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朵金花闯武林(1 / 2)
晨曦尚未褪尽春寒的凛意,同福客栈大堂却已是暖意喧嚣。
空调温和运作的嗡鸣与伙计们穿梭的脚步声、碗碟的清脆磕碰交织一处。
佟湘玉拨拉着黄梨木算盘,玉珠相撞的细响里透着精打细算的得意。
忽然,她眼风扫到门口,指尖一顿,算珠停在“亏”字上。
“展堂!”她的音调陡然拔高一个八度,掺着丝惊惶,“后厨门槛框子那块儿…好像沾了点儿啥东西?脏了!赶紧的,擦擦!”
倚在柱子边打盹儿的白展堂,眼皮都没掀,身形却已如一道淡青色的轻烟,倏忽掠过几张空桌,瞬间飘至后厨门边。
他凝神一瞧,那门槛处的空气正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漾开一圈圈清晰可辨的透明涟漪。
未及惊呼,涟漪中心光影猛然扭结——
“噗通!”
一个穿着碎花粉底小袄配湖水绿裙子的年轻女子,狼狈地摔趴在地上,发髻上一个硕大的桃花布绢花斜挂下来,遮住了半边眼睛。
她撑着抬起头,那张清秀的脸庞上沾着点儿灶灰,眉头紧锁,写满了风尘仆仆的愁苦与惊吓。
大堂里瞬间鸦雀无声,连李大嘴刚出锅的包子蒸腾的热气似乎都凝滞了。
晏辰、阿楚、铁蛋和傻妞最先从讶异中回神。
傻妞手腕一抬,一个造型极其纤薄的设备无声投射出柔和的光束,飞快扫过地上的女子。
“体征扫描完成,确认有机生命体,情绪波动剧烈,无实体携带武器信号。”她平静地用四川话汇报。
铁蛋操着一口敞亮的东北腔,带着职业化的审视,粗声粗气地盘问:“咋整的呀大妹子?搁这儿表演大变活银(人)呢?是寻人还是寻仇,先说清楚咯!”
那女子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拍打着衣裙上的尘土,又把那朵沉重的桃花扶正。
她目光仓惶地在满堂形色各异的面孔上扫过,最终落在掌柜佟湘玉身上。
“对…对不住!太对不住了!没压坏贵宝地吧?”她语速极快,带着点急促的哭腔,“小女子陈巧巧,真是…真是走投无路,慌不择路才……实不相瞒,我家世代行医,悬壶济世!可今朝,却被那婚姻大事逼得我……我…恨不得钻天入地也无门呀!”她说着,眼圈真的红了起来。
阿楚已经默契地操控起悬浮在空中的直播设备,开启了全息投影。
熟悉的直播提示音效刚刚落下,半空中立刻炸开数条清晰的光影文字,正是来自“2025家人们”的弹幕:
“嚯!又有戏看了?这开场,跌份儿但真诚!”
“催婚都催到古代了?全宇宙长辈通病?”
“这位小姐姐看着挺面善啊,谁家名医之后?求深扒!”
“宝宝们早啊!”阿楚对着镜头挥手,笑得俏皮,“看来同福客栈又要有新故事喽!家人们小板凳准备好!”
陈巧巧被这光影变幻和奇怪的“宝宝们”称呼弄得更加茫然失措,她求助地望向晏辰和阿楚。
晏辰连忙解释:“此乃神器‘千里镜’,能与……呃,与远处许多善意的‘家人们’交谈。巧巧姑娘莫怕,但说无妨。”
阿楚贴心地补充,引导着她面对镜头:“对着这些光字说话就行,家人们都能看见听见你。”
陈巧巧努力适应着这超乎想象的事物,深吸一口气,对着那片浮动的文字区,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家人们……”她顿了顿,似乎对这个称呼感到奇异,但依旧用力说道,“家人们评评理!我家那群长辈,七个嫡亲姑姑,八个远房姨母,天天围着我!不是念叨张家公子家财万贯,就是李家少爷年少有为,仿佛我陈巧巧此生不嫁个如意郎君,活着都是糟蹋粮食!我说我心不在儿女情长,只愿精研医术传承家学,可她们只当我小女孩胡闹……我这是刚从一个‘相亲宴’上……跳窗逃出来的呀!”她越说越激动,原本细弱的嗓音也变得清亮,带着强烈的委屈和叛逆。
“破防了姐妹!隔着几百年都感觉到窒息了!”
“催婚文化源远流长啊!七姑八姨,恐怖如斯!”
“姐妹硬气!自己的人生就该自己做主!”
“放着我来!”祝无双一声清脆的嗓音瞬间打破了凝重空气。
她端着碗冒着热气的豆浆,身姿轻盈地绕过桌椅,眨眼就到了陈巧巧面前。
她将温热的豆浆不容分说地塞进陈巧巧微凉的手中,脸上带着一种知心姐姐般温和又坚定的笑:“妹妹这话说得在理!女人心,天高海阔,难道就非得系在一根红线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故意放缓了语速,模仿起书生的腔调,带着点俏皮的调侃,“听着就让人喘不过气儿嘛!”她随即换回自己清亮的声线,“咱凭自个儿乐意,活出个精彩,那才叫本事!我支持你!”
郭芙蓉一掌重重拍在桌面上,震得碗碟哐当作响,豪气干云:“对!巧巧妹子有志气!女子不嫁人咋的了?不婚主义天经地义!管他天王老子!咱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我郭芙蓉第一个挺你!”她下意识地往旁边伸手去拽秀才的袖子寻求赞同。
吕秀才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妻子滚烫的目光,赶忙将眼睛从刚咬了一口的馒头上抬起,使劲儿地咽下那口干粮。
他镜片后的小眼睛顿时闪烁起睿智的光,准备引经据典:“芙妹所言甚当!吾观古今典籍,圣贤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又云,‘君子之道,譬如行远必自迩’!此婚嫁大事,亦应顺乎其心,岂可……”他越说越投入,摇头晃脑,唾沫星子眼看就要飞溅三尺。
佟湘玉在一旁抱着她的宝贝算盘,眉头蹙得能夹死苍蝇。
她瞅瞅慷慨激昂的陈巧巧、祝无双、郭芙蓉,又看看开始进入“滔滔不绝”状态的吕秀才,忍不住小声插话:“额滴个神呀!女子婚嫁,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光有想法可不行呐,门当户对、柴米油盐、养老育儿,哪样不是千斤重担?一个人撑着……那得多累慌!这老话说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多少是有点道理的哩……”她一边嘀咕,一边心疼地摸着算盘,仿佛已经预见到陈巧巧孤苦伶仃的悲惨老年生活。
莫小贝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溜到了大堂二楼的楼梯口。
她斜倚着雕花的栏杆,手心里正无聊地旋转着一枚小小的铁蒺藜,百无聊赖中带着点洞察世情的少年老成。
内力流转在她指尖,那枚小小的铁蒺藜发出细微的“嗡”鸣。
“切,”她撇撇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进所有人耳朵里,“想不想嫁人管别人啥事?自个儿高兴得了呗!非要整出一堆大道理吵吵。”她手指一收,铁蒺藜消失在掌心,眼神扫过激动的郭芙蓉,“我看小郭姐姐你当年抢亲的时候,也没想这么多道理呀?”
这话精准无比地戳中了郭芙蓉心窝子最柔软又最羞恼的地方。
“莫小贝!!”郭芙蓉瞬间忘了大道理,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张牙舞爪地作势要扑上去教训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小魔王,“你个小妮子!偷听长辈秘史!”
场面霎时从严肃的女性独立宣言频道切换到了鸡飞狗跳的打情骂俏环节。
“哈哈哈破功了!莫小贝毒舌MVP!”
“郭女侠大型社死现场!当年抢亲是多彪悍?”
“掌柜的算盘珠子都快拨拉出火花了,心疼!”
吕青柠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如冰锥,毫不留情地穿过混乱的空气,聚焦在佟湘玉脸上。
她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包子,声音却清晰地穿透了嬉闹:“佟掌柜,根据你上周三午间、本周一早晨以及前天擦黑时的言论,涉及你对城南张屠户丧偶后未续弦之忧虑、城北王铁匠独生女儿‘老姑娘’状态的遗憾、以及您个人对‘百年老店无人继承’的深切担忧三件事例,逻辑链显示,你本人对‘独身状态’存有显着的焦虑与排斥倾向。此结论置信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五。”她陈述完毕,继续面无表情地嚼着包子。
佟湘玉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比郭芙蓉还甚。
“额……额说青柠,你这娃娃!额那、那是关心邻里!”她手里的算盘被按得噼啪乱响,像是心绪不宁的控诉,“咋还分析上咧!”
阿楚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对晏辰俏皮地眨了眨眼,低声笑道:“看看,这哪里是什么‘逼婚惨案’,分明是引爆了同福客栈‘婚姻价值观’的核武器现场直播。”
晏辰正想回她一句同样俏皮的话,眼神却猛地一凝。
异变陡生!
就在陈巧巧身畔那片看似已经恢复平静的空气中,毫无征兆地,一圈更加剧烈、范围更大的透明波纹像投入巨石的深潭般猛烈荡漾开来!
“呼啦——嗡!”
一股混杂着浓烈花粉味儿、脂粉味儿以及某种辛辣草药味的狂风凭空卷起,猛地把陈巧巧披散的几缕头发吹得笔直!
狂风所至,桌上的几张空碗碟直接被掀翻在地,“哗啦”碎裂声刺耳惊心!
紧接着——
扑通!扑通!扑通通!
像倒豆子一样,六个穿着打扮风格各异,却无一不透着市井精明的中老年妇人,接二连三、手舞足蹈地、或趴或歪地跌了出来,瞬间就在大堂空地上摔得东倒西歪。
其中一个穿着绛紫底镶宽金边对襟褂子的圆脸妇人,手里还紧紧攥着根细长的、亮闪闪的金步摇,似乎刚拔下就被传送了过来。
另两个穿着差不多款式的蓝布衣裙的妇人(显然是一对姐妹)落地后互相拉扯着对方的头发还没完全松开。
更引人注目的是一个身材尤为高大健硕的妇人,她穿着窄袖粗布劲装,腰带束得极紧,头上包着块同色的帕子,动作却干净利落至极。
她从一片混乱中落地后,仅仅只是一个踉跄,瞬间就稳住了身形,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地在第一时间锁定了正在后退、面无血色的陈巧巧。
那眼神,带着不容分辩的强硬和怒意。
整个大堂落针可闻。
紧接着,爆发开一片气急败坏、七嘴八舌的嘈杂女声:
“哎哟我的老腰喂!哪个天杀的把老娘送到这鬼地方来了?!”
“反了反了!巧巧!你这个不省心的死妮子!你跑!你再给老娘跑一个试试看!”(圆脸金步摇妇人)
“就是她搞的鬼!我就说这丫头跑进柴房不对头!”(蓝衣姐妹之一尖叫)
“跟她讲不清!抓回去!灌碗药看她从不从!”(另一个蓝衣妇人凶悍地喊)
“卧槽!!!!七大姑八大姨组团穿越开团了?”
“好家伙,大型家庭伦理剧变成时空抓捕实录?!”
“那个穿劲装的大妈眼神好吓人!像要生吞了巧巧!”
吕秀才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镜滑到了鼻尖,目瞪口呆:“圣…圣人曰……非礼…非礼勿动……动……啊!”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哗擦——!”
就在那高个劲装妇人目光如电,手臂猛然探出,五爪箕张,如同鹰隼攫兔般朝着躲到祝无双身后的陈巧巧肩膀狠狠抓去的危急关头——
伴随着一声刻意压制的清叱,一道小小的身影闪电般从楼梯方向射来!
白敬琪瘦长的身姿裹着疾风,动作迅捷如野猫。
他一个空翻漂亮落地,双脚扎实地钉在劲装妇人和陈巧巧之间的空地上,手中那把保养得油光锃亮的左轮手枪已然举起,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对方眉心!
少年脸上带着刻意营造的冷峻,努力模仿着他爹那“盗圣”的神秘气场:“谁敢乱动?!小爷我这家伙可不认人!”他嘴角扬起,觉得自己帅极了。
然而,变故只在须臾之间。
“青橙小心!!!”
龙傲天惊骇的粤语爆喝声猛地炸响!
这位平日里温和寡言的机关术大师,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眼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巨大惊惧。
那被白敬琪的枪口锁定的劲装妇人,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浮现一丝被彻底激怒的狰狞。
她眼中厉色一闪,身形没动,握枪的手臂却猛地向下一沉,随即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上一撩!
动作幅度极小,力道却大得惊人!
那动作,并非格挡,而是一个极其精妙刁钻的卸力牵引!
“呜——!”
那柄被白敬琪握得极紧的左轮手枪,根本不受少年自身控制,如同一块被磁石吸引的顽铁,竟顺着妇人那巧劲一拨一带的方向,猛地向上方脱手飞出,旋转着划出一道短促而危险的弧线,枪口无意识地对准了此刻正好奇地探头想看清楚状况的吕青橙!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在枪口偏离稳定指向、失控上扬的瞬间,在那颗滚烫的黄铜子弹被瞬间激发咆哮出膛的瞬间——
时间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黏着拖缓。
郭芙蓉凄厉的“不要——!”才撕开嗓子冲出一半。
祝无双的“葵花”指诀刚刚捏起,指风未及离体半分。
白展堂的衣袂才刚刚因为极速启动而扬起一个锐利的角——
一股沛然莫御的、纯粹到令人心悸的力量核心,在极致的速度和爆发下压缩成形!
“咤——!!!”
吕青橙那张圆润可爱、写满了惊诧的小脸倏然绷紧,稚嫩的眉眼间凝起一股不容亵渎的凛然。
她没有躲闪,甚至没有丝毫害怕的闭眼,反而向前踏出半步!
娇小的身躯仿佛一座压抑千载等待爆发的小火山。
双臂在身前闪电般画出一个浑圆饱满、行云流水的圆环轨迹,掌心微凹,猛地向前推出!
这一推,无声,无光,甚至连预想中那种恐怖的音爆都没有。
只有空气,在她小小的双掌前方,骤然被压缩到了极致!
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微微扭曲的、近乎透明的锥形激波!
像一面急速凝成的巨大水晶墙,瞬间横亘在她与那电射而至的弹头之间!
“砰——嗤啦!”
刺耳的金属撞击与撕裂声爆响!
那颗旋转着试图撕裂一切的黄铜弹头,狠狠地撞入那片极度凝实的空气激波墙!
没有火星四溅,没有爆炸。
众人只看到那激波墙仿佛实质的果冻般向内猛然塌陷、荡开剧烈的波纹,又以更快的速度将狂暴的冲击力层层消解、导向四面八方!
“轰——!”
庞大的气流如同被无形巨锤擂击,失控地炸开!
强劲的冲击波如同飓风过境,横扫全场!
大堂里所有的桌椅同时被狠狠推动,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近处几张桌面上的碗盘被这股力量直接扫飞,“哗啦啦”摔碎一地!
李大嘴刚端出来的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连笼带包子被吹到了半空,白花花的包子像下饺子一样噼里啪啦砸落下来。
爆炸的气流中心点,一团彩色的烟雾猛地喷发出来,像打翻的调色盘瞬间浸染空气。
烟雾弥漫开呛人的火药味和一股奇异的……甜腻胭脂味?
彩色的烟雾弥漫不散,诡异地悬停在半空中,缓缓旋转、凝结、沉淀……渐渐拼凑出一行歪歪扭扭、鲜艳俗气的大字:
“陈家有女初长成!待字闺中!美貌娴淑!求佳婿!重金谢媒!!!”
大字下方,不知被何种力量裹挟,彩雾居然还凝成了陈巧巧那朵标志性的大桃花簪的轮廓影像!
彩色烟雾凝成的字和花簪投影在半空中颤巍巍地飘着,俗艳得惊天动地,滑稽得令人喷饭。
偌大的同福客栈,陷入一片鸦雀无声。
针落可闻。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扭曲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形状。
连直播弹幕都出现了一瞬间的真空。
白敬琪保持着举枪的姿势,像一尊被吓傻了的雕像。
那颗被他无意射出的子弹早已化为乌有,只有手臂上传来的巨大反震麻劲儿提醒着他刚才那一瞬的恐怖。
劲装妇人僵在原地,眼神里的凶悍凝固了,混合着惊愕和一丝茫然,看着空中那行侮辱性极强的大字。
她身后那些刚刚还在叫嚣抓人的姑姨们,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
郭芙蓉的厉声嘶喊卡在了喉咙里,变成了一个倒吸冷气的短促抽噎。
吕秀才眼睛瞪得溜圆,嘴巴无意识地翕动了两下,最终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带着颤音的呻吟:“噫吁嚱……天……天意乎……嗝……”他喉结滚动,竟是被活活吓得打了个嗝。
莫小贝瞪大了眼睛,小嘴微张,随即猛地捂住嘴巴,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硬是把即将爆发的狂笑憋了回去。
龙傲天从椅子底下爬出来,看着空中的大字,脸色复杂,艰难地挤出几个粤语字音:“……犀利过头……”
他旁边的祝无双早已目瞪口呆。