传说中的风流侠探实在接地气得可爱。
阿楚揉了揉笑出泪花的眼角，眼珠一转，站起身，脚步轻盈地走到陆小凤那张桌子前，完全无视了佟湘玉还在比划着“十倍”的手势和陆小凤那根无处着落的土烟卷。
她脸上带着一种高深莫测、仿佛掌握着宇宙终极秘密的微笑，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指尖蓝光微闪，一个薄如蝉翼的透明光屏瞬间在她掌中浮现，光屏上密密麻麻划过无数快速滚动的代码和文字残影。
陆小凤叼着没点着的烟，疑惑又充满探究地看着她。
这姑娘要干嘛？
阿楚手指停在光屏上一行代码下方，那行文字瞬间放大标亮：“核心算法解构日志：西门吹雪行为模式异常峰值追踪记录No.1379”。
几行小字清晰地显示着关联推导结论：目标在特定含糖碳酸化合物接触后，出现持续约25.7秒的肌肉震颤、呼吸抑制及逻辑运算能力显着下降现象，并伴随多次、强烈放弃其兵器（长剑）的冲动…其本人对结果表达为“深恶痛绝之甘甜邪祟液体”。
阿楚抬眼，迎上陆小凤探究的目光，笑容更加灿烂纯良，甚至透着一丝无辜。
她伸出另一只手，手心向上。
凭空地，一个通体曲线优雅、闪烁着诱人冷光、表面布满细密冷凝水珠的红色金属罐子，如同从水底浮起般，稳稳地出现在她白皙的掌中。
罐子上，“Coca-Co”的logo在光线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那滋滋作响的碳酸气泡声仿佛清晰可闻。
“陆大侠，”阿楚将那冰凉的罐子轻轻推到陆小凤面前，声音清脆，带着某种奇异的蛊惑力，大眼睛里满是真诚，“试试这个？”
她微微歪头，仿佛在分享一个最可靠的内部消息，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却又让全神贯注的陆小凤听得清清楚楚：
“听说…西门大侠他本人可是明确表示了——‘这玩意儿！喝一口就后悔练剑了！’”
“喀哒——”
陆小凤嘴里那根没点燃的土烟卷直接掉在了地上。
他盯着桌上那罐冒着“不详凉气”的红色金属怪物，又看看阿楚那副“信我没错”的天真表情，表情从疑惑到茫然，再到惊疑不定。
两撇标志性的眉毛像触电般高高扬起，几乎要飞入鬓角。
整个同福客栈，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连针掉地上都能听见的寂静。
就连刚才还在琢磨十倍酒价的佟湘玉，都瞪圆了眼看着那罐红彤彤的东西。
“？？？可乐？放倒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怎么不记得？”
“阿楚小姐姐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表情过于可爱！”
“可乐杀剑神？新型生化武器？”
“主播赶紧让陆小鸡灌一口！想看剑神戒剑！”
寂静足足持续了五秒，才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打破。
“噗哈哈哈哈哈哈！”郭芙蓉第一个没绷住，笑得用力拍着桌子，毫无形象地弯了腰，“哎哟喂我的肚子…不行不行了…秀才快扶我一下…可乐？还戒剑？哈哈哈哈…”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李大嘴挠着后脑勺，看看可乐罐子，又看看笑得花枝乱颤的郭芙蓉，瓮声瓮气：“阿楚妹子，你这玩意儿…真有那么大劲儿？比俺那加了断肠草的二锅头还猛？”
他那表情，仿佛下一秒就想把可乐顺走，去改良他的独家酒方。
吕秀才扶稳笑抽的郭芙蓉，一边努力板着脸维持斯文形象，嘴角却疯狂抖动：“荒谬！荒谬绝伦！子…子不语怪力乱神！西门吹雪，一代剑神，心若冰清，天塌不惊！怎…怎会因一味糖水甘浆便弃剑封山？此乃…天方夜谭！然…然古人又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莫…莫非…”
他还在那“莫非”呢，白展堂已经蹭到了陆小凤身边，用肩膀顶了顶这位四条眉毛的奇人，挤眉弄眼：“哎，哥们儿！甭信她忽悠！这丫头片子满嘴跑火车！西门吹雪什么人？那是能在西伯利亚雪原光膀子练剑的狠主儿！就这甜唧唧冒泡的水？嗐！”
他嘴上这么说，眼睛却死死盯着那罐可乐，闪烁着强烈的好奇和一点点蠢蠢欲动。
“不过嘛…嘿嘿，”他话锋一转，贼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几乎用气音，“要不…咱哥俩尝一口试试？反正是她送的，有毒也算她头上！”
陆小凤的目光在白展堂写满“搞事情”的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回桌上那罐安静冒着冷气的小红罐子上。
阿楚那副笃定的、仿佛分享武林秘籍般的表情实在太有说服力了。
江湖传言千奇百怪，谁知道西门吹雪那家伙是不是真有不为人知的死穴？
“试试…就试试？”陆小凤舔了下突然有点发干的嘴唇，眼神里的谨慎被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和某种恶作剧般的冲动代替。
他伸出手，那灵犀一指此刻的目标不再是敌人穴道、佳人发丝或古玩珍宝，而是这罐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糖水甘浆”。
微凉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混合着碳酸气泡轻微爆破的酥麻震动感。
“陆大侠，”阿楚适时地提醒，依旧笑得纯良无害，“拉这个环就行。”
她点了点那个小巧的拉环。
“拉它！拉它！见证历史的时刻！”
“西门吹雪剑道生涯最大危机！一罐可乐引发的血案！”
“陆小凤手指头别抖！灵犀一指拉个环而已！”
“开盘开盘！赌剑神会不会从此改行卖糖水！”
在数十道灼热（以及直播间里亿万道无形的、更加灼热）的目光聚焦下，陆小凤那能破解天下无数机括的灵犀一指，终于落在那小小的金属环上。
“啵——嘶……”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气体释放声响起，伴随着轻微的、持续不断的碳酸泡沫涌动声。
一股独特、带着一丝甜腻的凉气逸散出来。
陆小凤下意识地凑到罐口闻了一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对这陌生的甜香有些不适，但随即又舒展开，更多的是一种对新奇事物的探究。
他横下心，像是要赴一场未知的决斗，将那罐口递到嘴边，仰头。
“咕咚…咕咚…咕咚…”
三大口！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
“咳咳…咳…呃…”陆小凤猛地放下罐子，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辛辣的小气泡疯狂地冲击着他的喉咙和鼻腔，带来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难以言喻的刺激感。
他的眼睛瞬间瞪圆了，难以置信地眨了眨，两撇小胡子因为呛咳而剧烈地抖动。
一股冰凉刺骨，却又带着诡异甜意和无数炸裂气泡的洪流，如同最霸道的暗器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哈——！”一口长长的、带着浓烈二氧化碳味道的气体被他吐出。
整个世界仿佛在他这口凉气里安静了一瞬。
“什…什么玩意儿？！”陆小凤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丝被呛到的沙哑和极度的惊诧，眼睛死死盯着那罐还在冒着气泡的“甘浆”，“甜的？齁甜！还扎嘴？！”
他甩了甩头，像是要把那奇异的冲击感从脑子里甩出去。
“这玩意真能…影响西门？不可能吧！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哈哈哈哈！陆小凤表情包get！惊悚级！”
“可乐：江湖大佬也顶不住的第一口冲击！”
“扎嘴？哈哈哈生动形象！说好的优雅风流呢？”
“西门吹雪：此乃吾平生劲敌！味蕾终结者！”
“亲娘哎，瞧给呛的，”邢育森刚心疼完那十倍酒钱，此刻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武林奇药”上，搓着手，“真那么劲儿大？那啥…小六！快！把唢呐放下！记下来！七侠镇危险品名录新增条目：不明红罐糖水，特征：甜、冰、炸嘴！嫌疑人西门吹雪对此物有异常反应！重点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